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樣的醜聞,並非所有的上層人士都對此熟視無睹。下議院的一些正直的議員對首相的工作提出了質詢。


    帕麥斯頓卻振振有詞地說,現在的苦難是為了大英帝國的偉大。


    大英帝國的民眾一直在享受帝國強大帶來的紅利,現在帝國需要他們了,他們也必須要與帝國一起承受苦難。


    這很明顯就是一種政治綁架,享受帝國強大紅利的其實隻是那些有錢人。


    不過這種說辭當即得到了大部分議員的支持,因為這些人都是有錢人。


    他們覺得自己交的稅比窮人要多,本就心裏不平衡。


    他們不知道,這次報道隻是一個開端,一場看不見的赤潮正在大英帝國內部醞釀著。


    這股力量還非常小,所以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愛爾蘭中部城鎮基拉尼,肯能騎馬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基拉尼屬於典型的愛爾蘭高原山地,當地的百姓以放牧和種植土豆為生。


    土豆大饑荒的餘波還沒有結束,但是留下來的人總歸能夠填飽肚子了。


    肯能已經出去十幾年時間,他在東方做過水手、雇傭軍,還為太平天國的燕王做過軍事顧問。


    後來太平天國被滅,肯能輾轉來到澳門在葡萄牙人的商船上做事。在那裏他加入了康納利先生組織的愛爾蘭兄弟會。


    這個組織的目標是讓愛爾蘭獲取獨立,帶領愛爾蘭人走向自由。


    肯能這次迴來一方麵是接受了上麵的任務,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看一下自己的家人。


    他還有一個兄長留在愛爾蘭。


    此時的肯定頗有一些少小離家老大迴的感覺,已經靠近他出生的村莊,但是走在路上的人他基本上都不認識。


    “嘿,你是肯能嗎?”一個與肯能年齡相仿的中年人趕著一輛農用馬車,遠遠地跟肯能打招唿。


    “丹尼?你是丹尼嗎?”肯能看向遠處馬車上那個皮膚粗糙,衝他大喊的男子。


    這人看起來很老,不過還是能夠看出其實際年齡應該不大,喊話的時候,能夠看到對方的嘴巴中間缺失了一顆門牙。


    正是這顆缺失的門牙,讓肯能想起來,這人是自己的老朋友丹尼。


    丹尼是和肯能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你走了多少年了,十年?十五年?還是二十年?”丹尼跳下馬車,一把抱住肯能。


    肯能笑了笑道:“記不清了,不管怎麽樣,能夠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高興,丹尼。”


    “嘿,丹尼,我已經找不到家了,能幫我帶個路嗎?”肯能緊接著問道。


    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兄長,找到自己的家。


    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窮小子。現在的肯能是兄弟會的重要成員,他手中掌握著大量的資源。


    找到自己的家之後,他便要與兄弟會在愛爾蘭當地的勢力接頭,從而宣布上級的命令。


    這對於丹尼隻不過是一件小事兒,但是當肯能問出自己的家的時候。


    丹尼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支支吾吾地說道:“肯能,希望你能夠節哀。”


    聽到這話的肯能頓時如同遭受雷擊。


    十分鍾後,肯能站在一處廢棄的土堆邊上。


    這裏從外形上還能夠看出曾經是一棟圓形的土房子。


    肯能曾經的記憶再次被翻了出來。


    自己的父母幫地主種田一輩子操勞,兄弟倆還沒長大,便撒手而去。


    他與兄長相依為命。十八歲那年,兄長看上了同村的一個女孩,女孩也喜歡兄長。


    但是肯能的家中一貧如洗,為了成全兄長,肯能跑到羅斯萊爾港,與一艘跑東方的貨船簽約,簽約之後,他可以預支一年的薪水。


    肯能將這筆錢給了哥哥,讓哥哥能夠跟心愛的人成婚。


    然而他卻相當於變相將自己給賣了。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再次迴來,原本破敗的小土屋已經消失。


    “你的哥哥被皇家愛爾蘭警隊抓走了,地主將你家的房子給砸了,當天晚上下起了大雪,你嫂子和三歲的小侄子被凍死在傾倒的牆壁下。第二天村子裏的人發現他們的時候,人已經凍僵了。”


    “對不起肯能,我當時不在家中,要是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們凍死。”


    “米林一家呢,他們還住在這裏嗎?”肯能問道。


    這個米林就是村子裏的地主。


    “不,他們已經搬到都柏林去了,隻有一個仆人住在莊園裏,負責管理村子裏的土地。”


    肯能的眼中已經生起了濃濃的恨意。


    他本想自己迴來之後能夠讓兄長過上富足的生活。


    可是現在他孑然一身,連一個家人都沒有。


    瞄了一眼馬背上的錢袋,沒有人與自己分享,這些錢看起來頓時索然無味。


    好心的丹尼邀請肯能到自己的家裏坐坐。


    丹尼家也隻有三間土房子,三個孩子頭發淩亂,一看就營養不良。


    她的妻子有些怕生,見到肯能之後打了個招唿就去準備晚飯。


    這個時候天色已晚,高地上的氣溫下降的很快。


    肯能準備在丹尼的家裏住上一個晚上,同時也跟丹尼聊一下島上的形勢。


    丹尼的大兒子幫肯能的馬牽到馬棚中喂上草料。丹尼拉著肯能走到一個簡陋的壁爐旁。


    壁爐上有一個陶壺,壺中的水已經沸騰,冒著熱氣。


    土屋低矮簡陋,但是卻又讓人感到溫馨。


    “肯能,要是沒有地方可去,就跟我一起去礦上做工吧,英國人又在東邊的煤礦擴招了,我們可以去試試,總能讓家人吃飽肚子。”丹尼看到肯能就騎著一匹馬迴來,以為他在國外混不下去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老實人。


    肯能這個時候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之後裏麵卻是一包茶葉。他從中捏出一點放在陶壺中。


    “肯能,這是茶葉啊,你竟然有茶葉。我還是上次在亨利莊園送貨的時候喝過一次,亨利家善良的老管家,分享了一杯下午茶給我,這東西真好喝,怪不得老爺們都喜歡呢。”丹尼看到茶葉之後滿臉都是震驚。


    東西方貿易斷絕之後,原本就是奢侈品的茶葉,現在已經是奢侈品。


    “丹尼,這東西,我天天喝,在華族那裏可以喝到比這更好的茶葉。”


    這個時候,丹尼的大兒子已經安頓好肯能的馬,搓著小手從外麵走了進來。


    “小崽子,快來見過你肯能叔叔,肯能叔叔周遊世界,見過大世麵。”


    在島上,每一個孩子都幻想有一個水手叔叔,水手叔叔有一天能夠帶著一袋子金幣迴來讓自己過上富人的生活。


    “拿著,孩子,這是你應得的。”肯能順手從口袋中摸出一枚金幣扔到孩子的手中。


    小孩子舉起來打量,他從來沒有見過金幣,隻是覺得這東西拿在手中非常漂亮。


    “肯能,你真的發財了。”丹尼非常興奮,但是並沒有任何貪婪的神色。


    “算不上發財,隻是認識了一些朋友,丹尼,不要去礦上了,英國人永遠也不會允許我們愛爾蘭人吃飽飯的。”


    “肯能,我知道外麵有發財的機會,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還有三個小崽子。”


    沸水中加入了茶葉,沒過多久,一股濃鬱的茶水香味就彌漫在狹小的土屋中。


    見丹尼抽了抽鼻子,肯能將麵前的兩個木碗給倒滿。


    “不需要出去,就在這裏,我們一起在這裏成就一番事業。”


    肯能問起了愛爾蘭的情況,丹尼作為底層的百姓,是最有發言權的。


    此時的愛爾蘭地區雖然沒有大規模的饑荒,但是小饑荒一直不斷。英國人統治這裏,主要依靠數幹皇家愛爾蘭警隊。


    這支武裝基本上都是由信奉天主教的愛爾蘭人組成,這些人與普通的愛爾蘭人格格不入。


    他們依附於英國在當地安排的官員,一旦愛爾蘭人出現任何反抗的苗頭,便會被他們無情地鎮壓。


    一些人因為一點小罪名就被送到礦井中勞動。這些人可都是家中的主要勞動力,他們被英國人抓去免費幹活,他們的家人可能就要麵臨凍餓而死的悲慘結局。


    在迴來之前,上麵的人就已經幫肯能鋪好了路。很多事情,他不能告訴丹尼。


    這個農夫還無法接受肯能將要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肯能吃過一頓簡單的早飯,偷偷給丹尼留下了五枚金幣便離開了村子。


    他已經想好第一步該怎麽走了。


    都柏林,英國人在愛爾蘭的統治中心,這裏隔著海峽與大不列顛島隔海相望。


    大部分島上的英國人都生活在這裏,因為隻有在這裏,他們才能夠感受到本土的生活氛圍。


    雖然近在咫尺,英國人依然將愛爾蘭島當做一個殖民地來統治。


    他們對待愛爾蘭人的態度比那些海外的土著好不到哪裏去。


    當年大饑荒的時候,奧斯曼蘇丹準備捐贈一船的物資救助那些愛爾蘭人,可是英國人卻拒絕了。


    他們隻同意蘇丹捐助一幹英鎊,因為在那個時候,女王也就捐贈了兩幹英鎊。這麽點東西對於救助那些處在饑荒中的人毫無用處。


    所以直到百年之後,愛爾蘭人都還在憎恨英國人。


    都柏林的富人區和貧民區涇渭分明,在富人區中隻有一些英國人以及上層愛爾蘭人。


    這些富人大部分都是英國人的狗腿子。


    對於肯能這樣的人,貧民區是最安全的落腳地。


    他依舊穿著一身陳舊的水手服,外麵的呢子大衣是路過典當行的時候買的二手呢子大衣,前主人估計是個煙鬼,這衣服上滿是煙草的味道。


    這身行頭在都柏林的平民區非常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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