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開鬼門兒,鬼門開,出鬼怪。”


    “鬼怪苦,賣豆腐,豆腐爛。”


    陳氏豆腐坊,位於北裏河畔的西麵五百米處。


    李墨通過酒樓的賬本,其實能窺得天地劇變時的冰山一角,兩間店鋪在乙亥年前多有合作。


    陳氏豆腐坊屬於百年老店,在鄉裏鄉親口碑一直不錯。


    特別是鎮店的鹵水豆腐,祖孫四代都極為拿手,甚至有遊人不遠千裏趕來一嚐滋味。


    直到乙亥年時。


    陳氏豆腐坊不知為何突然閉店了。


    李墨在酒樓內一冊【廂房筆記】中看到,似乎是酒樓家眷對陳氏豆腐坊的一句評語。


    “鹵水豆腐一日不如一日,愈發的腥臭。”


    腥臭?


    素食為何會稱之腥臭?


    李墨兩人不敢怠慢,封閉住酒樓後,便馬不停蹄趕往陳氏豆腐坊,店鋪在偏僻的街角內。


    “嘿嘿,師弟我還以為選了個寶地,如此久都未曾遭遇禍端。”


    業灼道人提著腸子,棺材也做足了必要的措施,用材質特殊的靈符封閉住縫隙。


    “豆腐,是民間一種特殊的食材吧。”


    李墨懶得搭理業灼道人,打量著麵前的店鋪,並沒有出現麵鋪那般直接被拉進銅鑒的情況。


    “裏麵的劍鬼應該剛有脫身的征兆,你我先圍繞店鋪轉一圈,看看有無古怪的地方。”


    “好。”


    業灼道人點頭答應,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李墨行路間,輕撫牆壁,指尖能感受到微微的濕潤,可見距離劍鬼暴動已經不遠。


    他感興趣的是,一間間店鋪暗藏的天地劇變線索,所以難免會觀察的格外仔細。


    在院落的範圍內,已經被天劍門護山法陣壓製九成的神識,如今連外放都難以做到。


    陳氏豆腐坊不過十來米的占地,兩人很快在後門匯合。


    院門虛掩著,其中石榴樹已經萌發碩果,水井有石板蓋著,還能看到晾曬豆製品的木架,以及排列整齊的一口口水缸。


    兩人一點頭。


    李墨邁步走進院落,業灼道人則在外布置起法陣。


    他們屬於兩個極端,李墨是樣樣精通,業灼道人則樣樣粗通,勉強能拿的出手。


    “如果可以找到詭物器具,應該能順藤摸瓜。”


    李墨不打算輕易使用撥浪鼓入銅鑒,每一件詭物器具都彌足珍貴,先把龍珠換到再說。


    他環顧院落,目光看向平平無奇的水缸。


    每口水缸都用混合芝麻油的米粉封死,缸身貼有略顯泛白的紙張,寫著代表各個年份的字跡。


    從【鼠年】的庚子年,到【豬年】的乙亥年。


    共十二缸。


    李墨掀開庚子年的水缸,一股香料味撲麵而來,不過缸內已經遍布黴菌,僅剩些腐物。


    “鹵水?”


    李墨好歹也有兩世記憶,立刻意識到水缸的用處。


    很顯然,店主把每年鹵水配方的香料封存在水缸裏,又添加抗腐的劣品靈材。


    一年開一口缸,借此確定自家配方沒有失傳。


    對凡俗店鋪來說,是較為常規的手段,甚至還會多添加幾類香料,保證外人難以仿造。


    李墨不斷的掀開水缸,除去腐爛程度不同,香料大差不差。


    “夜遊神的忌諱確實駭人,竟然能把古代的一座城鎮,以百分百的相似度凝聚出來。”


    隻剩一口乙亥年的水缸時,業灼道人剛好完成布置。


    “師兄有什麽發現?”


    “別急,畢竟我們是要斬草除根的。”


    其餘劍修在處理劍鬼的暴動時,多數都是擊毀詭物器具,讓劍鬼重新迴到深層銅鑒。


    迫不得已才會對付劍鬼。


    李墨拍拍水缸,倚仗洞神法眼隻能看出個大概。


    封泥一去掉,缸內果然還是香料。


    李墨眯起眼睛,“看字跡的老舊,對比廂房筆記的年月,當時陳氏豆腐坊可能已經出問題了。”


    “不對勁。”


    “會不會配方沒變,但是吃鹵水豆腐的人味覺變了,他們才會認為豆腐的味道愈發腥臭?”


    李墨抽出幻魚劍,來到陳氏豆腐坊的裏屋。


    業灼道人有點緊張,時刻溝通著黑棺,通過百爍道人的反應,來確定有無身處銅鑒。


    裏屋散落雜物,都是製作豆製品的各類器具。


    窗戶旁還掛著幾隻臘鴨。


    店鋪裏的事物不刻意帶離,似乎會一直維持原樣。


    “不要動任何東西,我找到詭物器具了。”


    “這麽快?!!”


    業灼道人麵露驚訝,麵鋪的撥浪鼓可是動靜不斷,陳氏豆腐坊裏如今還未有半點異樣。


    李墨從案板底部抬出藏起來的第十三口水缸。


    “速戰速決。”


    “啊?”


    業灼道人一愣神,李墨已經用劍氣破開封泥,隨即腥臭難聞的氣味彌漫。


    水缸裏裝滿血肉骨骼,血水表麵還漂浮著一層油脂,混雜其中的零星香料顯得無比突兀。


    熟悉的水流聲傳來,空氣變得潮濕陰冷。


    裏屋生出劇變,已是銅鑒一層。


    臘鴨化作一副完整的肋骨,籮筐盛放的黃豆是大量人眼,殘破的器官隨意散落在地麵。


    李墨的餘光看向頭頂,又是一根垂下的繩子。


    北裏河畔所有的劍鬼,都具備相同的特征【吊死】,源頭應該就是酒樓內的巒川。


    “不在銅鑒一層,有意思,劍鬼好像在躲著我們。”


    “有忌諱……”


    業灼道人倒吸口涼氣,突然察覺到自身的血肉在異化,油脂竟然化作晶瑩剔透的豆腐。


    李墨用力一刺幻魚劍,豆腐坊陷入淡薄的火焰中。


    “它的忌諱威脅不到我,不過必須得抓緊時間,否則它很可能逃進更深的銅鑒。”


    他有大日靈力護身,劍鬼的忌諱造成嚴重的異化,但大癌彌天不免要對抗忌諱的侵蝕。


    長此以往,兩人很可能會困在陳氏豆腐坊。


    “不能墨跡了,業灼你準備封禁劍鬼,我前往二層,若是十息後還未迴來,太陽劍意會連帶詭物器具摧毀掉整間店鋪。”


    李墨說話間,火焰清空水缸裏的汙穢,接著鑽進其中。


    一瞬便消失不見。


    “真他媽邪乎,所有劍鬼都依附於銅鑒,處理災禍時,肯定得牽連到夜遊神的忌諱。”


    業灼道人將靈力灌輸進血藏魂,腸子覆蓋裏屋的邊邊角角。


    “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喉嚨裏吐出一塊方方正正的油質,幾乎與豆腐一模一樣,令人作嘔。


    砰。


    豆腐坊一震,牆麵多出道道狹長的劍痕。


    李墨在銅鑒二層的行徑,變相影響到一層,店鋪周遭的地麵有蜘蛛網般的裂縫蔓延。


    動靜愈演愈烈。


    業灼道人注意到,暗地裏窺視的目光不在少數,雖說無法落井下石,但可以搞清楚虛實。


    十息剛過,水缸又有血水滿溢出來。


    漂浮著幾塊鹵水豆腐。


    李墨身影顯露的同時,血藏魂向中心收縮,被幻魚劍貫穿的劍鬼封禁在葫蘆法器內。


    “解決了。”


    劍鬼外表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渾身皮膚剝去,外露白花花的油脂,不過服飾來看,生前恐怕隻是豆腐坊的凡人掌櫃。


    “不愧是肉身堪比體修的太已師……”


    業灼道人話還未說完,見到李墨眉頭緊皺的望向窗外。


    銅鑒一層的街道上,站滿穿戴壽衣的人影,皆是人身豬首的模樣,脖頸處還有繩索的勒痕。


    有聲音在自語。


    “甌窶滿篝,汙邪滿車,五穀蕃熟,穰穰滿家……”


    豬首人發現李墨兩人後,腦袋停留在原地,由一根細細的長繩,逐漸往上空抬去。


    無首的身子狂奔而來。


    “媽的!!!”


    業灼道人頭皮發麻,李墨手裏的幻魚劍出鞘。


    哢。


    豆腐坊一分為二。


    李墨兩人已經返迴現世,店鋪的切口無比平整,太陽劍氣呈現出光亮狀四散開來。


    業灼道人倒吸口涼氣。


    不知是否錯覺,李墨驅使劍意越來越如臂指使。


    遍布周身的劍氣至少有近萬縷,偏偏都能維持在院落內。


    尋常劍修精進劍意完全是以百年為計數,李墨的進步卻肉眼可見,再過千年那還得了。


    鬼虎虛影吞掉水缸。


    李墨毫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向著酒樓而去。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銅鑒二層得知的線索上,豆腐坊那頭劍鬼竟然保留著粗淺的理智。


    即便隻是重複相同的話語,但信息量不小。


    李墨行路間,瞥了眼陳氏豆腐坊正對麵的【馬家鹵煮】,緊閉門庭內有棵枯萎的榕樹。


    在天地劇變的前夕,城鎮裏出現過很多怪事。


    無形中影響著城鎮,似乎又沒有任何的改變,災禍的開端已經掩埋在世間每一個角落。


    對豆腐坊的陳三年來說,值得在意的事兒隻有一件。


    自家的鹵水豆腐變得像是牲口吃的泔水一樣腥臭,哪怕反複核對配方,也無法改變味道。


    結果門前的馬家鹵煮卻飄來陣陣香氣,引得無數路人駐足。


    陳三年實在不甘心,百年的招牌不能毀在自己手裏,一切必定是馬慶的所作所為。


    他在半夜偷偷溜進馬家鹵煮的後廚,偷到讓其生意興隆的配方。


    熬煮十日。


    味道迴來了,陳三年卻再也找不到家中的妻兒。


    他失魂落魄的填滿水缸,封存後吊死在裏屋。


    到死都不明白,自家的鹵水為何會腥臭。


    到底是怎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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