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也不知道他隨手下的一步閑棋,竟然在美利堅的西部掀起了猛烈的腥風血雨。當初白人屠殺印第安人的一幕,現在反轉過來。


    褚雲良帶領的華工反抗軍吸收了一些印第安人以及墨西哥混血,印第安人與美國人有血海深仇,墨西哥人更是痛恨美國人將這裏搶走,這些人對侵入西部的白人開始血腥複仇。


    而反應過來的聯邦政府趕緊派兵圍剿,他們抓不到這支飄忽不定的反抗軍,隻能將槍口對準那些印第安人。


    這反過來更加激起了印第安人的反抗。


    鄭德也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已經離開舊金山,踏上了迴國的旅程。


    福州城外,護衛軍大軍壓境,但是卻沒有貿然發動對福州城的進攻。


    羅伯特與周騰虎談好之後就乘船北上,雙方並沒有達成什麽協議,羅伯特也沒有這樣的權力。


    不過護衛軍向他們表達了放開貿易的誠意,羅伯特則堅持要護衛軍歸還租界區。


    董良不會同意出賣主權,租界是不可能的,頂多就是允許他們上岸貿易,但是一定是在華族政府的管轄之下。


    他又讓華族撤迴舟山的私掠艦隊。護衛軍自然不會承認,也就沒有撤迴的說法。


    華族願意放開廈門島給他們的商船停靠貿易這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羅伯特隻能將華族的條件帶迴去告訴上海灘的那些話事人。


    董良也不著急,他坐鎮廈門,從華族的府庫撥付現金,開始在同安、漳州等地設置國屬的貿易商行,大量收購茶葉、絲綢。


    原本囤積在商人手中的的商品很快流入到華族政府手中。


    這些商品一部分運送到那霸,在交易所中一點點放出去。董良采用了饑渴銷售的策略,將洋人的商船都吸引過去,卻慢慢放出手中的貨源,讓大家知道在那霸能夠拿到貨。


    但是當所有的商船湧過去之後,又發現這點出貨量不夠大家分的,而此時台風季節正在臨近,為了能夠盡快拿到貨物離開,有人開始在交易所開出更高的價格購貨。


    華族的主打商品價格在一步步走高。


    原本絲綢、茶葉這些大宗商品的定價權都在洋人的手中。因為收購和外銷兩個環節都被他們把握在手中。


    而滿清的商人又是一盤散沙,那些買辦商人都是洋人的手下。


    你不賣的話,東西隻能砸在自己的手中,於是一層層壓價,最後吃虧的是那些茶農和蠶農,他們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東西,隻能便宜賣給那些本地商人,然後再流入到洋行。


    但是今年的行情變了,除了廣州之外,福建、浙江、上海的洋行都沒有辦法將手中的貨給運送出去。


    董良用官辦的商行取代那些洋行,向本土的商人收購生絲、茶葉,所用的資金大部分都是這次戰爭中收繳的現銀。


    這些現銀在華族的造幣廠鑄造成船洋,還沒有捂熱就重新流入市場,增加了市場上的流通性。


    貨幣就是市場的血液,有了這些新鮮血液之後,因為戰爭而死氣沉沉的閩省市場再次活躍起來。


    商人們手中的貨物出手之後,得到了船洋,然後這些船洋又通過這些商人流入底層生產者的手中。


    普通的生產者會用這些錢來購買他們必需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這樣子貨幣就又重新流動到市場上去。


    護衛軍中的高層一直都覺得董良花錢如流水,周藤虎更是不止一次找董良訴苦,說自己攢點錢不容易,董良一迴來,幾個命令一下,華族的府庫就空了一半。


    董良隻能將自己想法慢慢跟對方解釋,跟這個時代的人講清楚市場流通性的問題,是很難的。


    福州的攻城戰還沒有打響,上海周邊的起義就先開始了。


    起義從青浦縣城開始,理由就是反抗征糧。起義幾乎在一瞬間就就蔓延到嘉定、川沙、寶山等上海周邊各縣。


    這本來就是當地複興會充分準備好的。


    在清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洋人就先反應過來了,租界區的洋人聯合組成了一支將近三千人的臨時陸軍。


    劉麗川心中清醒,好在是聽了陳得利的建議,他們這些起義軍肯定幹不過洋人的。


    最後的結果必然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這上海的控製權怕是就要落到洋人的手中了。


    住在山海關樓上的吳鍵彰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一下子上海成了孤城,他隻能將情況向朝廷上報。


    但是此時揚州的太平軍剛剛開始北伐,滿清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過去了,根本就管不到上海這裏的事情。


    此時楊文定已經被朝廷查辦,許乃釗擔任江蘇巡撫兼江南大營幫辦。


    許乃釗接到報告之後,覺得上海周邊乃是財稅重地,不得有失,與向榮商議之後,決定從江南大營抽調援軍,經溧陽走太湖水路支援上海。


    正好陸劍鋒曾提出願意出征,於是向榮決定將“鋒銳營”派出支援上海。


    陳得利這裏並不知道清軍援軍的事情。


    他準備了一份禮物來到了吳鍵彰的府上求見。


    吳鍵彰這段時間與這個琉球使者漸漸熟悉,很痛快地在書房接見了陳得利。


    “吳大人,現在上海周邊的情況嚴峻,不知道大人是否有什麽辦法解決。”陳得利上來就問道。


    吳鍵彰心中不悅,心想你一個番邦的使者,管的有點寬啊。


    “陳大人要是害怕的話,大可以離開啊。”


    “吳大人啊,下官這段時間在上海灘購買了大量的產業,還有那些貨物,貨物還能運走,但是那些產業帶不走啊。”陳得利道。


    吳鍵彰不明白這個姓陳的到底要幹什麽?


    “大人啊,這些天很多上海縣城的商人找到在下,願意一起出錢招募一支民團,來保護上海縣城。”


    “組建民團需要朝廷的允許,否則與造反無異。”吳鍵彰道。要成立民團也是他找人弄,什麽時候輪到一個番邦使者了啊。


    “大人,可是您的民團到現在還沒有眉目,此時再去組織來得及嗎?而我們手中的民團都是現成的。大人,您不用花上一分錢就能夠多出一支軍隊,豈不快哉。”


    “現成的?陳大人,你手中哪裏來的現成的民團。”


    陳得利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他知道要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哈哈哈,大人,您將孫子都送到老家去了,當然不擔心了,但是我等的錢財和身家性命可都在這上海,洋人都開始招募軍隊自保了,難道我等就不行了?”


    說完,陳得利拿出了吳曉屏和吳超越的隨身信物來。


    吳鍵彰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子腦子發暈,含香趕緊上去扶住他。


    他抬起顫抖的老手指向陳得利:“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陳得利不是簡單的琉球使者。


    陳得利這段時間在上海灘大量收購洋行羈押的商品,甚至接手了一些洋人的工廠。


    因為第二艦隊的封鎖,一些洋人開始將手中的工廠便宜賣掉,留在他們手中還要給工人開工資。他們擔心上海要真的打起來,這些工廠可能就一文不值了。


    這些東西買下來,陳得利至少花掉了幾百萬兩白銀。


    一個小小的琉球國能有這樣的財力嗎?


    “大人,我隻是一個琉球使者,在這裏做點生意,賺點錢。吳大人,您的年紀不小了,坐上這個道台不容易,要是上海丟了,您還做什麽道台啊。你看我們商人自籌經費組建民團,保護上海灘,您安穩做自己的官,不好嗎?您可以放心,現在廣東也不太平,令郎和令孫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了。”陳得利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但是吳鍵彰卻非常想抽上去。


    自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了,可是對方有那樣的實力,完全可以起義幹掉自己,為何要用這麽下作的手段呢?


    這個時候,吳鍵彰隻要打一個手勢就能夠讓人進來將這個姓陳的抓起來,但是他沒有這麽做。


    人的年紀越大,膽子就越小,因為不管是兒子、孫子還是自己的財富都是他努力一輩子的成果。


    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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