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班老家夥們,全部都是先帝帶出來的,別看弘治的性子有些軟,可是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這一幫老家夥,全都是留給朱厚照的班底,自然是信得過的,眼見以前的陛下何等的囂張叛逆,可是現在呢?


    在他們眼中,這就是當朝聖君啊,果然是先帝的好龍子啊,有先帝的仁者風範。


    朱厚照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怎樣一個皇帝,楊慎的話很有道理啊,百姓愚昧,地裏刨食養不活自己的時候,就要犯法違禁,甚至不惜造反,隻為了一口吃食,他今天見到的哪一幕給了他很好的啟發。


    要杜絕這些事情的再次發生,首先要讓百姓活的下去,然後再一步步來,那就從掃黑除惡開始吧,糧食,朕給你們去尋,民智,朕給你們找先生教育,土地,朕給你們用火炮去開墾。


    一場浩大的掃黑除惡運動,在次日,陛下一道聖旨下達內閣,然後下發傳遍各州府城,不久後,禮部的倡導文章也下發了,百姓開始看到還不明白,後來經過禮部下派的官員通俗易懂一番解說後,百姓們頓時心喧沸了,齊聲高唿陛下聖君,明君呐,民心又被收了一撥。


    又一日後,各地鎮守的錦衣衛緹騎四出,大鎖天下,州府衙門的衙差也開始對著管區內的黑惡勢力動手了,百姓們各個歡欣雀躍,往日為禍鄉裏的惡霸地痞要麽被抓,要麽變成了過街老鼠,有陛下給咱們撐腰了,打不死你,陛下聖明啊。


    京城中被朱厚照給撞見的那夥人販子,也被一鍋給端掉了,還落馬了幾個不大不小的七品官員,這些孩子的文書,就是他們弄的,朱厚照果然沒有猜錯,真的是官匪勾結,然後,那幾個倒黴鬼就被拉到西市問斬了。


    至於那些孩子,大概有十幾個,平均年齡都在五六歲左右,最大的才八歲,待問到親人家住哪裏,是一問三不知,最後還是讓戶部安排進了養濟院,給好生照料,朱厚照聞言默默垂首,隻能慢慢找尋他們的家人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皇家製造局的風波在持續發酵中,朱厚照一道聖旨分離了部分的臣子不再跟王瓊廝混,主要是劉大夏悄悄提醒了劉瑾,然後劉瑾匯報給了朱厚照,讓他知道了王瓊那個老頑固的打算。


    “這個老家夥還真是鍥而不舍,明日開朝,怕是少不了一場麻煩了,可是朕真的很討厭麻煩,劉瑾,你說朕該怎麽辦?”朱厚照淡淡的語氣,絲毫不像是麻煩的樣子。


    劉瑾不愧是太監中的戰鬥雞,就是有兩把刷子,腦子轉的硬是快,要不怎麽能得到朱厚照的喜歡了,一聽朱厚照的話,就知道是在故意考校他,不是真的詢問他,但是又不能不答,於是半是馬屁,半是小心的道;“陛下英明睿智,智慧卓絕,豈是奴婢可以揣測的,隻是陛下,奴婢願意為陛下分憂,倒是有個主意,可供陛下一聽。”


    朱厚照哂笑,指著他笑罵道;“狗東西,還給朕賣乖,還不趕緊說來聽聽。”


    劉瑾聽著陛下的語氣,就心中莫名歡喜,真是個賤骨頭,他小心的躬身俯首道;“陛下,自先帝至今,已有多年未曾開過經筵,理不辨不明,既然王瓊他們要拿天家顏麵祖製說事,陛下何不以群臣反治之,陛下,那些個大臣們,可不一定都聽他王瓊的糊弄,借著大朝會之日,大開經筵,奴婢看那劉大夏就不錯,陛下何不用之?”


    朱厚照感覺很舒心,你看,奸人的用處,就體現出來了,他拍拍劉瑾的肩膀,劉瑾的身子立刻矮了一截,讓他拍的更加舒服些,獻媚至極。


    “好,朕準了,你去傳朕的旨意,明日大朝會,朕要開經筵,與諸位大臣縱論古今,然後,你悄悄去告訴劉大夏,讓他用心替朕分憂,朕自不會虧待他,辦好這件事情,將來內閣必有其一席,去吧。”朱厚照不要臉的直接許諾內閣之位給劉大夏,無恥啊。


    張忠默默看著劉瑾和陛下狼狽為奸的奸笑著,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陛下果然還是以前那個陛下,味道也還是那個味道,不禁替王瓊默哀,王大人呐,你真的不該招惹陛下啊,唉。


    劉瑾帶著陛下的旨意,再次出宮,告之群臣,明日大朝會,要準備的事宜。


    等到了禦史台衙門,王瓊得知此事,更是隱隱期待,他王瓊又要再次名滿朝野了,這個副督禦史的位置該再進一步了。


    貢院。


    “好好好,果然是文采不凡,見識卓絕的大才啊,老夫已經迫不及待要見見這位高才了,唉,可惜還要再等幾日,就算是老夫,也不能破例啊。”徐瓊撫著下顎長須品評感歎道。


    再他的案前,擺著幾份答卷,那篇最是接近陛下那篇改土歸流策論的文章赫然在列,被批了一個甲等上的分數,兩篇論答幾乎出自同一人之手,這個舉子真是不可小覷,還有下麵的幾分答卷,也出手不凡啊,讓他實難決定優劣,尤其是其中有一份是跟陛下的答卷幾乎不差多少,隻是顯的有些稍微不足的就是答論之時可能過於緊張之故,錯了幾處,不然與上一篇也可名列甲等上了。


    經過諸位主副考官和閱卷官審閱過後的一致評價,看來今科頭名已經無疑了,隻看最後一場了,徐瓊隻等最後一場考完,就準備帶著這幾分答卷入宮,向陛下奏報了。


    相比較貢院中的火熱,陛下一道聖旨,讓群臣都心思活絡了起來,紛紛猜測陛下這是什麽意思,經筵相當於坐而論道,就是皇帝招唿一班親近的大臣在養心殿,或者中和殿講講就完事,可是你要看清楚,想明白咯,陛下可是下了一道聖旨啊。


    而且指明了要在大朝會的時候開講經筵,太和殿啊,這意義就有點值得玩味了,剛好刑部,戶部,禮部,三部才下達政令不久,接著王瓊又跳的狠了,聯合了一班禦史言官和翰林們,要搞事情啊,就是這個敏感的時候,陛下要搞經筵?


    不管他們怎麽猜測,反正都不會知道朱厚照到底在想什麽,而劉瑾帶著陛下的交代,找了劉大夏,告訴他這是陛下的意思,劉大夏聰明,很快就明白了,心中暗喜,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雖然有些卑鄙,但也好過得罪陛下吧。


    “多謝劉公公指點,請公公迴去稟報陛下,老臣知道該怎麽做了。”劉大夏討好的道。


    弘治這就是三君子啊,隻要是人,就有弱點,而劉瑾就擅於找別人的弱點,而後下手,所以才能在原本的曆史上得到朱厚照的寵信,把持朝政那麽多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劉尚書,多的咱家就不說了,好好為陛下辦事,入閣指日可待,不必相送,告辭。”劉瑾一搭拂塵,告辭而去。


    劉大夏心思火熱了,經筵就是為了對付王瓊和翰林院那些清流的,那麽自己就要好好謀劃一下了,該聯絡一些人了,好在他在兵部這麽多年,也有些人脈,比人脈以前壓死王瓊也不費什麽事,可是現在卻可能被王瓊壓著打。


    “戶部由李東陽把持,謝遷把持著禮部,劉健不用說了,吏部都是他的人,楊廷和老二心高氣傲還是算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誰能跟他配合好,那個人必須有些名聲,但是又不能是王瓊和三位閣老的人,不然,就很難被人抓住把柄。


    劉大夏坐在案桌前,端著杯茶,靜靜的想著,忽而靈光一閃,有了。


    “吏部侍郎焦芳,不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嗎?此人熱衷名利,如此機會,我若讓他配合陛下,他豈能不答應?”劉大夏越想越覺得有戲,也沒有帶人,自己就奔著吏部去了。


    六部都在一條街上,相距又不遠,而且他也不想大張旗鼓的去尋焦芳,自己背著手,就像是閑逛一樣,就入了吏部,看門的差役見是兵部的尚書大人,自己不敢阻攔,不管別人說什麽,他一個門房還是不敢對一位尚書無禮的。


    “尚書大人要尋哪位大老爺,小的這就去通報。”差役陪著笑臉道。


    劉大夏平日為人比較和氣,畢竟以前也有君子名號,聞言隻是笑笑道;“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進去就是。”


    差役也沒有再堅持,劉大夏背著手直朝焦芳辦公所在而去。


    此刻的焦芳正一臉平靜的看著公文,態度認真,一絲不苟,隻是可惜,這一切,都不被人看重。


    按照焦芳的資曆,其實早就該要是還上不去,再過幾年想上也幹不動了,年齡大了啊,陛下登基的時候,尚書殺了好幾個,讓他看到了希望,以為就要高升了,可卻沒有一個人想起他來,想走門路吧,卻又礙於他的河南人身份,被人瞧不起,朝中還是江南人最多,北方仕林占少數,就他這個不南不北的很尷尬啊。


    “大人,兵部尚書劉大人來訪。”小吏小心的稟報。


    焦芳心中一怔,兵部劉大人?劉大夏來找老夫幹什麽?皺了皺眉,吩咐道;“請劉大人中廳奉茶。”


    “是。”


    焦芳見小吏出去,也沒有心思閱覽公文了,放下公文,背著雙手就往中廳走去,他倒想看看,這個以前自己高攀不起,現在聲名狼藉的劉尚書有何指教。


    “吏部侍郎焦芳,見過尚書大人,下官公務繁忙,有失遠迎,還望恕罪。”焦芳態度中規中矩,畢竟人家還是尚書大人,官大一級壓死人啊,能不得罪嗎,還是不要得罪的好,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謹慎。


    劉大夏淡淡的點頭,笑著道;“本官閑來無事,隨意走走而已,焦侍郎客氣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虛禮,沒用,他客道了一下。


    焦芳可不相信他是閑來無事,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平日少有交際,劉大夏此來定有深意,且看看再說。


    “尚書大人清閑,下官倒是羨慕得緊,隻是公務繁忙,下官手中尚有公務,就不打擾大人清閑了。”你給我打哈哈,下官可不奉陪了,你不說是吧,不說老夫可就走咯。


    劉大夏暗罵,老狐狸,果然夠謹慎。


    焦芳起身欲退,劉大夏道;“焦大人且慢。”


    “尚書大人可有吩咐?”焦芳不疾不徐的問道。


    劉大夏伸手向身邊的座椅,看了看伺候的小吏。


    焦芳皺眉,淡淡的吩咐道;“都下去吧。”


    “尚書大人,現在四下無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可言否?”焦芳直言道。


    “焦侍郎爽快,本官也就不多客套了,我此來隻想問問焦大人,可想再進一步?”劉大夏同樣不拐彎抹角,直言道。


    焦芳心中一動,快速算計起來,誰都看得出來,劉大夏大勢已去,他說出此等大言,莫非故意戲弄老夫,不對,是了,前些時日,劉大夏主動上奏勸陛下開海禁,打了群臣的臉,卻逢迎了陛下,如今突然造訪,定是與陛下有關,那麽他的話就是真的了!


    “大人,此話當真?”焦芳有些急促的確認道。


    “本官雖然如今名聲狼藉,卻也不是那等善言誆騙之徒,難道,焦大人真看不出,本官身後站的是誰?”劉大夏微笑著道。


    焦芳更是驚訝,果然。


    他手抬臂對著皇城方向一躬道;“果真是?”


    劉大夏不言,隻是微笑著看向他。


    焦芳恍然大悟,難怪傳言說劉大夏曾經下過詔獄,而後又全身而退,事情的始末好像就是為了鄭和海圖和福船的圖紙,原來都是謠傳,人家根本不是被下詔獄,隻是陛下用來開海禁的棋子,而,傳言劉大夏燒毀的資料,看來也是假的,隻是他故意放出來的謠言吧,想想也是,那些資料何等重要,豈能他說燒了就燒了。


    “劉大人,下官願俯身尾翼,望大人不吝指點。”焦芳躬身便拜,毫不拖泥帶水。


    他想的很明白,走哪位大人的路,也沒有陛下的門路硬啊,看來老夫出頭的機會來了。


    兩人看門見山,在中廳聊了很久,最後焦芳親自送劉大夏出去,他倒是不擔心被人瞧見,反正也沒有什麽人會關心他一個吏部侍郎不是嗎?


    焦芳知道了陛下的一點心思後,開始火熱了起來,一聽是要對付王瓊那幫子言官禦史還有翰林那幫清流,就跟火熱了,王鼇是老鄉,兩人雖不多麽熟絡,但私底下還有偶有交際的,也算唯一不多的說的上話的人了。


    “禮部,吏部,兵部,戶部,刑部,六部有五部在我們這邊,剩下的工部也有人手進了皇城,在陛下的製造局,也就是說六部都在我們這一邊,那麽王瓊那幫子人有的隻是禦史台和翰林清流們,對了還有國子監,那幫子讀書人,也需要做些準備,哼,老夫成敗在此一舉,誰擋著老夫前進,就是老夫的敵人,誓不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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