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和長孫皇後探頭一看,這才發現李庸坐在那裏一邊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著茶,一邊繪聲繪色的講著,而雉奴和高陽則一人坐在個小蒲團上,仰著頭看著李庸認真的聽著,就像是聽先生講課的學生一般,渾身上下都閃著崇拜的光芒,李二很無語,你們要是夫子上課的時候要是能有這麽認真就好了,更讓他無語的是李庸,瞧瞧李庸這架勢,翹著二郎腿,品著茶,比在自己家裏還自在,這裏是哪裏?這裏是皇宮!是兩甘露殿啊!李庸麵前的是誰?是親王和公主啊!李二強忍著沒有撫額,勞資英雄一世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個兒子?聽到噗嗤的笑聲,李庸就覺得有些耳熟,莫不是豫章公主?皇宮裏能讓他感到耳熟的聲音還能有誰?等李二和長孫皇後聯袂走了進來,李庸也不由微微一愣,發出聲音的竟然是長孫皇後?李庸真想問一問,皇後娘娘你這麽調皮好嗎?李庸連忙站了起來見禮。


    “拜見聖人,拜見皇後娘娘!”


    李二淡淡道。


    “半年多沒見,嘴皮子功夫見漲啊!”


    長孫皇後笑道。


    “這故事編的有意思,本宮都聽入迷了呢!”


    李二在李庸剛剛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問道。


    “南下了一趟,覺得如何?”


    李庸笑道。


    “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一派盛世景象!”


    這倒也不算是拍馬屁,李庸說的倒也是實話,這話在李二聽來十分的熨帖,笑道。


    “你南下被江湖人襲殺,竟然還覺得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


    李庸笑道。


    “自古俠以武犯禁,江湖本就是打打殺殺,曆朝曆代都不能完全禁絕,這很正常,江湖畢竟隻能算這偌大天下的一個小小角落,臣這一路南下,見到的確確實實是百姓安居樂業,臣聽過很多讚譽,不是朝中文采斐然的歌功頌德,而是農人樸實的讚譽,他們很感恩聖天子在朝,讓他們能夠有飯吃,有屋子住,雖然他們吃的隻是粗米飯,住的隻是泥胚的房子,但是他們說的很感恩,笑的很滿足。”


    李二聽的很動容。


    “某確實看過很多歌功頌德的奏章,聽過很多歌功頌德的話,都不及農人的一句讚譽!”


    旁邊的李治臉上則有些疑惑,他小聲的問道。


    “母後,就吃粗米飯,住泥胚的房子啊?”


    長孫皇後輕聲解釋道。


    “你呀!出生在宮裏,沒見過人間疾苦,隋末戰亂的時候,不知道餓死多少人呢!所以啊!他們有粗米吃,有泥胚的房子住就覺得很滿足了!”


    李二點頭道。


    “是啊,某當年領兵打仗的時候,才見識到了什麽叫民不聊生,不過,某今天聽了你的話,反倒覺得某做的還不夠!我大唐不知道百姓隻能吃些粗糧填飽肚子而已!”


    李庸搖頭道。


    “不,聖人,他們填不飽肚子,他們隻是餓不死就感到很滿足了!”


    剛剛李庸說的話還很讓他感動,這會兒李庸的話又直戳他的心口窩,李二道。


    “所以,某才不遺餘力的推行玉米和貞觀稻,某就想有一天,讓某的子民都吃得飽,穿得暖,李庸啊!你也別整天晃晃悠悠的不幹正事,年紀輕輕的要敢打敢拚,要努力上進!”


    李庸聽的很無語,那是你這個當皇帝的事,這還能繞到我身上?


    “這次南下,你也辛苦了。那些江湖人也是膽大包天,無視王法,藐視朝廷,某已經下旨嚴查了,以後朝廷要加強對江湖的監管!”


    李二安慰道,這也算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了,不過李庸倒是覺得沒什麽,現在隻要報出他李庸的名號來,整個江湖還不得抖三抖?李庸笑道。


    “隻要天下承平,其實這些江湖人也還是挺安分的,跑江湖也不容易,這次也是因為那一萬兩黃金太讓人瘋狂了,臣倒是覺得,懸賞背後的那人更可恨!”


    李二問道。


    “有沒有找到那個徐先生?”


    李庸點頭道。


    “找到了啊!”


    李二頓時就精神了,兩眼放光的問道。


    “人呢?某一定要讓他把知道的全都吐出來!”


    無怪乎李二激動,他明白指使這個徐先生發懸賞的一定是世家中的一個或者幾個,也有一些不懷好意的的暗中勢力,所以一旦撬開了徐先生的口,那他可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世家,還能找出那些躲在陰暗中的那些毒蛇,看到李二那激動的樣子,李庸莫名想到了一種動物,聞到了屎味的狗,這麽想似乎有點不敬,李庸幹咳道。


    “死了!”


    死了?心中滿是激動的李二這一刻的心情就別提了,就像是空曠了大半年的男人激動的扒了褲子,卻發現女人月事來了。


    “你怎麽就讓他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徐先生有多大的作用?”


    李二咬牙道,他感覺自己簡直心痛的無法唿吸,李庸一臉無辜道。


    “臣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確切的說是有人將的人頭悄悄的送了過來。”


    “殺人滅口啊!真是太可惜了!”


    李二一臉的惋惜,李庸笑道。


    “聖人不必惋惜,背後那些人也不是鐵板一塊,無非是因為利益聯合在一起罷了,這個仇臣記下了,總有報仇的時候。”


    李二聽了點頭,凝神問道。


    “李庸,你去了嶺南,感覺如何?”


    見到李二和李庸君臣說起了正事,長孫皇後悄悄的帶著高陽和雉奴退了下去。


    “嶺南啊!確實林深樹密,山路崎嶇,不好走啊!”


    李庸感慨道,他騎馬南下雖然隻跑了這麽一趟,但是卻絕不想再跑第二趟,李二聽了臉有點黑,他不知道嶺南林深樹密嗎?他不知道山路崎嶇嗎?他問的是這個嗎?李二沒好氣的問道。


    “某是問你嶺南馮家如何!”。


    李庸笑著解釋道。


    “嶺南馮家啊?在嶺南的影響力確實極大,尤其是耿國公馮盎,在嶺南深入民心,威望極高!”


    這並不出李二的預料,如果他連這些都不知道的話,那他這個皇帝做的未免也太不稱職了。李二關心當然是嶺南馮家是不是忠心的問題,嶺南距離長安太遠了,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傳來,有的是好消息,有的是不好的消息,李二有時候也難免有些焦慮,嶺南馮家到底會不會謀反?李二正色問道。


    “某時常會收到關於嶺南的奏章,有的說馮家包藏禍心意圖謀反,有的說馮盎忠於朝廷,雖然某知道現在嶺南還算太平,但是某心中也難免疑慮,你覺得,馮家對朝廷忠心嗎?”


    李庸沉吟道。


    “都說天高皇帝遠,朝廷在嶺南的影響力確實弱了些,要說馮家馮盎對聖人有多忠心,臣也不敢肯定,但是,臣覺得馮盎絕對不想謀反。”


    “哦?是嗎?你這麽肯定?”


    李二聽了也不免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李庸竟然說的這麽肯定,他很好奇李庸在嶺南都經曆了什麽,馮盎到底給李庸灌了什麽迷魂湯?李庸笑道。


    “這樣吧!臣給聖人講兩件事吧!臣覺得還挺具有代表性的。”


    李二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往前探了探身子好奇道。


    “是你經曆的事嗎?說來聽聽!”


    李庸笑道。


    “其實臣剛剛到廣州城就和馮家起了衝突,馮盎的兒子,馮智信,聖人知道嗎?”


    李二點頭道。


    “某當然知道,馮盎很寵愛這個兒子,但是這個馮智信是個紈絝大少,沒少惹事,某收到過不少彈劾他的奏章,看在馮盎保境安民的份上,某頂多也就斥責兩句罷了!”


    李庸笑道。


    “臣剛剛到了廣州城的城門,馮盎的兒子正好從後麵來了,跟臣爭道,按理說他一個小輩,臣也不必跟他計較,可臣畢竟是天子使臣,哪有讓道的道理?”


    李二點頭道。


    “既然是你先到了城門,當然是你先入城,先來後到的道理走到哪裏都說的通。”


    李庸笑道。


    “就是聖人說的這個道理,這個馮智信呢拔刀衝了上來要教訓臣……”


    還沒等李庸說完,李二聽了臉色立即變得嚴峻了起來,打斷了李庸冷聲問道。


    “他知道你是當朝縣侯嗎?他知道你是某的的欽使嗎?”


    李庸點頭道。


    “倒不知道臣是縣侯,不過卻知道臣是聖人的欽使。”


    明明知道李庸是天子欽使,竟然還敢衝上去動手?眼裏還有朝廷嗎?眼裏還有皇帝嗎?對天子欽使動手,那不就是打皇帝的臉嗎?


    “好大的狗膽!你如何做的?”


    李二目光一寒冷聲道。


    李庸笑道。


    “聖人又不是不知道臣的脾氣,臣哪是吃虧的人啊?臣就把他打了一頓,打的他吐血!”


    李二聽了心裏那個痛快啊!李庸那火爆而又無法無天的性子讓他有些頭疼,但是他現在卻覺得李庸這個性子真挺好的,竟然直接把馮盎的兒子打的吐血,李二也明白,一般的欽使去了嶺南怕也不敢這麽做,而且李庸跑到嶺南還是想跟馮盎合作,卻一去嶺南就暴打了馮盎的兒子,李二點頭道。


    “打的好!深得某心!”


    不過李二心裏並沒有多高興,這就是李庸說的第一件事,他能明白李庸說這事的意思,馮智信敢膽大包天的對天子欽使動手,這也就能反應出馮家甚至嶺南人對朝廷的態度,顯然,朝廷在馮家人眼裏,在嶺南人眼裏並沒有多少威嚴,至少沒有馮家有威嚴,這讓李二聽了很不爽,他堂堂天可汗,在西域都威名顯赫,竟然在大唐的疆土嶺南沒什麽威信,李二問道。


    “馮盎呢?馮盎作何反應?”


    李庸笑道。


    “馮盎沒怎樣,後來馮智信吃不下這個虧,又在酒宴上鬧事,被馮盎吊起來抽了一頓!”


    李二微微頷首。


    “馮盎還是知道分寸的,你想說的第二件事呢?”


    李庸笑道。


    “馮盎邀請臣去射獵,臣在山裏遇到了伏殺!”


    這事李庸並沒有瞞著李二,而是痛快的告訴了李二,因為就算他不說,李二肯定也會知道,嶺南采訪使還有別的官員的奏章一定就在路上呢!說不定馮盎上書請罪的奏章都快到長安了,李二聽了不由臉色大變,遇到了伏殺?是誰要伏殺李庸?是馮盎嗎?李二的第一反應就是馮盎,因為最可能的人就是馮盎,在廣州城要想調動兵馬,怎麽可能不通過馮盎的同意?在城裏的時候,馮盎打了馮智信不過是表麵功夫罷了,到了山裏伏殺了李庸,完全可以將罪責推到山賊的身上。


    “是馮盎嗎?”


    李二沉聲問道,如果真的是馮盎的話,那他就要認真考慮對嶺南用兵了,連李庸這個縣侯駙馬都敢襲殺,還有什麽是嶺南馮家不敢做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嶺南馮家就反了,如果嶺南馮家注定不能歸心,注定要反,那他寧願提前收拾了嶺南馮家,不將這個禍患留給後人,他李二戎馬一生,最不怕的就是打仗了,他沒有出兵嶺南不是因為怕了嶺南馮家,而是因為嶺南馮家識趣主動歸順,李庸笑著搖頭道。


    “不是馮盎,而是馮智信,襲殺臣的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是由廣州城裏的潑皮無賴組成的烏合之眾,如果是馮盎要襲殺臣,肯定會動用精兵,務求一擊必中。”


    李二聽了臉色緩和了不少,沉吟問道。


    “那馮智信呢?”


    敢襲殺李庸,馮智信已經犯下了大罪,絕對不是訓斥幾句就可以平息,為了朝廷的尊嚴,馮家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朝廷的尊嚴不容踐踏,若是馮家的人襲殺皇帝的欽使而無罪,那以後朝廷在嶺南還有什麽尊嚴?李庸正色道。


    “就在山外,馮盎查問清楚是馮智信所為,然後當著臣的麵,直接將馮智信處死了!”


    “馮盎倒也識趣!”


    李二聽了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靜靜的思索起來,怪不得李庸要講這兩件事,細細品,這兩件事確實能品出很多東西來,通過這兩件事就能大概品出嶺南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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