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氣開始轉冷,擺在室外的露天座位都已經收了起來。因此所有的客人都不得不一起擠在一樓的大廳裏,互相交談的聲音疊加在一起,顯得有些嘈雜。


    艾利塔毫不吝嗇柴火,把房間裏的壁爐燒得很旺。瑞恩一推門就被撲麵而來的熱浪和聲浪幾乎衝了個跟頭。


    他迫不及待地脫下外套,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不知道燃料危機就要來了嗎?”瑞恩一邊這樣嘟囔著,一邊昂首闊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因為艾利塔平常要拜訪客戶的緣故,雇了幾名幫忙的招待。雖然今天她人再店裏,倒也不用再為了招唿客人而忙前忙後。艾利塔和伊凡兩人正肩並肩坐在吧台的外側交頭接耳。


    “好消息,女士們。”瑞恩的聲音插入了兩人的談話中。伊凡娜適時地住了口,衝艾麗塔擠了擠眼睛,表情有些古怪。


    後者故作冷淡地轉頭望向瑞恩,用冷漠的口吻說道:“我可不指望從你這裏能聽到什麽真正的好消息。如果我的記憶力還不錯的話,你上次說的好消息,實際上隻是個半成品吧?”她指的自然是瑞恩之前改造的熱能迴收管道,以及配套的蒸汽動力水泵。那在商業意義上真是個完全的失敗品。最終連瑞恩自己都沒有費心思掏上幾十塔勒的專利費,而是直接公開投稿給了學會的報刊。


    “這次當然不一樣了。”上一次失敗慘案的始作俑者如今得意洋洋地說。“你該不會打算不認賬了吧?”


    “怎麽個不一樣法?”艾利塔和伊凡娜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決定避過瑞恩後半句的問話。


    這個問題正問到了瑞恩的心坎上。“你們沒有看到那座塔嗎?這就是我們最新的成果。一座完整的蒸餾塔!”


    “塔?”雖然艾利塔隱約猜到了那座建築和他們的賭約有點關係,不過她一直都以為那隻是一座巨大的煙囪,真正重要的設施應該在煙囪的底部。她倒是完全沒有想過那座“煙囪”本身才是裝置的主體。


    “沒錯,這是一座塔。我敢打賭你們肯定都把它當成是一座煙囪了。不不不,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瑞恩搖著手指說。


    “雖然火爐的煙道確實也在這座塔的塔身裏,不過真正重要的——”他稍微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是裏麵有一條中空的管道。”


    瑞恩一發不可收拾,喋喋不休地從原理講到自己的構想,再延伸到未來改進的方案。一刻不停地說了將近有半個小時。多虧艾利塔和伊凡娜兩人如今已經不需要親自招待客人,才能耐著性子聽他把所有的技術細節一五一十地抖出來。當然,作為事實上的“投資人”,艾利塔當然是有足夠的資格了解其中的內情。


    不過實際上隻有艾利塔對這些原理性的東西感興趣。可惜瑞恩在滔滔不絕的時候疏於觀察,不然他就能發現伊凡娜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連腦袋都一點一點地,像極了他當年通宵之後在無聊的有機化學課堂躲在最後一排補眠的樣子。


    艾利塔樂嗬嗬地聽著。她現在已經被這些新奇的知識吸引了注意力,完全不生氣了,不過樣子還是要裝出來的。“就算你把這座高塔吹的天花亂墜,最關鍵的地方你還沒說呢?我記得我們最開始說的是要把成本降下來吧?”


    “當然,雖然我們現在對理論的實現還不夠完美,但即便如此,一桶的燃料成本也降低了30%以上。現在一桶12加侖的成本已經降到2塔勒又9格羅申了——”


    “等等!”艾利塔一個激靈,打斷了瑞恩的話,“我記得之前一桶不是隻要1塔勒13格羅申不到嗎?怎麽不降反升了?”


    “等等?我再算算。”瑞恩被艾利塔嚇得一愣,也顧不上什麽勝利宣言了,低頭扯過一張紙就寫了起來。


    “原漿酒的成本……燃料……沒錯啊?”瑞恩嘴裏念著,一項一項地核對過來,突然一拍腦門,“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現在的一桶的濃度有70%呢!”


    “這還差不多。這麽說的話,相當於多花不到一半的價格,買額外七成的商品,這樣聽起來就合算多了。


    “那你有試過現在70%的酒精,作為燃料的話能到什麽程度?”


    “我有幾個月前的數據。記得不太清楚了。一桶能抵得過近六十磅木炭吧。如果炭的質量差一點,興許能70磅也當的過。”


    “可是70磅炭也就勉強兩塔勒,這還是最近價格漲了不少……”艾利塔麵露難色。“這還差了將近一半呢!”


    “就算這樣也比之前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話是這麽說。你不是說成本降了30%嗎,怎麽我看起來差距沒那麽大?”艾利塔重新掌握了談話的主導權。


    “沒辦法,我又沒辦法憑空變出酒來。發酵原酒用的麥子是省不掉的。就算我有一座酒坊,可以用成本價買到蒸餾用的酒漿,而且不加啤酒花,一桶也要接近三枚格羅申呢。”


    “嗯哼,那還真是難為你了。”艾利塔迴複得有些心不在焉,“其實這邊才是大頭?”


    “差不多,現在占了一大半的成本,兩塔勒多一點吧。”瑞恩低頭對著自己剛剛寫下來的數字讀道。


    艾利塔眯著眼睛,重複了一遍:“兩塔勒多一點?那這有什麽意義!就算炭火一點成本都不用,產出來的酒精作為燃料的價值也不到這個數啊!”


    “不要著急,木炭價格會越來越高的——”瑞恩有些信心不足地說。


    “當然,我也知道,可是要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如果要等到十年後才能有迴報,這未雨綢繆未免也太多了一點吧?”


    艾利塔一邊說一邊不耐煩地用指節敲打著桌麵。


    “那我們還可以靠賣酒先撐過這段時間。”瑞恩悻悻地說,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賭約”的勝利者。艾利塔揮了揮手作為答複。如果是為了賣酒,她根本不會選擇瑞恩作為合作對象,目光長遠才是這個理想主義蠢蛋的最大優勢。


    這位精明的女士敲打擊桌麵發出“篤、篤”的間隔越來越長。某個想法在她的腦海裏唿之欲出。


    “所以我們就非得用大麥不可嗎?”


    “不然呢?燕麥?小麥?葡萄?甘蔗?或者是水稻?”瑞恩掰著手指頭說出了幾種作物的名字,每說一個自己就跟著搖搖頭。


    “當然不是。紅薯、馬鈴薯、玉米之類的不行嗎?這些哪個不比大麥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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