衛進忠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右手虛按一下,示意林雋坐下。


    他頷首道:“你能悟出這個道理,那這些苦就沒有白吃,隻是在真的到了需要生死看淡的時候,你要豁得出去才行啊!”


    說完撫髯微笑。


    林雋心道:這道理可不是我自己悟出來的,那是周先生教的,可惜衛公你不認識。


    嘴上卻道:“衛公教誨,一定謹記在心。”


    衛進忠微微點頭,又轉向顧月影笑笑道:“顧姑娘這身書生打扮,倒是雅致。”


    顧月影臉上微微一紅:“月影胡鬧,衛公見笑了。”


    衛進忠笑道:“顧姑娘天縱奇才,實在是我大隨修行界未來的棟梁。修行方麵的事情,有歸清真人教導,我也不便置喙。”


    他目注顧月影道:“隻有一言相告:修行之事忌諱閉門造車,各種法門用於實戰,要會靈活變通,不必過分拘泥,墨守成規。你今日男裝出行,便足可見靈活變通之宜。”


    顧月影仔細體會,深有感觸,拱手致謝道:“月影受教了,多謝衛公。晚輩必勤加修行,付諸實戰,將自己的劍道盡快練到更高境界。”


    衛進忠點點頭道:“劍道境界自然是越高越好。”


    環視眾少年一圈又道:“隻是這世上最厲害的道法,卻不在各大修行體係之中。”


    眾人麵麵相覷。


    衛進忠慨然長歎一聲:“從古至今,最厲害的,都是人心呐。”


    說完目視雨幕,眼光直直地似乎要看穿這場大雨一般。


    趙贏看著衛進忠,小心說道:“剛才的一場殺局,衛公談笑間將之化解,看起來舉重若輕,實則要洞悉敵人安排,然後做出精準應對,頗費精力,我隻是旁觀,就覺不易。”


    衛進忠笑著指指趙贏:“趙贏趙誌賢,我沒有記錯名字吧?巴郡趙刺史的兒子,龍虎山張九六真人的高徒。”


    趙贏微感詫異,轉念一想,東院的情報網蛛連密布,衛進忠知道自己,倒也不如何稀奇,點頭道:“正是晚輩,衛公的應對,晚輩很是佩服。”


    衛進忠略微有點意外:“你所學的是符道,對這種布局運籌之事,為何如此上心?”


    趙贏肅容道:“符道乃小道耳,晚輩心中所想學的,是安邦定國的大道。”


    衛進忠一揮手:“我這些陰謀詭計,不是堂堂正道。我能做的事情,不過就是隻有一件而已。”


    趙贏拱手道:“請衛公明示。”


    衛進忠微微一笑,稍稍加重語氣:“我自認有幾分識人之明。所以能見人之長,避其所短。把可以用的人,放到一個最合適的位置。”


    趙贏若有所悟,也知道這並非易事,單是“識人之明”這四字,有幾人能夠做好?


    唐木見衛進忠此刻言笑晏晏,並非傳說中那麽兇殘可怖,也忍不住開口道:“衛院主,剛剛看你肉身如此強橫,你是怎麽練出來的?”


    他自己也是走的武夫一途,所以倍感興趣。


    衛進忠看看唐木,笑笑道:“你是蜀中唐門新一輩裏最小的老十三,還是丐幫幫主的記名弟子,有位相師說你每月必做一日乞丐,才能避免血光之災。我沒說錯吧?”


    其他幾人聞言都看向唐木。


    林雋心道:怪不得這家夥看起一身破破爛爛,像個小叫花子,出手卻又豪爽闊綽。


    原來他是蜀中唐門這個豪闊門第的幼子,平素最得唐門唐老太爺寵溺的,那就難怪了。


    衛進忠又笑笑道:“我的練法都是些傻功夫,未必適合你,不過我也送你一句,先學會能挨打,再學怎麽打人。”


    唐木有所感悟。


    平時在家族中練習,大家因他是最得老太爺寵愛的老幺,都不會也不敢下重手打他。


    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沒受過多大挫折,更沒被社會毒打過。


    大家境界都差不多的情況下,比的就是誰更能聰明地扛揍了。


    衛進忠站起身,向劉華又說道:“你就無需我多說了,統兵打仗、運籌帷幄的事情你上了戰陣,拚過刀見過血才知道,好好多讀幾本兵書,以後自然有用得上的時候。”


    劉華起身抱拳認真答了一聲“是”,又才坐下。


    這時大家把目光都看向了劉洋,又看看衛進忠。


    林雋心道:對這位海王,不知道衛公有何寄語,把劉洋安排明白了,才能看出衛公的水平。


    衛進忠見眾人的目光在自己和劉洋之間來迴逡巡,已經是明白了大家在期待自己的點評。


    他哈哈一笑:“劉西宴這樣的人才,也算罕有,比之高品修行者還要難得。以後如果有機會,考慮去禮部的理番院吧,代表我大隨帝國去各番國出使走一走,展示一下天朝上國的男子神威。”


    林雋聽得噗呲一聲偷笑出來:衛公真會用人,讓劉洋去禍害那些異族番邦的女子。


    這時,隻聽得健馬長嘶之聲,屋簷外的雨幕中聽到有人喝道:“東院在此辦事,來者何人,立即下馬,否則格殺勿論。”


    另一個聲音答道:“秦國公府林虎,前來尋我家二公子,不知是否在此?”


    衛進忠朗聲道:“讓他進來吧。”


    中氣十足,聲音透過雨幕傳了出去,仍是聽得清清楚楚。


    片刻後,一個中年大漢披著一身黑色氈衣,大步走到屋簷前,正是秦國公府的護衛首領林虎。


    一見衛進忠,林虎愣了一下,隨即就在雨地中單膝跪下:“末將林虎,參見衛院主。”


    衛進忠淡淡道:“免禮,請起。”


    林虎說一聲“謝院主。”


    然後站起身來,向林雋道:“二公子,天龍宗來人通知,今晚亥時之前,前往初試地點報道。”


    林雋愣了一下:不是明天報道嗎?怎麽時間提前了?


    衛進忠沉吟了一下,向林雋道:“今天朝歌城內有些不安寧。剛剛我所遇之事,可能隻是個開始而已。宗門要你們提前歸山,也是怕有弟子無端遭了池魚之殃。”


    然後轉頭向郭耳甜道:“咱們東院衙署所去不遠,安排車馬送他們前去吧。”


    郭耳甜遵命離開。


    林雋心裏暗道倒黴,明明晚上是去見玄機居士這位漂亮大姐姐的,結果學校通知提前開學了。


    衛進忠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眾人見狀,急忙也起身站了起來。


    衛進忠環視一圈,臉色變得鄭重起來,說了一句:“都各自努力吧。”


    然後走進雨中。


    早已經撐開雨傘等候的袁應垂立即尾隨跟上,將傘舉在衛進忠頭上。


    四周各處湧出護衛,將衛進忠擁在當中,逐漸遠去。


    林雋放眼看去,衛進忠此刻置身眾人中央,但不知為何看著他的青衫背影,卻有一種孤寂蕭瑟的感覺。


    不多時,兩輛馬車到來。


    林雋向顧月影道:“顧師姐,我和唐木、趙贏兩位,就準備趕去天龍宗了,你和我兩位表兄弟一起乘車,送你迴天龍觀吧。”


    顧月影想了一想道:“師傅讓我一定要和你寸步不離,我還是先送你迴去宗門去。”


    林雋心想一路上有美人相陪,那倒好,於是點頭道:“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出發吧,今日雨大,等趕到初試的鎮上,還不知道有沒有得晚飯吃呢?”


    顧月影臉一沉:“你就知道吃!”


    林雋心道:那個吃貨好像不是我唉。


    嘴上卻不好反駁,笑嘻嘻地說道:“是是是,我就是個吃貨。”


    然後也不去看顧月影,和劉華、劉洋拜別,登上馬車。


    剩下的五人互相道別,也各自進了馬車。


    雨聲還是很大,林雋和唐木、趙贏心中都是充滿了向往和期待,馬上就要拜入天下第一宗門修行了!


    林雋心中還有幾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堆毛病,有沒有辦法根治?


    馬車在雨中一路前行奔赴天龍宗,少年的心已經放飛起來。


    林雋看了看顧月影,車廂中光線昏暗,她臉上忽明忽暗,也看不出什麽表情。


    他心中還是很感激她,為了保護自己,不辭辛苦地奔波。


    而正是顧月影的這個決定,挽救了林雋的性命!


    歸山的路上,還有極大的兇險,正在等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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