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健彰這邊的行動非常迅速。


    王記綢緞鋪的掌櫃王剛這裏有一道預案,就是專門幫吳健彰逃生的。由此可見,吳健彰此人有多麽的謹慎。


    含香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她的心中害怕極了。


    她一直生活在吳健彰的手掌心裏,雖然無數次想象著如何逃出生天,但是真正實踐了,卻又莫名緊張。她對吳健彰的恐懼已經烙印在骨子裏了。


    第二天一早,吳健彰起床後,跟往常一般行事。


    現在衙門裏基本上沒有什麽事情,朝廷的文書送不進來,就是送進來了,也要先交給複興會的人先過目。


    他這裏產生的文書,同樣如此。


    他在書房中草擬了兩份公文,全都用信封小心地裝好。


    他準備一逃出去,就將上海的情況匯報給朝廷,包括複興會在這裏自導自演的大戲。


    還有江北的那支紅旗軍的情況。


    現在朝廷還以為紅旗軍就是一支趁火打劫的海盜,還沒有正視這個問題。


    吳健彰卻清楚,長江口被封鎖意味著什麽——大清國將失去最後一塊重要的財稅來源。


    沒有了外貿,蘇州府的價值至少要減少一半。


    陳得利也準備好了收網,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並沒有派人去吳府查探情況,也沒有找府內的暗部行動隊詢問。


    這一次,他選擇信任那個女人。


    不過他還是在上海縣的外圍又設置了一道抓捕圈。


    傍晚時分,吳健彰突然身體不適,似乎是發了急症。


    含香出府去幫他請了一位郎中。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郎中與吳健彰的身型非常相似。


    隻是對方穿著一身樸素的長衫,氣質完全不同,因此沒人往這個方向去想。


    郎中進入房間之後,含香迴身將房門緊閉。


    那郎中的箱子中裝的竟然不是診病的工具,而是幫人化妝的工具。


    那人沒有說一句話,一進來就開始幫吳健彰化妝。


    最後換上一身與郎中同樣的長衫。吳健彰搖身一變成了那個郎中。


    而且就連氣質都差不多,很顯然吳健彰是演練過的。


    含香不知道吳健彰什麽時候做了這些準備。


    她幾乎一直跟在吳健彰的身邊,但是卻不知道這條逃生預案。


    自己要是不提前跟那些複興會的人說,吳健彰真的可能會成功。


    按照計劃,吳健彰會混出府去,然後到王記綢緞鋪。那裏的人已經準備好,將會幫他送到洋人的租界區。


    租界區內有他的洋人老朋友,他會通過洋人的對外聯絡通道出海。


    上海灘的洋人確實還保持著一條通道,這條交通路線繞過了長江口,直接從上海的東麵出海直奔琉球,然後從琉球的那霸港南下。隻不過這是一條偷渡路線,運送不了貨物。


    吳健彰準備好了之後,依然是由含香陪著他一起離開。


    在外人看來,含香在送那個郎中離開,殊不知剛才那個真正的郎中還留在吳健彰的房間。


    此時離開的“郎中”乃是吳健彰假扮。


    守門的暗部行動隊員並沒有仔細查看,直接就將人給放了出去。


    這一切都在吳健彰的計劃之中。


    出府之後,兩人上了馬車,不過馬車的方向卻不對。


    “老爺,我們不去綢緞鋪嗎?”含香問道。


    她的心裏有些驚慌。原計劃陳得利會帶人在王記綢緞鋪實施抓捕。


    沒想到,吳健彰這隻老狗這麽謹慎,竟然臨時改變了計劃。


    怎麽辦?


    含香的大腦快速運轉。


    她不知道陳得利還有備用計劃。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縣城。


    吳健彰確實都已經打點好了。


    馬車順利地出了東門,沿著黃浦江向英租界的方向駛去。


    含香沒敢輕舉妄動,駕車的是吳健彰的心腹,這人是吳健彰早年救助的一個江湖人士,手上功夫了得。


    含香一個小女子,要是此時發難,對方一隻手就能夠將她給捏死。


    過了江海關,沒有多久就能到英租界。


    含香已經絕望了,想著幹脆就跟吳健彰去海外算了,也許以後還能夠找到機會。


    也許要等到吳健彰死去,她才能夠獲得自由。


    就在馬車通過江海關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哨卡。


    守衛哨卡的是商團護衛隊的人。


    這些護衛隊員是陳得利安排在這裏的,屬於外圍的圍捕線。


    另外一邊,陳得利帶人在王記綢緞鋪外準備抓捕吳健彰。


    但是等了半天都不見人來。


    他等的不耐煩,最終還是派人去吳府查看。


    結果在吳健彰的書房中發現了那個郎中。


    再一問,吳健彰的馬車已經離開了有一陣子。


    陳得利趕緊讓人到各個城門詢問,最終確定馬車從東門走了。


    不過這已經浪費了大量的時間。


    陳得利心中有些後悔,不該相信那個女人的話。


    都說紅顏禍水,漂亮且有心機的女人終究不靠譜。


    陳得利知道此時向東門外追去,估計已經晚了。


    他進不了英國人的租界區。


    要是進去就必須現在與對方開戰。


    完了,計劃可能要失敗了。


    陳得利懊悔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東邊卡口的護衛隊員前來報告,他們抓到了吳健彰。


    迴到一柱香前。


    吳健彰從馬車中伸出頭去。


    守衛哨卡的護衛隊員見到是一個陌生人,查探了一下就將對方放行。


    可是馬車剛走兩步,一隻女人的繡花鞋從馬車的後窗扔了出來。紅色的繡花鞋,在昏暗的夜色下非常醒目。


    “站住!”護衛隊員不傻,知道這個馬車一定有問題,當即喊道。


    不過馬車卻突然加速。


    這就暴露無遺了。


    好在隻是一輛老式雙輪馬車,拉車的馬隻有一匹,加速沒那麽快。


    兩名商團護衛隊員跳到了馬車上。


    不過那個駕車的車夫確實厲害,三兩下就將兩人推了下來。


    “砰……”一聲槍響,一名護衛隊員在不到十米遠的距離開了一槍。


    這個距離,即使是新手也很容易命中。


    車夫功夫再好,也躲不了子彈。


    那個人身形隨著槍聲歪倒在地。


    馬車頓時失去了控製。


    好在這時候又有護衛隊員跳上馬車,成功將馬車停了下來。


    含香表麵上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縮在馬車的一角。實際上,她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剛才吳健彰並沒有發現她的小伎倆。


    馬車被控製之後,吳健彰還想狡辯,不過護衛隊員哪裏給他辯解的機會。


    在領隊的示意下,一名護衛隊員拎著吳健彰的衣領,將隨身水壺中的水倒在了他的臉上。


    化妝的脂粉散開,吳健彰顯出了自己的原形。


    吳府之中一陣雞飛狗跳。


    徹底撕破臉了,陳得利不準備再留下吳府的那些仆從。


    隻不過計劃還要繼續,吳健彰這個人還不能死。


    但是到底該如何控製他呢。


    “含香姑娘,你是否願意加入複興會,成為一名光榮的複興會會員?”陳得利問道。


    今天的事情說明含香是可靠的。


    “陳大人,含香願意。”她刻意地站直了身型,用堅定的語氣迴答道。


    “好,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看管吳健彰……”


    在含香看來,隻要是不讓她繼續以色娛人,那麽她就算是獲得了自由。她想要的其實也不多,就是像一個普通女子一般生活。


    昏暗的燭光照得臥室中明暗不定,光影搖曳,如同索命的黑白無常。


    吳健彰心想自己要完了,這次複興會不會放過自己。自己明明計劃得好好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他今天受到了驚嚇,似乎是中風了,最後是被馬車拉迴來的。


    現在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也動不了。


    含香手中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湯藥進來。


    她走到吳健彰的身旁,臉上滿是關切的表情。


    “老爺,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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