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馬蹄聲在獨流鎮的四麵八方響起。


    林鳳祥還沒有等到護衛軍的援軍,清軍的大部隊已經開始了全麵進攻。


    從獨流鎮向四周看去,清軍的馬隊和步兵,旌旗遮天蔽日。


    林鳳祥筆直地站立在鎮子邊緣的一處土丘上,眼中波瀾不驚,實際上心裏已如死灰一般。


    “顧隊長,你們怎麽還不走,跟著本將幹嘛?”


    顧勃的小隊穿著綠色的軍裝,與周圍的太平軍看起來格格不入。


    但是他們卻像是衛士一般跟在林鳳祥的身後。


    “林帥,實不相瞞,末將得到的軍令就是保護林帥的安全。我們元首說了,林帥是位英雄,不應該死在這樣的政治傾軋之中。”顧勃最近幾天與林鳳祥漸漸熟絡起來,有些話他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他也發現了,這位太平軍的將領絕對沒有那麽簡單。在這樣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他還能夠堅持到現在,簡直可以說是一種奇跡。


    林鳳祥麵上沒什麽表示,但是心中隱隱感到欣慰。太平軍那麽多的老兄弟不懂他,沒想到懂他的竟然是一位素未謀麵的義軍頭目。


    打了這麽多年的仗,林鳳祥還是有幾分自負的。


    自負這個詞語用在有能力的人身上就不是貶義詞,因為他們有這樣的資格。


    “林帥,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一名身材不高,頭發和胡子淩亂不堪的將領走過來匯報。顧勃並不認識這個人。


    “行,下去吧,告訴兄弟們,這輩子是我林鳳祥對不起大家。下輩子我給大家夥做牛做馬。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戰,贏了我們迴家,輸了就拉上清軍墊背。”


    林鳳祥的話讓周圍的太平軍士兵紛紛側目,大家的眼中滿是悲壯的神色。


    顧勃的心中也生出了血戰到底的豪情。


    “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來。


    這聲音從獨流鎮的四麵八方傳來。一種無形的威壓也隨之而來。


    ……


    此時在海河的南岸與獨流減河之間,清軍與護衛軍終於碰撞到一起去。


    僧格林沁這個幸運的蒙古族男子,再次遇到了他人生中的重要機遇。


    上一次還是道光五年,他在眾多的家族男孩中被選為索特納木多布濟的嗣子,襲封紮薩克多羅郡王,入為禦前行走。


    如果沒有被選為嗣子,他可能還隻是草原上的一個小牧主,手下有幾十戶牧民幫自己放牧,時常可以吃上手抓羊肉,看上了自己手下牧戶家的閨女可以隨便上。


    但是機遇讓他來到了京城,來到了這個王朝的統治中心。讓他嚐到了權力的滋味。


    他努力學習兵法,在主子麵前極力表現自己,終於等到了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次帶兵圍剿北伐軍,他立下了好幾個功勞,但是最終的賞賜要等到抓住林鳳祥之後。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收尾的時候,半路殺出來個護衛軍。


    這群該死的海匪,總是跟在太平軍的後麵。


    太平軍占領江寧,他們就開始在福建起事,朝廷鞭長莫及,一步步讓其做大。


    不過他覺得海匪起於海上,這陸戰應該是不怎麽樣吧。


    陛下讓他來打擊海匪,實際上讓他感到非常不快。勝保指揮大軍在後方圍攻獨流鎮,可能要獨占俘獲林鳳祥的功勞。


    所以他準備將一肚子的火氣發到護衛軍的頭上。


    ……


    高銘已經指揮著海軍陸戰支隊在中塘登陸,這裏向西南幾十裏外就是獨流鎮。


    在他們登陸的時候,遠處就出現了清軍的馬隊,他們有些穿著甲胄,有些穿著馬褂。手上的兵器也各不相同,有弓箭、長槍,也有騎兵背著火銃。


    這些人的馬術非常好,遠遠的還會給護衛軍秀一把。


    在高銘看來,這些人就像是耍大馬戲的。


    他們似乎對護衛軍的戰艦有些忌諱,並不敢太過向前。


    “我就不信他們挨著大河不離開。”僧格林沁騎馬站在遠處,觀察著這些護衛軍。


    他們穿著淺藍色的軍裝(這是陸戰隊的製式軍裝)。頭上帶著布製的圓頂帽子,隻在前麵有帽簷。


    每個人的手中都有一把火槍,基本上都是一個樣式。


    看起來倒是非常統一。不過僧格林沁沒見到有一個人穿著甲胄。


    這樣的隊伍,隻要他的馬隊能夠衝進去就是砍瓜切菜。


    自己手下可是有五幹馬隊。


    “高銘,你有沒有把握,不行就退迴到艦炮的保護範圍。”卓一清問道。


    “放心吧,司令,這次元首不是給咱們撥了幾個大殺器嗎?您也是看過的,這東西對付騎兵,最好不過。”


    卓一清會意,她是見過那東西的,看起來像是一門小炮,她還跟董良要了一些,準備放到自己的戰艦上,到時候跟敵人搞個接舷戰,將帆布一抽掉,絕對可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高銘下船集結部隊。


    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些南方兵,沒見過大規模的騎兵衝鋒,到時候會心生膽怯。


    為了增加士兵的膽氣,高銘擺了了一個密集的陣型。


    五幹士兵,從遠處看去形成了一個大方陣,在華北平原上緩緩向前移動。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南邊的獨流鎮。


    其實高銘也可以攻打天津,采用圍魏救趙的辦法。


    但是他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根據護衛軍得到的情報,清軍知道護衛軍突破大沽口之後,已經準備對獨流鎮的北伐軍發動最後的總攻。


    清軍顯然也明白,不能在北邊同時應對兩個敵人。


    所以高銘必須要速戰速決,趕緊去將北伐軍救出來。


    僧格林沁就像是一頭草原上的餓狼,耐心地盯著這支護衛軍。


    這支軍隊的數量與他手下的騎兵數量相當。


    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支步兵能夠在廣闊的平原上正麵對抗一支與自己數量相當的騎兵。


    所以僧格林沁堅信這批眼前的敵人最終將成為自己的獵物,成為自己上升的墊腳石。


    他對戰艦上的火炮還是有些忌憚的,清軍一直都比較重視火炮。作為清軍的將領,僧格林沁也知道火炮對騎兵的殺傷。


    尤其是對方的戰艦在江麵上一字排開,那成排的黑洞洞的炮口似乎能夠將他們給吞噬掉,讓他感到恐懼。


    “將軍,對方已經離開河邊十裏路了。”一名將領忍不住說道。


    他們都有些忍不住了,感覺現在一個衝鋒就能消滅眼前海匪,立下大功勞。


    “再等一下,這個距離他們還能夠逃迴去。”


    到底是大帥,就是沉得住氣。手下的將領在心中暗暗佩服道。


    僧格林沁要的是全殲這股敵人,到時候對方的艦隊隻能灰溜溜地退走。


    殲滅戰和擊潰戰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想想這群海匪起事以來,朝廷似乎還從來沒有擊敗過對方。那些人總是攻擊朝廷最薄弱的地方。


    自從浙江投降華族之後,鹹豐皇帝對這些海匪的重視終於超過了發匪。


    假如他僧格林沁能夠擊敗這些北上的海匪,其功勞應該也不亞於擊敗太平軍吧。


    他覺得這些海匪的將領要麽就是狂妄自大,要麽就是從來沒有與騎兵作戰過,不了解騎兵的威力。


    他們在這樣的地形下竟然還敢向前冒進。即使組成方陣又能怎麽樣,沒有重步兵保護的方陣,難道也能夠防住騎兵?


    怎麽說呢,這個僧格林沁雖然熟讀兵法,但是他並沒有研究過國外的戰例。他還沒有意識到,時代已經變了。


    重步兵早就已經被淘汰。騎兵雖然依然存在,但是在功能上已經有了重大的轉變。


    沙俄在克裏米亞戰爭中就損失了好幾個騎兵師。哥薩克的衝鋒都無法突破線膛槍三段射構築的防禦。


    在海軍陸戰隊的方陣中,新兵們緊緊地跟著老兵,維持著陣型。


    因為要列陣,所以護衛軍前進的速度非常慢。


    他們穿過荒蕪的農田。因為這裏一直在打仗,百姓基本上逃光了,因此大部分農田都是荒蕪的。


    接連不斷的陰雨天,讓田中的雜草沒到膝蓋。


    草木折斷的聲音匯聚到了一起,組成了這支軍隊前進的背景音樂。


    這是戰爭所以獨有的bgm。


    “轟轟轟……”幾聲炮擊從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


    炮彈劃著弧線向護衛軍的方陣飛來。


    雖然是騎兵,攜帶的火炮不多,僧格林沁依然按照清軍的傳統展先開了炮擊。


    當然了,護衛軍並沒有因為這樣程度的炮擊而慌亂。


    他們原地停了下來,方陣以中隊為單位變成一個個分散開了的長方形。這些長方形又像是八卦圖一般一層層地組合起來。


    形成了四麵防禦的陣型。


    在陣型的中間,護衛軍的炮兵開始對清軍幾處暴露出來的炮兵陣地展開反擊。


    但是火炮不是這支清軍的殺手鐧。炮擊了三輪之後,除了被護衛軍打掉的火炮,其他的火炮也被清軍放棄。


    “嗚嗚嗚……”草原上遊牧民族獨有的牛角號發出了悠長的聲音。


    伴隨著這悠長的聲音,一種更加低沉的聲音傳來,周圍的大地似乎都在震顫。


    清軍的騎兵大聲唿喊著從四麵八方向這支護衛軍衝來。


    僧格林沁騎馬站立在一處山坡上,他矮壯的身材,似乎都變得高大。


    煢煢孑立而又高大威武。這是一個屬於武將的高光時刻。


    他,僧格林沁,今天要給這些從南邊來的海匪上一課。華北平原不是他們撒野的地方,滾迴海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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