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真要唱?”


    聽到扈成應下了,祝彪很是意外。


    他所知道的扈成,是個毫無靈氣的肉頭,從來都沒聽說過會唱歌,打小連兒歌都沒唱過,怎麽突然會唱流行歌曲了?


    正狐疑時,又聽扈成說道:“不過此曲還是女聲唱來好聽,不如請一位女士來吟唱。”


    “嗬嗬,果然不會唱啊!”


    祝彪一下放心了,當即否定:“不行,別人唱算你什麽本事!必須你來唱!”


    扈成對他和屋內之人拱拱手,說道:“道與諸位知道,我這水調歌頭,不是陳腔老調,是我作的新曲,特意來配蘇大學士的詞,必須女聲唱才能唱出意味。”


    “你會作曲?”


    祝彪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了,其他人也都無比驚訝。


    他晃了晃腦袋,重新審視了扈成一番,冷笑道:“哼,我才不信你能作曲!就算做出來,也是聽到了他人的新曲,盜來當自己的曲子。”


    扈成指著幾個樂師道:“是不是他人做過的,別人或許不知道,這幾位一定聽得出來,讓他們來作見證如何?”


    幾個樂師都自信說道:“小人以此謀生,聽過的曲子肯定能辨認出來,除非是最近幾天才作出的曲子,我們還來不及聽到。但如果連我們也沒聽過,扈小官人更不可能先於我們知道。”


    “好,你讓人唱來聽!”


    祝彪就不信了,從小一起長大的肉頭扈成,還能做曲子了?肯定是亂哼哼。當即就答應了。


    扈成把妹妹拉了出來,說道:“此曲就由我家三娘來唱吧。”


    “啊!不行,不行,我不行!”


    扈三娘一聽要讓她唱歌,一改颯爽之態,扭捏慌張,拚命往迴縮。


    扈成緊握住她的手腕,喝道:“我經常聽你唱曲,怎地不會唱?”


    扈三娘掙紮著,小聲說道:“那是在私下裏,現在當眾唱,我哪裏唱得出來?而且我根本就不會唱你的曲!”


    “不要怕,聽我解說一番,你就會唱了。”


    扈成安慰了她一句,又對眾人說道:“新曲還需樂師和歌女熟悉一下,我帶他們到後麵練習片刻,很快就迴。”


    然後就不由分說,拽著妹妹走到一旁的側屋去了。


    屋子裏一下又安靜了下來,人人感覺很是怪異,都默默吃著酒,等著看他能搞出什麽樣的名堂來。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房門打開,扈成帶著扈三娘和幾個樂師歌伎走了出來。


    眾人注目去看,隻見扈成胸有成竹,扈三娘緊張又嬌羞,樂師歌伎則帶著一臉震驚和喜悅之色。


    “好像有些看頭。”


    觀眾們都精神一振,放下手中餐具,認真等他們表演。


    扈成把妹妹拉到場中,低聲囑咐了一句,然後輕輕退開,又對樂師打了個手勢,示意開始。


    扈三娘剛被自己哥哥灌一肚子雞湯,說什麽當眾唱歌之恐懼和麵對強敵之畏懼是同一種心理,必須勇敢克服,武藝才能更進一步!


    她覺得很有道理,心理鬥爭了良久,終於一跺腳答應唱歌。


    於是聽聽扈成唱了一遍,發現此曲曲調異常優美,竟然被迷住了,聽完之後,便和樂師歌伎一起發出了讚美!


    扈三娘本來就有很高的音樂天賦,一遍聽完就記住了曲子,自己唱了一遍,感覺十分美妙,抵觸之心很快就消失了。


    然後便主動學習,和扈成、樂師歌伎商議之後,定好了調子、節奏與和聲,幾人隻練習了一遍,就能熟練演唱了。


    本想再多練習幾遍,練到完美無缺再出來,扈成卻等不及了,把他們都趕來出來進行表演。


    扈三娘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看到這麽多人盯著自己,又開始緊張了,身形僵直,表情很不自然。


    扈成在一旁看著妹妹,也跟著緊張,心中不停鼓勵。


    他非要讓扈三娘唱歌,舉動看似無聊,卻有大有深意。


    白天見識了林衝的強橫之後,他徹底打消了讓妹妹再上陣戰鬥的想法。


    戰場上實在太太太太危險了!


    扈三娘那點武藝,根本就不夠看,遇到個高手隨手就秒了。而且她一個女人,也沒有提高的空間了,沒必要再練下去了。


    扈成可不想這個寶貝妹妹死在刀劍之下,又說服不了她,便打算在潛移默化中改變妹妹的女漢子性格,讓她喜歡上女人的事情,不再舞刀弄槍。


    今天強拉她出來唱歌,就是改變的開始!


    “嗚———嗚嗚。”


    樂師的前奏吹響了,扈三娘深吸了一口氣,按哥哥教的,先進入練武時的靜心狀態,旁若無人,很快就融入了音樂之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她朱唇翕動,輕柔的聲音如清泉般緩緩流出,流到聽眾的耳中。


    歌聲似乎觸動了靈魂,所有人都聽得汗毛直豎,不禁打了個顫,感覺心神愉悅,渾身舒泰!


    扈三娘唱的,正是後世王菲演繹的‘但願人長久’。


    在這個時代的詞牌曲調呆板,此曲可謂劃時代的神曲!不論懂不懂歌曲,每個人都覺得好聽,耳目都為之一新!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扈三娘的感情徹底融入了歌聲之中,唱得深情婉轉,表情、眼神、身形、手勢,都似一位女書生在對月吟唱。


    一屋人都看呆了,神情又敬又喜,仿佛見到蘇大學士就在自家麵前複生了!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正在陶醉時,一曲水調歌頭結束了,眾人猶自沉浸在歌聲之中,好半天才漸漸有人蘇醒了過來。


    再看歌者,扈三娘已經不見了,原來唱完才知道害羞,一路捂臉跑出大廳去了。


    “三郎,如何啊?”


    一片安靜中,扈成打破了沉默,問祝彪。


    祝彪那廝已經變成了癡漢,佝僂著腰,脖子往前伸了老長,看著扈三娘離去的方向,滿臉癡笑,口水流了一地都沒有發現。


    “三郎,三郎!”


    扈成大叫了好幾聲。


    祝彪轉過頭來,表情迷糊道:“你說甚?”


    “哈哈哈哈。”


    扈成大笑起來,說道:“我問你,我做的曲,可還過得去。”


    “咕嘟!”


    祝彪一下清醒了,咽了一大口口水,耍賴說道:“曲子好,三娘唱得美,我承認。”


    “但誰能證明是你做的曲?也有可能是三娘做的,或是幾個樂師做的,你買通他們來耍我!”


    “我擦!”


    扈成沒想到這廝臉皮如此之厚,無奈笑道:“嗬嗬,怎樣你才服我?”


    祝彪梗著脖子叫道:“除非你自己展示出來的,不然我就是不服!”


    “好好好,是你逼我的。”


    扈成擼起袖子,輕笑道:“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處,就怕我的才華驚嚇到你,可換來的卻是藐視。我不裝了,我直說了,我是詞曲舞三棲天才!”


    在祝彪和眾人迷惑的眼神中,他大步走到牆邊,從劍架上拿起一把長劍和一麵皮盾,傲立場中,對樂師和歌伎喝道:“秦王破陣!配樂會不會?”


    “啊!秦王破陣舞嗎?”


    “唐明皇和楊貴妃親手創製的宮廷舞!”


    “音樂還在,舞蹈早已失傳了,難道扈家官人會舞!”


    “不可能!絕不可能!”


    樂師和歌伎驚疑不已,都激動的議論起來。


    “會配樂就好!”


    扈成把劍盾一提,瞠目喝道:“奏樂!”


    樂師們手忙腳亂的換樂器,放下絲竹,換上短笛、琵琶、圓鼓和銅鑔,稍稍一頓,開始演奏。


    “嗚……”


    一陣肅殺的笛聲響起,如西風凜冽,讓人仿佛看到了荒原戰場。


    “唿!”


    扈成喝唿一聲,以劍擊打盾牌,怒視前方,舉劍做出備戰之姿!


    “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隆隆,動地而來,似有千軍萬馬結陣行進!


    “哈!”


    扈成大喝,藏身盾後,身子起伏,長劍在身後如馬尾般轉動,似騎兵緩步啟動!


    “哐!”


    金鑼敲響,震顫人心。


    扈成不退反進,原地小步奔跑,口中喝唿連連,把劍往前一指,像軍中猛將,發動衝鋒!


    “錚!”


    一聲激昂的琵琶異軍突起,錚錚作響,兩軍接戰,呐喊廝殺!


    扈成腳步如飛,身形旋舞,輾轉騰挪,劍盾快速舞動,劍光閃閃,盾牌撞擊,陷在敵陣中奮力拚殺!


    動人心魄的音樂,激烈狂放的舞蹈,讓一屋觀眾身臨其境,仿佛置身千軍萬馬戰鬥的戰場,都看得緊張不已,頭上發汗!


    你道扈成怎地舞蹈如此牛筆?莫非前世是舞蹈係的學生?


    當然不是!


    扈成讀得是農業大學,整個大學生涯都在刨土種地,特長是開拖拉機,並非浮華之人。


    之所以會跳舞,乃是學校的文藝演出編練舞蹈,看他身體強健,長得像兵馬俑,便挑了進去,跳得就是這個秦王破陣舞。


    這也是他前後兩世唯一會跳的舞蹈。


    此舞蹈看著激烈,其實非常簡單,來來去去就幾個動作,過了好幾年扈成還記得,便在一群宋朝人麵前跳了出來。


    這秦王破陣舞是後世專業人士根據流傳下來的資料重新編製的,加入了各種先進元素,比原版要精妙的多。


    失傳的舞樂被扈成跳了出來,精彩紛呈,所有人都看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報!急報!”


    扈成正跳到高潮,觀眾也看的入神時,門口傳來一聲唿叫,一下打破了眾人的迷夢。


    音樂戛然而止,舞蹈也停了下。


    在場的都是大小主事之人,知道輕重,很快反應過來,迅速收攏精神,都把注意力轉到了現實事務上。


    扈成也放下了劍盾,看向門口。


    隻見扈貴領著一個渾身汗水的漢子,說道:“莊主,石碣村派人送來的急報!”


    “快請進來!”


    扈成把劍盾交給仆人,招手喚來那個漁民,問道:“何事?”


    漁民喘著粗氣說道:“我們收到消息,王倫抓了林衝,要殺林衝。”


    然後把細節說了一遍。


    屋裏之人聽到,有興奮大笑的,有幸災樂禍的,有嘲諷鄙夷的,也有惋惜的,唯獨沒有關心林衝死活的。


    一個得罪了朝廷高官,被全國通緝的賊首,死了於誰都好。梁山水賊自相殘殺,去了一個強敵,對三莊絕對是一件好事!


    眾人都把此事當做好消息,輕鬆談笑著,就連扈成也沒有表現出沉痛之色,臉上全是驚喜!


    終於有機會入手林衝了,能不驚喜嗎?


    他命扈貴帶漁民先去歇息,又讓眾人繼續娛樂,不動聲色的把祝太公和李應叫到側屋裏,說道:“我要救林衝!”


    兩個老狐狸進屋前就猜到他要說什麽了,並不意外,冷靜問道:“為何要救?”


    扈成道:“我三莊進入水泊之後,勢力急劇擴張,必然要麵對更大挑戰,需要更多人才維護地盤,特別是能打的高手。”


    “而三莊加起來,也隻有李叔父和欒教師能稱高手而已。其他如祝家三位兄弟和我們兄妹,手段並不高明,若遇到強勁對手,恐怕抵禦不住,會死人的!”


    他看向祝太公,問道:“伯父不會以為我貶低了三位兄弟吧?”


    “你說的都是實話。”


    祝太公深以為然,神色苦惱道:“我那三個犬子,都自以為武藝高強,好勇鬥狠,目中無人。其實我很清楚,他們的武藝不過平常,一直擔心他們會因莽撞而死。但又死勸不聽,隻能任他們去了。”


    “就是為了避免讓親人冒險,我們才需要更多的高手!”


    扈成提高聲音說道:“但是高手難得一遇啊,欒教師這樣的文武全才,伯父也難以再請到了吧?”


    祝太公點頭道:“欒教師能來我家,全是被逼無奈,不然真難請到。”


    原來那欒廷玉本是河北河間府一軍官,後因惡了上官,陷他到遼境刺探軍情。隊伍遭遇遼人騎兵,全軍覆沒,獨逃了他一個迴來。


    欒廷玉不敢再迴軍中,棄了身份南下潛逃,半路困頓道上。因他家裏和祝家有些交情,便往山東來投,藏在祝家莊上。


    祝太公很是看重他,讓他給三個兒子教授武藝,還把莊子的防禦事務都交給了他。


    欒廷玉盡職盡責,把祝家莊當軍事堡壘一般經營,訓練壯丁,翻修堡寨,營建工事,將一個土豪莊子打造的如鐵桶一般!


    祝太公為了拉攏他,付了重酬給他,還為他上下使錢,洗脫了罪名。


    但軍職還是丟了,無法再迴到河間府任職,欒廷玉隻能滯留祝家,一住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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