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馳出名了,隻是短短一日夜,他的名字,就幾乎響徹了大明帝都。


    而出名的代價就是他病了,躲在家中緊閉大門,為什麽呢?


    因為,他怕一出去就被人皇親國戚給生吞活剝了,那日喝酒後,他豪情頓生,說了些什麽,他不是很記得呢,但是那字跡,他記得,那就是他親手所抒寫的一份文章,此刻怕是被千萬人看了去,因為他好死不死的還借著酒勁,把貼到了皇城貼訃告的地方。


    完犢子啦~!!


    上官嚴厲勒令他迴家休養,算是一種保護吧,不然,估計那些人能衝到翰林院來撕了他。


    當晚喝酒的幾人,都被帶去了錦衣衛調查,是誰?是誰在撒播謠言,輕言削藩,作死嗎?


    牟斌當然知道是誰散播的謠言,朱允炆用過這招玩脫了,成祖皇帝更是用這招完成了逆襲,現在當今天子,看來是也有些意動了,削藩啊,看似一句話的事情,可是那裏有那麽好削啊。


    一個人默默來到宮門前,看著朱漆高牆,牟斌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錦衣衛隻忠於天子,不能有個人自己的思想,那是不忠,不忠的代價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你不知道錦衣衛中,誰是皇上的密探,在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紀綱就是因為有了自己的思想,才不能為帝王所容,難道紀綱真有能力造反嗎?


    別傻了,錦衣衛號稱十萬,可是分布在全天下又算什麽,京中才多少人,一千?還是兩千?哪怕是三千又如何,光是一個值守皇城的禦馬監就有三千軍士,還有十二團營,禁軍,金吾衛,神機營等等等等....!


    隨便一支扯出來,都能把錦衣衛鎮壓成渣渣,紀綱憑什麽造反?


    何況你看看紀綱的生評,血債累累,文武大臣恨不能寢其皮吃其肉喝其血,這樣一個跋扈絲毫沒有根基的酷吏,造反?你到時造一個看看?


    況且成祖皇帝是什麽起家的,造反啊,他才是祖宗,能讓你一個紀綱造反?


    所以,那些隻是借口,一個名正言順殺了紀綱的借口,不是因為你紀綱反朕,而是朕需要你的人頭,來消除朕和大臣之間的不和睦,你去死吧,權利你也玩夠了,安心去吧,這才是朱棣手段。


    牟斌很清醒,他雖然不聰明,但卻懂得分寸,他跋扈嗎?當然,錦衣衛指揮使不跋扈,那就等著被下麵的人和文武大臣踩死,他想了許多。


    想著先帝,想著當今陛下,最後暗自搖了搖頭,他隻是錦衣衛指揮使,陛下手中的刀,刀不需要思想,隻要殺人!


    “臣,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參見陛下,吾皇萬歲。”每一次他來都是一絲不苟,這一點,朱厚照很欣賞。


    “牟卿家請起。”


    “謝陛下恩典。”


    牟斌眼神平靜,話語沉穩,奏報得到的消息。


    “朝臣們還算安靜,隻是私下傳言,皇親....皇親國戚頗有微詞,定國公閉門不出,成國公怒罵不休,微臣得到準確消息,有人聯合宗室準備跪哭逼宮。”說完他拱手低頭,等待朱厚照聖裁。


    他的職責隻是如此,至於朝廷動向,那不是他可以摻和的。


    朱厚照眯起眼睛,麵上陰晴不定,他沒有問是那些人,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那些親戚們,好家夥,削藩的消息一出,藩王的動靜沒傳到,這些平日逍遙的親戚們卻鬧起來了。


    “朕知道啦。”


    牟斌告退,不該參與的別參與,這是他的為官之道。


    朱厚照看著牟斌的一言一行,都在掌握,知道他是準備勸諫些什麽,可是牟斌最後還是忍住了,很好,他滿意了,錦衣衛的職責就是聽話,成為皇帝的刀,刀怎麽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喜歡聽話的人。


    “大明積弊,藩王已然到了必須要動的時候了,朕,真的隻是一片真心實意,想要挽救你們,可是怎麽都那麽蠢呢?”朱厚照自言自語的道。


    劉瑾在邊上,默默垂首,他想要告訴皇上,藩王動不得,可他是內侍,內侍不得幹政,幹好本職工作,其他的莫要插手,當今的皇上,可不是當初的太子了。


    大寧隻是一個借口,他看向的是整個北方草原,要讓哪裏永無後患,他才可以著手海上,他要改造大明,然後才能享受大明,敵人有長刀騎兵,朕有黑科技,如果這樣都改變不了一切,那就說明一切真是命,如果真是命,他就迴不了大明,既然來了,就說明他能改變,為了後半生的幸福,朱厚照,大膽的做吧!


    “傳旨,罷朝一月。”


    罷朝對於朱厚照來說隻是常態,可是罷朝一月,似乎過了啊,以前也最多就是三五天,這···!


    “奴婢遵旨!”


    劉瑾就是劉瑾,皇上說什麽他都堅決執行。


    朱厚照心中道,這個“立皇帝”是徹底老實了,你聽話,朕就給你一個善終,隻要你不自己作死。


    劉瑾估計是沒有機會作死呢,都說聰明人才作死,其實越是聰明的人越不會作死,什麽聰明反被聰明誤啊,那就蠢的表現,楊慎聰明吧,可是前世是個楞貨,現在他知道分寸,拍皇帝馬屁拍的硬核外加沒心沒肺,王守仁聰明吧,不然如何被大明曆史上稱為最不能惹的人。


    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懂分寸,不會作死。


    嚴嵩就是一個好典型,這幾日,他的求生欲很強啊,拜訪這裏串門哪裏,用走街串巷來形容也不為過了,因為這事情雖然是皇帝的交代,但是他把事情弄大了,不擔心才怪。


    要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朱厚照在背後推手,還有楊慎那個狗頭軍師出的主意,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麽強的求生欲,也許是會更加強烈吧。


    “冒昧打擾,請問張大人可下衙了?”他躬身對一個門子行禮,門子見他隻是一介綠袍小官,就鼻孔朝天道。


    “老爺剛下衙,你何職,求見我家大人作甚?”


    嚴嵩不以為忤,往往大奸大惡之人,外表都表現的比較大度,有涵養,內裏如何,那就隻有自己知道啦!


    “本官翰林編纂,去歲三甲的嚴嵩,還請煩勞通稟。”


    門子一聽,嚴嵩!心中一個咯噔,記得老爺多次提及此人,完啦完啦。


    他馬上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道;“原來是嚴編纂,小的狗眼不識泰山,嚴編纂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莫要計較,小的這就去稟告我家大人,嚴編纂稍待。”妥妥的小人嘴臉。


    嚴嵩自然不會跟一個門子計較,那有些掉份。


    不一會兒,門子出來了,態度小心翼翼了許多。


    嚴嵩依然道了聲謝,才闊步而入,他的氣度,真的沒話說啊,哪怕是楊廷和,與之相比也差了些意思,這人天生就有著氣質。


    “下官嚴嵩冒昧打擾老大人,實屬罪該萬死,還請老大人不罪。”


    張升是老臣,朝中要說威望和人氣,除去三位閣佬,連身為禮部尚書的徐瓊,都要不如此人,這是真正的直臣,寧折不彎呐,劉大夏的君子名號送與此人倒是合適。


    可君子不是為官之道,君子國說起來好聽,可是你想象一下,人人都是君子,都是寧折不彎的君子,那大明也離亡國不遠了。


    不過君子有君子的好處,那就是,直,這就是他的道理,因為寧王一案,他被閑置,要不是朱厚照深知他的為人,那邢台之上,估計難免一刀了。


    此人倒是毫無怨言,做了就是做了,事後才知被騙,心灰意冷,他自以為無私,卻差點幫著寧王奪了江山,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搖旗呐喊呢,君子欺之以方。


    嚴嵩雖然冒昧來訪,自然有事需要張升這位君子,張老大人是君子,那麽你就不能見死不救吧。


    張升見他有禮,氣度不凡,就撫須欣賞道;“惟中的才名,老夫都聽出繭子了,你能來看望老夫,老夫深感歡喜。”


    嚴嵩裝作榮幸之至的模樣,被人誇獎,還是以為德高望重的張升的誇讚,他自然要表現的欣喜若狂。


    “老大人一心為國操勞,滿朝誰人不讚一聲張公,嵩能得老大人讚譽,實在慚愧。”嚴嵩很會說話。


    張升更是喜歡這等有禮有節的年輕人,尤其嚴嵩頗有才名,他就更是高興,就算他張升是君子也不嫩免俗,聞言紅光滿麵,氣氛融洽。


    時間過的很快,與嚴嵩的交談,讓張升賞心悅目,愈加看重了。


    嚴嵩感覺時機已到,麵容變成了悲容,終於是漸漸進入正題,張升可以說就是清流們少數認可的大臣之一,這次事情鬧大,清流們劍鋒有些出鞘意動,造反是不敢,但是卻想借著東風,去爭名聲,什麽最能求名得名,不是抓出奸邪臣子,也不是為民伸冤,而是批龍鱗,雖然風險甚大,但是值得一搏。


    張升一驚,忙詢道;“惟中,你這是···作此悲痛之狀為何?”


    “翰林院,督察院,國子監,諸多官員,準備聯名上奏,大人,你可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嚴重嗎?下官每每想到就悲痛萬分,這是逼宮啊,國朝開國百載,先帝和你們創下了中興盛世,可是這樣的中興盛世就要終結了,下官不為自己而心痛,也不是為他們而心痛,而是為了大人您,還有先帝悲痛啊,這些人怎麽啦,他們到底怎麽啦,大明不好嗎?他們.......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嚴嵩越說越激動,最後什麽漸漸低沉的嘶吼起來,尼瑪這個戲也演的太好了,無論表情,還是身體行為,無不是透著一股子真誠和悲鳴,很容易影響人,朱厚照要是看到,一定會讚一聲,影帝啊。


    張升雖然賦閑,可也有消息來源,雖然不是很清楚具體的,外界發生了什麽他還是知道的,沒想到已經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了嗎?


    王瓊不是沒有幹過逼宮的事,結果呢。


    “張公,下官剛才情緒激動,實在是羞煞,還請海涵,下官告退。”嚴嵩起身告辭,深情鬱鬱,看背影蕭瑟萬分。


    實則他的在等張升叫住自己,因為他賭張升一定會叫住他,所以他轉身的很幹脆,但是不快,還沒出廳門,就被身後“啪”的一聲嚇了一跳。


    他身體頓了頓,張升怒了,誰要敗壞了我等和先帝共創的中興盛世,誰?


    “惟中留步。”


    嚴嵩笑了,心中大笑,君子欺之以方。


    宮門外。


    還是那個地方,隻是換了一批人,不論人數,還是規模,都不是小小的王瓊可比的,那家夥,這次真是黑壓壓一片看去全是人。


    朱厚照說了,大明人最多,這不,京城中,他的那些親戚更多,唿啦一下全來了,嚎哭先帝。


    李馳最終還沒有逃脫魔掌,被人揍了個半死不活,倒是沒敢真下死手,不然弄死他容易,可就真的和皇上翻臉啦,誰知道李馳是不是皇帝安排的人,打一頓可以,殺了可沒人敢做,雖然他們很想這麽多,甚至是千刀萬剮了李馳。


    嚴嵩的罪孽大了啊,不過誰叫李馳腦袋上的刻字,又讓嚴嵩看了出來呢!不坑你坑誰?


    “陛下,除了成國公,還有定國公,都到齊了。”


    牟斌躬身稟奏,他還是沒敢開口,算了,還是老實做事吧,徹底粉碎了替那些人說話的心思。


    朱厚照淡淡的笑著點頭,然後,發了一道口諭。


    “諸親不明真相,偏聽偏信,不查實真假就哭鬧不休,至朝廷體麵和皇家威嚴於不顧,愚蠢可笑至極,所有人罰俸一年,既然你們喜歡跪,那就全都罰跪三日,敢有中途起身私逃者,繼續哀嚎哭鬧者,煽動鬧事者,一律廷杖,送交宗人府。”


    嘩~!


    當劉瑾冷笑著宣讀口諭後,宮門外安靜了,皇帝竟然這麽狠,罰俸一年,那就要逼著他們吃老本啊,皇親就是皇家養著的,做生意丟人,老子是皇親,需要做生意養活自己嗎?


    罰俸一年,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有幾個不甘心的,立刻嚎叫起來。


    “先帝啊....啊啊啊!”


    隻來得及喊一聲先帝,後麵的啊啊啊,基本上是被嚇出來,幾個虎狼一樣的禁軍,飛撲過去拿下了他,按在地上就打,真他媽的就被廷杖了啊啊啊啊.....!


    這就是出頭鳥的下場。


    噤若寒蟬,午門外鴉雀無聲。


    奇葩的場景再現,猶如當初王瓊等人哭宮一般的情景,隻是更加壯觀可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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