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這趟出門,是去找王倫一夥梁山水賊接頭,協商解決人質問題。


    因為沒有聯絡人,他想起水賊小頭目朱貴在水泊邊上開了家黑店,專門打探來往客商的情報,便決定去找此賊。


    朱貴的酒店具體開在哪裏,扈成也不清楚,想來就在水邊,隻要沿著水泊尋找,應該能夠找到。


    梁山泊八百裏水麵,騎馬繞一圈,兩三天時間足夠了。


    鄆州地麵扈成熟悉,沒聽說過有這樣的酒店,於是一行人便南下濟州尋找。


    一進濟州就到了鄆城縣地界。


    鄆城有宋江、晁蓋等好幾個水滸名人,這些人沒有招攬的價值,還會惹上麻煩,扈成沒有進城去,直接在湖邊打問。


    沿湖找了整整一天,倒是遇到了幾個水邊的酒店,都是好人家,並非朱貴的黑店。


    直走到日頭將落,暮色沉沉,前麵又往南凸出一個小湖,湖裏盡是蘆葦,周圍荒無人煙,全是野地水澤。


    濟州城就在不遠,扈成正打算趕往城裏過夜,拐過一個蘆葦蕩,忽然出現了一個漁村。


    “也好,且到這裏過夜吧。”


    他見漁村莊戶甚多,便帶著手下打馬過去。


    路邊遇到一個漁人,一問才知,這裏是石碣湖,前麵是石碣村!


    阮家三兄弟就住在這裏!


    扈成擔心和他們接觸之後,會擾亂了時間線,導致智取生辰綱事件不再發生,從而讓自己和楊誌失之交臂,猶豫著要不要進村去。


    轉念一想,晁蓋一夥決意要搶生辰綱,阮家三兄弟隻是吳用臨時找來的幫手,有沒有他們三個,都不影響計劃實施。


    於是決定還是進村去!


    “阮家三個兄弟,都是極重義氣之人,值得結交一番!既然碰到了,就去見一見吧。“


    扈成打馬過去,走近了一看,正是日暮歸家時,水邊停滿了漁船,岸上船上有許多漁民來來往往。


    水裏船隻雖多,卻都是破舊的小船,漁民們也都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村裏的草屋破破爛爛,門口掛滿了魚幹,不見一個富裕人家。


    “漁民真是窮苦啊!”


    扈成感慨一聲,進了村子,當麵就聞到一股強烈的魚腥味,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又迅速反應過來,急忙放下手,坦然麵對。


    漁民們見有生人進村,都露出警惕和畏懼之色,遠遠的躲開了。


    走到村子中央,一塊空闊地上,有幾間鋪子、酒店和一些攤販,周圍聚了一大群青壯漢子,都在閑聊吃酒,吆五喝六的賭博。


    看到他們一夥,漢子們都愕然一愣,互相使著眼色,很快就聚了上百個,撈起棍棒魚叉,一起圍了上來。


    “哪裏來的貴客?到我石碣村作甚?”


    一個雙眼牛大的粗漢手裏搓著骰子,大聲詢問。


    扈成見身邊漁民都打量著自己一夥,眼裏全是貪婪,滿臉垂涎之色,心頭猛地一跳!


    這裏的漁民太窮了,比扈家莊的窮佃戶還窮。


    他們幾個鮮衣怒馬,身上財物和馬匹都價值不菲,肯定激起了漁民們的貪心,萬一忍不住貪欲,那就危險了!


    他身邊隻有扈貴、張榮和另外三個莊客,都武力平平,若是遭到圍攻,很難逃出去,在這偏僻地方,死了都沒人知道。


    “大意了,忘了這是古代!”


    扈成看清形勢,很是懊悔。


    此刻萬萬不能露怯,於是做出綠林豪雄之態,粗聲叫道:“聽聞石碣村有阮氏三雄,都是劣性好漢,我等特來結交一番。敢問阮氏三雄何在?”


    “你找……阮、阮什麽?三什麽?”


    牛眼粗漢表情有些驚訝,眨著眼睛,愣頭愣腦的問道。


    “阮,氏,三,雄!”


    扈成重複了一遍,牛眼粗漢和眾漁民麵麵相覷,神色疑惑。


    “你們沒聽說過阮氏三雄嗎?”


    扈成一手叉腰,不經意的露出衣襟蓋住的鐵鞭和腰刀,搖頭歎道:“唉,看來是我聽錯了,你們這石碣村並沒有這樣的好漢,這趟白來了。”


    “我們走!”


    他吆喝一聲,一拉韁繩就要走。


    “等一等!”


    牛眼粗漢突然叫了一聲,拍著胸脯叫道:“你要找的阮氏三雄,就是我和我兩個兄弟!”


    扈成瞅著他,疑道:“你就是?為何不早說?”


    牛眼粗漢嘴角抽了抽,撓著臉皮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阮氏三雄’這個稱唿,還以為不是我們。”


    “後來一想,石碣村隻有我們三個姓阮,平日也有人叫我們‘阮家三兄弟’,那麽,你說的‘阮氏三雄’,應該就是我們。”


    扈成朝他一拱手,問道:“好漢貴姓?”


    牛眼粗漢急忙收起骰子,拱手迴道:“我就是阮氏三雄中的老二,阮小五,周邊人稱‘短命二郎’的就是我。”


    “哦,你就是短命二郎阮小五?”


    扈成一喜,立刻跳下馬,打量著對方笑道:“好一條猛惡的漢子,濟州地麵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哈哈哈,我這趟沒白來!”


    阮小五聽得高興,也嗬嗬笑道:“不敢不敢,我隻是個打魚販私的,哪有那般厲害。貴客怎麽稱唿?找我們兄弟有甚事?”


    “我是鄆州陽穀縣扈家莊扈成,最愛結交天下好漢!”


    扈成痛快說道:“我平日就經常聽人說,濟州石碣村阮氏三雄是有氣性、重義氣的好漢,一直沒機會相見。今日正好到濟州辦事,便順路來見拜會你們兄弟。”


    “原來是扈家莊少莊主!”


    阮小五一個窮漁民,聽說對方竟然是鄆州有名的豪強,頓時受寵若驚,急忙躬身一拜,又道:“扈莊主親自來找我們,我們兄弟臉上有光了。請到家裏坐,讓小人好好招待扈莊主。”


    又招唿一個熟人:“快去叫我老二老七來我家裏,說有貴人來做客了,讓他們放下手裏鳥事,馬上趕來!”


    說完趕開圍觀漁民,又去店裏買了一壇酒一條豬肉,引著扈成等人就走。


    他家卻沒有住在村裏,出了村,走了一裏多地,前方看見一塊高埠,三麵都是水,埠上有幾間草屋,一個老太婆正在門口忙碌。


    阮小五走到跟前,把豬肉扔了過去,叫道:“老娘,來貴客了,你張羅一下。”


    老太婆拿起豬肉,怒問道:“你整日也不打漁,就知道賭錢,賭錢也從沒贏過,哪來的錢買酒肉?七哥給我買得銀鐲子昨晚丟了,是不是被你拿去換錢了?”


    “哎呀,老娘莫要呱噪,這事以後再說。”


    阮小五麵子上掛不住,不耐煩道:“今天來的真是貴客,比金子還貴的貴客,你趕緊張羅,不要惱了貴客!”


    老太婆看了看扈成幾個,確實是貴客,不再嘮叨,提著豬肉進了屋,自去生火做飯。


    阮小五急忙搬出桌凳在門口擺好,不好意思道:“扈少莊主,屋裏又悶又黑,就在院裏坐著吧。”


    “嗯,外麵敞亮。”


    扈成也不計較,剛坐下就見蘆葦蕩裏鑽出了一艘小船,上麵有兩個漢子搖櫓撐船,速度飛快,轉眼間就到了岸邊。


    兩個漢子跳下船,一個提了幾條魚,另外一個係好纜繩,一起走了過來,到跟前問道:“五哥,是哪裏來的貴客?”


    “這位是扈家莊少莊主扈成,二哥、七哥,快來拜見!”


    阮小五急忙引二人相見。


    扈成起身一看,左手一條壯漢,三十上下年紀,皮肉黝黑,肌肉賁張,滿胸膛黃毛,估計是阮小二。


    右手邊的漢子身材削瘦,卻精悍有力,行動矯健,腮邊兩撮胡須,神態桀驁不馴,年歲小一些,應該就是阮小七。


    “扈少莊主,這個是我二哥,人稱立地太歲阮小二,這個是我七哥,活閻羅阮小七。”


    阮小五介紹兩個兄弟,果如扈成猜測。


    “是、是……鄆州陽穀縣扈家莊嗎?”


    阮小二和阮小七愣住了,有些不太相信。


    像扈家這樣的豪強,幾乎不可能出現在石碣村這種又髒又臭的、最底層的窮漁村,他們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二位兄長好!”


    扈成爽朗一笑,拱手道:“三位兄長,不要再叫什麽莊主不莊主的,稱我扈成兄弟才不顯客套。”


    阮小二和阮小七迴過神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打著哈哈一起坐下。


    三兄弟見老娘擺上來的陶碗滿是油泥,桌凳也歪歪扭扭的晃蕩,很是尷尬。


    阮小二臉色發紅,訓斥兄弟:“五哥,你怎地請扈莊……怎地能讓扈成兄弟在這種地方吃酒?走,去村裏酒店吃!”


    “哦,對,去村裏吃酒。”


    “走走走,現在就走!”


    三兄弟也是好麵子的,一起讓著扈成,都不想在家裏呆。


    “不用了吧。”


    扈成非要作態給他們看,端起髒碗神態自若的喝光了一碗酒,咂嘴說道:


    “我趕了一天的路,腿上又有傷,不想再動了。五哥家僻靜通風,是個好地方。三位兄長,就在這裏吃吧,自己家裏更安心。”


    “唿,餓了一整天,我都等不及了。”


    說著就直接上手,從長綠毛的木盆裏捏了一撮涼拌蓴菜放到嘴裏嚼,點頭讚歎:“嗯嗯,好久沒吃到這麽新鮮的拌菜了,脆嫩爽口,老人家的手藝比城裏大廚還好。”


    “……”


    三兄弟都無語了。


    這種醋拌蓴菜在漁民中也是最低級的食物,吃多了拉肚子,他們自己都不想吃。


    這位扈莊主卻吃得香,肯定是平日山珍海味吃膩了,偶爾吃個新鮮才感覺好吃。


    不過人家沒有嫌棄自己家裏窮、髒,看他模樣,倒不是故意給自己麵子,而是真的性情豁達,沒有看不起窮人的意思。


    三人頓覺眼前土豪親近了許多。


    “這水煮魚幹也不錯,就是刺多了點。”


    扈成又吃了幾口魚,吐完魚刺,用桌上的黑色手巾擦了把手,然後接著吃。


    阮小二和阮小七看了看那條‘白’手巾,又看著阮小五,都露出責怪之色。


    阮小五羞得頭上直冒汗,強笑道:“家裏窮,都是一些上不得席麵的東西,扈成兄弟不要取笑。”


    扈成也惡心得快吐了,便做出認真姿態,放下魚刺問道:“三位兄長也是有本事的,怎地如此窮困?”


    阮小二低頭說道:“慚愧。我們三個雖然有些力氣,但隻會打漁,打漁的從來都是窮鬼,我們當然也富不起來。”


    另外兩個也點頭應和。


    扈成坐直了身子,仔細瞅了瞅他們,說道:“不瞞三位兄長,我家裏最近正和鄰村爭鬥,需要能打的好漢。”


    “兄長們如果不嫌棄的話,就搬到我家裏去,我給你們一百畝良田,你們以後再也不用過這般窮苦日子了。我們幾個就住在一起,每日大塊吃肉,大口吃酒,豈不快哉!”


    “你說什麽?”


    三兄弟同時叫出了聲,都驚呆了!


    一百畝良田!


    在他們眼中已經是‘大’地主了,是他們從沒想過的巨大財富,竟然這麽輕易就到手了?


    不是做夢吧?


    不,做夢都不敢想!


    “咕嘟!”


    三人同時咽了口口水,總算活了過來,又都陷入了沉思,神情慢慢出現了差異。


    扈成觀察了一下,阮小五這個賭徒是最渴望的,用力咬著嘴唇,想要發聲卻又顧忌著什麽。


    阮小二表情糾結,似乎有拒絕的想法。


    阮小七卻已經從誘惑中清醒過來,拱手說道:“多謝扈成兄弟好意。隻是我們三個隻會駕船打漁,到了陸上,十成本事不剩一成了,幫不了兄弟,就不去了。”


    “七哥說得在理。”


    阮小二也道:“我們三個出不了力,也不會種田,占你家這麽多良田,心裏不會安穩。”


    “況且這裏的漁民都把我們三兄弟當成主心骨,官差和水賊來了,都要我們出麵應付。我們要是走了,漁民會被欺負死。都是好幾代的交情,我們不能為了自家好處,不管這裏的熟人。”


    阮小五很是沮喪,隻能跟著點頭,“我們不去了。”


    “哦!?”


    扈成很是意外,也能明白他們的想法,不是不想享福,隻是不想受人施舍而已。


    三兄弟的氣節讓他心生敬意,感慨道:“重義輕利,三位兄長有古俠士之風,扈成佩服!”


    阮小二苦笑道:“扈成兄弟說的太過了,我們隻是求個心安而已。”


    “不說這個了。”


    阮小七一擺手,問扈成:“五哥說你到濟州有事要辦,敢問是何事?需要我們三個幫忙,扈成兄弟你一定開口,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們。”


    (感謝書友:七月安然為本書投出的第一張月票。朋友們的推薦票、月票有多餘的話,拜托來投幾張,發幾個評論也行。書頁上太安靜了,像在單機,單機的感覺太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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