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峰口,達延殘部已經被逼到了絕境,要是當時不是想著吞並朵顏三衛,而是直接逃向茫茫草原,說不定還真有可能逃掉。


    王守仁的兩萬騎兵,還有五千鐵鷹衛,已經尾隨追殺堵住了達延殘部的退路,前麵還有錦州衛,宣府衛,完全是甕中捉鱉,喜峰口穀深險要,易守難攻,宣府衛又是以逸待勞,達延還有生機嗎?


    除非現在有奇兵從後偷襲宣府衛,達延才有可能逃出去,這種可能微乎其微,錦州衛正在宣府衛的背後,與朵顏三衛交手,已經到了最後的清掃工作,差不多朵顏衛就要徹底完了,曆史上再也不會有他們三衛的字句出現了。


    達延還能指望奇兵出現嗎?


    大寧很大,從永樂年間到成化年間,朵顏三衛從北方,慢慢侵蝕到了大寧,以喜峰口為交界,過去就是朵顏的地盤,與錦州衛僅隔著一道山脈,實在談不上有多安全。


    這算是大明的一塊心病,別看朝廷對於他們優待頗多,每月一次的交易互市,改為半月一次,十天一次,到現在的常市,朵顏衛越來越囂張,隻要一有不滿意,就停止對大明的朝貢生事,所以朝廷想要拿迴大寧的心,一直沒有停止過,隻是缺少一個機會。


    這次他們主動受了達延的誘惑,與朝廷為敵,正好隨了朱厚照的心意,大明的版圖上,隻能有大明的人,要麽徹底臣服,中華民族是一家,要麽徹底被抹去,從此不必擔心有人能威脅到他,這樣,將來去到那邊浪,才能好好的浪,放肆的浪。


    為了這個目標,任何擋在他前麵的族群,藩屬國,都是絆腳石。


    窮途末路的達延就是最好的證明,原本囂張不可一世的小王子,橫掃草原大漠無敵手,連瓦剌都被他時常蹂躪的梟雄,現在也終於嚐到了挑釁大明的苦果。


    王守仁和宣府衛逐步推進,達延的人被堵在這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狹窄山穀中,進退維艱,舉目皆敵。


    “降了吧大汗,沒有退路了,明人一向自詡禮儀之邦,想來總不至於太過苛待我們,隻要人還在,我們總有機會的。”達延身邊的親信,終於在絕望之下,說了這番話。


    人在絕望的時候,都是想著要怎樣活下去,哪怕是最親信的手下心腹,也是會為了自保,而交出去你的。


    親信的話,得到了許多人的讚同,每個人都懷著求生的欲望眼神,看向達延,沒有人想要死。


    達延眸子一閃而過兇芒,又快速消失了,他是草原的雄鷹,自稱黃金家族後裔,長生天的兒子,竟然也走到了這一步,當初意氣風發的朝著大同進軍,如入無人之境,大明沒有一合之敵。


    可現在卻到了這般光景,窮途末路,眾叛親離,他是人,自然也怕死,可是,要他臣服在大明兒皇帝腳下,他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但眼前的情況,似乎已經由不得他了。


    剩下的這點人,別說想要突圍殺出去,就是他想,隻怕也沒有人會跟著他去一搏了,不把他交出去,求明人放過,就不錯了,不過,離那一刻也不遠了。


    達延靜靜掃了他們一眼,心中哀歎道;“我達延英雄一世,竟然會一朝落敗就無翻身之日,難道長生天真得要亡我達延嗎?”


    兩萬多殘兵,各個心無戰意,垂頭喪氣,哪有當初橫掃大漠的虎狼之氣象,看著死在眼前的昔日族人,除了恐懼,還有什麽,隻盼能插上翅膀飛出這該死的山穀。


    再也不要到大明來了,就算是快餓死了,也不來了,這一戰,打破了他們的膽,深入骨髓,這一戰,讓他們想起了當年永樂皇帝,給他們帶來的慘痛教訓,大明果然還是那個無敵的大明啊,隻要大明存在一天,他們就會膽寒一天,想起大同府外的淒厲嚎叫。


    天空上飛的怪異物事,投下一顆顆會爆炸燃燒的黑球,在那可怕物事的籠罩下,地麵上的他們,連螻蟻都不如,隻有毀滅,大明太強了。


    這樣強大的國度,竟然敢去招惹?早知道的話,他們當時真的還不如在草原上餓死也不來大明冒犯了。


    當所有人都在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韃靼人就已經不可能再是大明的對手了,就算沒有那些黑科技武器,韃靼人也不會再敢冒犯了,深入骨髓的恐懼,是會傳染的。


    所有人都望著達延,等著他開口,眼中除了生的期待,還有對達延的恨,就是這個人害得他們走投無路,現在他們隻想迴到草原,好好的生活,喝著奶酒奶茶,吃著牛羊烤肉,和自己的女人在帳篷裏造造人,多好啊。


    你要是還不讓我們活,那我們就不讓你活,把你交給明人,什麽狗屁黃金家族,什麽汗王,我們要迴家。


    朱厚照預期的結果,完美的出現了,王守仁為了活捉達延,才故意這樣步步緊逼,給他們留下思考悔恨的餘地,讓他們投降,一想到達延這個朝廷的心腹大患,就要在自己手中終結。


    王守仁就忍不住熱血沸騰,多少年了,韃靼人完了,在自己手中完了,功勞不功勞的不要緊,而是大明幾代人的期待,就要再自己手中實現啦,這能不激動嘛!


    達延望著不遠處的年輕將領,他叫不出名字來,最後,再次迴頭掃了一眼周圍的親信,還有殘部族人,他單人牽著戰馬走出來,身影蕭瑟,完全看不出一代梟雄的氣質,隻是一個垂暮的老者。


    他沒有迴應身邊親信的話,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牽著馬走著,路過身邊的部眾,紛紛讓路,眼眸已經沒有光澤,有的隻有落寞和死寂。


    達延想著當年,他承繼汗位,意氣風發,征服周邊大小部族,一統草原大漠,想到自己打敗不可一世的瓦剌太師,想著自己帶人入大明數次劫掠,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又是何等的風采。


    他的名字,在草原就代表著朝陽,代表著威信,就是族人的希望,他把韃靼人再次帶向輝煌。


    可是現在,又是他,是他把韃靼人帶向了死亡,要是他沒有來大明,要是他不是挑釁,要是他······!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達延眸子不再深邃,隻有死寂和空洞,周圍沒有人再相信他,沒有了親信的支持,沒有了部族的支持。


    他,現在就是一個“死人。”


    王守仁跨坐戰馬上,張忠在他身後,他是這次的主將,張忠次之,他就這樣看著達延牽馬走來,兩軍相隔不足三百步。


    達延就這樣走來,每一步,都是那樣沉重。


    他想過暴起殺掉這員大明的年輕將領,隻是一閃而過,他又再次放棄了,身後的族人,還在期盼的看著他,那一雙雙渴望迴家的眼神,壓製了他的殺意,要是他真的那樣做了,這裏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達延已經萬念俱灰,如同行屍走肉,臣服兒皇帝是不可能,就讓他再次為了族人,放下自己的驕傲,為他們尋得一線生機吧!


    “止步,否則格殺無論。”


    鐵鷹衛上前何止,煞氣森然。


    達延就此停下,平靜的望著王守仁。


    張忠低沉著道;“放他近前。”


    鐵鷹衛警惕著後退,手中的長槍,依然舉著,死死的盯著達延。


    達延再次上前,在五十步外停下了。


    “將軍,達延願降大明,隻求將軍能放過我身後的族人,給他們一條生路,不要斬盡殺絕,我,達延,願意為自己的罪責,承擔一切責任。”達延雙膝跪了下去,這在草原,是決不可能的,隻有奴仆對主人才行如此大禮。


    所有韃靼人都在看著王守仁,希望下一刻,聽到的是好消息,明人能夠答應達延的請求,放過他們,對於達延,卻反而沒有那麽關注了,要不是他,自己族人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這些不是他應該做的嗎?


    全然忘記了當初,要不是達延上位後,所帶給他們的好處,人性總是如此。


    現在他的舉動,表示他的徹底臣服,這一跪,再也站不起來了,就算他有野心,也不會再得到族人的認可了,誰會追隨一個奴仆身後,哪怕當時的情況逼得他不得不這麽做,也不會得到原諒。


    王守仁強壓心中的激動,包括身後的兩萬五千多將士,宣府衛的幾萬大軍,這一刻,都激動的想要大聲嚎叫出來,粗重的唿吸聲,響徹迴蕩在山穀周圍,韃靼人敗了,再也不會禍亂邊牆了,大明勝利了。


    作為軍人,有什麽比打敗長久欺負他們的敵人,更能讓人振奮了。


    王守仁激動的禦馬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達延,用盡量平緩的聲音,淡淡的道;“你的請求,本將軍答應。”


    達延麵無表情的道;“多謝將軍。”


    當王守仁說出這句話後,喜峰口的明軍徹底沸騰了。


    萬勝,萬勝····!


    山唿不絕,盡情的發泄,多少年啦,多少年,沒有如此大勝過了,韃靼人終於被他們打敗了,再也不會成為大明的威脅和他們的屈辱史啦。


    連韃靼人都跟著慶幸起來了,哪有人還注意到達延此刻是何等的心情,管你去死。


    他謝過王守仁後,站起來後退幾步,再次迴身,望了一眼身後的族人,往昔的一幕,再次浮現上心頭,千般滋味浮現,有意氣風發的歡笑,有馳騁草原大漠的快意,還有稱霸草原的雄心壯誌姿態,現在都化作烏有!


    再見了,我的族人,再見了,我的親人,再見了,我的愛人,再見了,生我養我的大草原······!


    身後的那些族人歡唿慶幸,讓他徹底的死心了,嘴巴微微張開,有笑聲傳出,接著越來越大,


    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啊啊!!!


    明人能戰勝他,但是不能讓他就此屈服,為了族人,他可以放下自己的尊嚴,跪拜明人,但是現在族人已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麽他,要做迴自己,沒有人可以擺布他的命運,哪怕是死,也要自己做主,不能死在明人手中,做一迴階下囚。


    接著,笑聲化作無盡悲鳴。


    “老天爺·····你待我達延不公啊!!!”


    噗~!鮮血散落一地,達延死在了自己的刀下,但是卻死不瞑目,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空,想要看看老天爺,為什麽會讓他走到這一步,直到眼神漸漸徹底失去光彩。


    王守仁根本來不及阻止,也沒有阻止,隻是有些惋惜的看著,仿佛自語道;“老天爺,自然是公平的,天道好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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