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迴來了,怎麽這麽晚啊,說好了日落前迴來的,天都黑了還不見你迴轉,嚇的你幹娘我都要求神拜佛了。”一名四十幾歲,風韻猶存,徐娘半老的老鴇迎向花娘埋怨道。


    不過,看樣子,似乎不是真的在埋怨。


    花娘可是賣藝不賣身,原是官宦之女,家道中落,落魄到賣藝為生,也幸好這個時代還是個非常要臉麵的時代,不管你是讀書人,還是王孫貴胄,多少還是不喜歡用強,狎妓,收孌童,除了官員需要避諱外,對民間是不禁止的,所以沒必要冒著風險去犯罪,哪怕是小姐,在明朝,也是受到律法保護的。


    何況還是一名名滿京城的清倌人,當官的敢用強,那就等著被天下的讀書人罵死,禦史彈劾死吧,勳戚子孫,這裏是京城,一樣會被彈劾死,讀書人本來和他們就不對眼,至於王孫貴胄,嗬嗬,你當京兆府和宗人府是擺設嗎?或者你把五城兵馬司當成了空氣。


    這些衙門的存在就是專門收拾皇室宗親的,乃是洪武年間的祖製,京兆府是唯一有資格上奏天子事的五品外臣,至於宗人府更是皇室成員所組成,五城兵馬司就不用說了,那是天子禁軍管轄的,就是天子的外城看門狗,職位雖然是最低的,隻有正六品,但隻要你敢犯事,試試看?保證你會有幸遊覽一番天字第一號監牢。


    所以啊,就算有人想要把花娘收為禁臠,也隻是想想而已,除非是花娘自己心儀的人,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你,你才有機會,否則,就算你再有權勢和財富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收一些小有名氣的倌人為小妾和禁臠,在明朝其實還是一種時尚,畢竟有錢有權的人,誰不想自己有個膚白貌美的美人,日日夜夜伺候在自己身邊呢,在友人間也有麵子不是。


    “幹娘,女兒走的慢了,讓幹娘擔心了。”花娘嬌聲道歉。


    朱厚照闊步走了進來,搖著手中的折扇,好奇的打量著周圍喧鬧的客人,和鶯鶯燕燕,形態各異,燕瘦環肥,有跟客人彈唱琵琶的,有陪酒調笑的,有吟詩作對的,還有跳舞的,他好奇的看著。


    既然已經放開了,那就不管那麽多了,既來之則安之。


    劉靜和張忠一左一右的跟隨在他身後,讓人一看就是有錢有勢人家裏的公子少爺了。


    “喲,好俊俏的少年公子啊。”老鴇看到了跟在花娘身後不遠的朱厚照驚唿出聲。


    手中的巾帕甩了甩,香風飄來,可是沒有花娘的那麽清新,朱厚照一陣皺眉後退,對於一個千年老單來說,還是很不自在的。


    花娘俏臉含笑,拉著老鴇道:“幹娘,這位公子是女兒我請的客人,可怠慢不得。”


    “你當你幹娘我傻啊,這小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兩個仆人也不是普通人,女兒啊,你小心惹禍上身。”老鴇小聲的提醒,畢竟迎來送往,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


    朱厚照這種公子哥,她還是覺得不是一般人,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太明顯了,瓊樓是什麽地方?豪門望族,王孫貴胄,何曾少過,哪一個也沒有這位公子那種讓人生出敬畏過。


    花娘掩嘴淺笑,打發了老鴇,自己領著朱厚照去往樓上的花廳,吩咐丫鬟好生伺候著,自己對著朱厚照歉然道;“朱公子,若不嫌棄就暫且住下吧,這裏離著考場也就一條街,奴家去簡單梳洗一番,再來打擾公子,奴家告退。”


    張忠自一進入這裏,就一直保持著警惕,待到這裏沒有外人了,才在朱厚照耳邊低聲道;“陛下,這裏乃是是非之地,還請陛下不可久留,明日,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而且,那個老鴇不是普通人。”


    朱厚照到是沒有看出來,劉瑾也沒有看出來,張忠在自己身邊的好處,這一刻就體現出來了,劉瑾的心中不由的一驚,剛剛要是這個老鴇心有歹意·····。


    “知道了,有卿家在,朕安心,這裏雖然龍蛇混雜,卻也不必太過在意。”朱厚照卻不怎麽在乎,張忠的身手他還是信的過的,相信隻要老鴇剛剛有什麽動作,早就身首異處了。


    劉瑾有些後悔來這裏了,小聲附耳道;“要不要奴婢吩咐人手密切注意這裏。”


    “不必了,有你和張忠在,朕放心。”朱厚照打斷他找人手來的打算,這樣出來玩,還有什麽意義,身邊跟著一大堆人,很有意思嗎?


    這裏是風花雪月的地方,想那麽多幹什麽,來到大明這麽久了,隻有今日,才是真的好好見識玩樂了一把。


    劉瑾見沒法再勸,也不再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讓朱厚照不高興了,他是個很懂事的人,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陛下明明是對那花娘有意思,且隨了陛下的心思吧。


    老鴇沒有過來討人嫌,何況還是個看不透的客人,她交代丫鬟和小廝小心伺候著,盡量不要得罪了。


    過不多久,花娘去而複返,依舊以紗巾遮麵,三千青絲盤起,換了一身淡雅碧裙,蓮步款款而來,讓朱厚照眼睛一亮,搖動手中扇子的手都停下來了。


    “勞朱公子久候,奴家怠慢公子了,還請公子不要怪罪。”花娘盈盈福身。


    朱厚照聞言,才醒過神來,爽朗道;“小姐說的哪裏話,要不是小姐,隻怕我主仆三人已經被夜禁後的兵士捉去打板子了,小姐太客氣了。”


    “小姐請坐。”


    “朱公子請。”


    待到朱厚照坐下後,花娘才欠身而坐。


    “公子可有意聽奴家彈奏一曲?”花娘琴棋書畫,聽曲,是讀書人們最喜歡幹的事情了。


    “入門便是客,客隨主便,花小姐既然是此間主人,蒙小姐不棄,朱某就謝過花小姐,請。”朱厚照一副洗耳恭聽狀。


    花娘吩咐一聲,外麵的小丫鬟趕緊就去取琴去了,過不多久就迴來了,桌子很長,花娘放平古琴,雙手平置於琴,纖纖十指,秀目微閉,臻首微點,少頃,十指輕弄琴弦,天籟頓起。


    朱厚照本來欣賞的是花娘絕世的姿容,這一刻,卻被琴音所打動,一聲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星欲稀,整個喧囂的瓊樓整個的靜了下來,似乎都在側耳聆聽著美妙的天籟琴音。


    忽高亢,忽平淡,忽又如流水無聲,收琴之時,淡淡撥弄一指,迴味悠長。


    不知何時,廳外走來一群青衫書生,其中一人更是讚歎不止:“從此靜窗聞細韻,琴聲長伴讀書人,今夜來得瓊樓正好啊,聞聽花娘子琴音,楊慎不請自來,還請花娘子勿怪。”


    朱厚照正不高興被人打擾,可一聽楊慎的名字,嘿嘿,這不就是楊廷和大人的公子,哪位作臨江仙的大才子嗎?好啊,好啊,這瓊樓來的正是時候啊,他不經打量著這位大才子,暗自記下。


    花娘子自是聽聞過這位楊公子的才名,福身見禮;“得楊公子讚賞,花娘實感榮焉,公子請。”


    跟著楊慎一起進來的就跟京城七公子混在一起了,畢竟是年輕人,又都是些附庸風雅的人,楊廷和因為劉健的抬舉,在朝中隻差一步就能入閣,七公子的父輩不是勳貴就是朝中大臣的兒子,楊慎跟他們走在一起也沒有什麽不對。


    幾人進來,就衝著朱厚照看了看,幾人淡淡的拱手,隻有楊慎對著朱厚照歉然道:“冒昧打擾公子雅興,楊慎慚愧,還請公子勿怪。”


    “朱公子勿怪,您看?”花娘似乎在意朱厚照的意思,試探著道。


    朱厚照反正無所謂,人多熱鬧嗎?總比身後的兩個家夥強吧,況且,這些都是大明的才子啊,嘿嘿,正好會一會他們,對了,恩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去參加。


    “楊兄客氣了,請。”朱厚照伸手請道。


    楊慎再次拱手,王景隆打量著朱厚照,他當然不可能認識眼前的正是當朝陛下,看在朱厚照識趣的份上,也就不再刻意作態了,隻是很少說話,隻顧著和花娘交談。


    朱厚照自然沒有興趣理會他們,隻是對於他們的舉動十分的不喜,混賬東西,朕看上的女人,是你們可以隨便看的嗎?可是又不能直接說出來,說出來不被人噴死才怪,可憋死朕了,你們這幫龜孫兒。


    花娘待他們坐下後,就起身去了花廳內屏後麵,隔著屏風說話,這裏雖然是瓊樓,可是她花娘子,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見的,楊慎因為才名在外,故此破例,而朱厚照,本身的氣質與眾不同,又得老鴇的暗示,才小心接待,現在這些家夥,什麽七公子,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姑娘不招待。


    有幾人還不死心,在屏風前探頭探腦的,惹的朱厚照眉頭一跳一跳的,愈發不愉,劉瑾心道,小崽子們,鬧吧,繼續鬧吧,等陛下發怒,咱家就打斷你們的狗腿。


    他隻想在朱厚照麵前好好的表現,管他什麽巡城禦史,還是左右督禦史,你來啊,咬我,得罪咱家就是得罪了陛下,看咱家怎麽收拾你們。


    楊慎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他看得出來,這花娘就是為這眼前的朱公子親自撫琴的,而此時人家的臉色不愉,明顯是不高興自己朋友幾個的行為做派了,他趕緊小聲道歉;“朱公子勿怪,在下替我這些朋友告罪。”


    朱厚照淡淡的道;“他們是他們,於你何幹?”


    楊慎在幾人中年齡最小,卻久負盛名,又是朝廷大臣楊廷和的兒子,幾人也想結交於他,這次來瓊樓夜飲作樂故此相邀,本來楊慎還覺得沒什麽,現在就有些不適應了,幾人實在太放肆了,到別人的花廳做客,卻不把主人放在眼裏,這讓他很尷尬,又羞愧。


    這位朱兄明顯不悅,自己卻不知道作何自處為好。


    “劉管家,張忠,請他們出去。”朱厚照吩咐道。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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