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隊長請坐,在我這裏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咱們護衛軍上下都是兄弟姐妹,你這樣生分了。”


    “元首,屬下還是站著好了,不礙事的。”藍天野抓了一下光禿禿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剛剛剪了辮子,藍天野還有些不適應。


    他已經四十好幾的人,怎麽說也比董良大上一輪,但是不知為何,藍天野站在董良麵前的時候,感覺董良的氣質跟他像是一個同齡人一般。


    董良的那種成熟穩重與少年老成的成熟不同,更像是一種時間天然積澱而成的成熟。


    “藍隊長,你還是坐下吧,這麽站著,我還要仰著頭跟你說話哩。”董良笑著說道。


    自從配合護衛軍擊敗了盧壽翁的官軍之後,藍天野和整個鹽田堡就別無選擇,隻能投靠護衛軍,跟著華族一條道走到底。


    他們一共組織了三百人,但是董良給了他們一個大隊的編製,又從投靠的百姓中挑選出了兩百佘人給他們補齊。


    這個大隊由藍天野擔任大隊長,其下麵的大小頭目也全是藍天野的兒子和徒弟。


    這有點小軍閥的意味,但是他們的人數都很少,不會對護衛軍的的統一指揮有太大的影響。


    相反,在戰鬥的時候兄弟親人之間守望相助,還能夠提高整體的戰鬥力。


    見到董良這麽說了,藍天野才坐了下來。


    董良點了點頭微笑著問道:“藍隊長練的可是南拳?”


    “迴元首的話,屬下練的正是南拳中的少林橋手。”藍天野迴道。


    董良知道南拳分為很多個派係,如福建的少林橋手、五祖拳、鶴拳、羅漢拳,廣西的周家拳、屠龍拳、小策打,浙江的洪家拳。黑虎拳、金剛拳。湖北的洪門拳、魚門拳、孔門拳、湖南的巫家拳、洪家拳、薛家拳等。


    這南拳據說最初是出於南少林,藍天野的少林橋手,也算是眾多派係中的正宗。


    “我們護衛軍的總教官康八爺練習的是北派的功夫,你們有空可以切磋一下。”董良麵帶微笑說道。


    他與人說話的時候總是麵帶微笑,顯得非常有親和力。


    “這在下豈敢,康教官的名聲,在下也是聽說過的。”


    ……


    要想與一個人拉近關係,最好跟對方聊一些人家擅長的東西,這是聊天中的小技巧。


    自從當上了華族的元首之後,董良一直都在刻意地練習自己的溝通能力。


    “藍隊長,以後有沒有興趣留在軍中,我華族的陸軍學校還缺一個武術教官。”董良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


    藍天野他們隻是臨時的編製,像藍家那麽大的產業,他肯定還要迴去打理的,他倒是想讓自己兩個隻會打打殺殺的兒子留在軍中,興許以後還能夠混個一官半職。


    “元首,這……藍某年紀大了,這次擊敗韃子之後,藍某想必是幹不動了。”


    見到藍天野委婉地拒絕,董良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異樣,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藍隊長先不用急著拒絕,我知道你家大業大,不過以後在我們華族的治下,藍先生不用擔心自家的生意,咱們華族鼓勵工商,你藍家的產業隻會越來越大,我看你家的大姑娘機智聰明,倒是一個經商的好苗子,我華族女子都可以出來做事兒,藍隊長可以將產業交給令媛打理,以後令媛還可以到我振華大學堂去進修,那裏有人專門教授商賈之術。”


    “而且,藍隊長在軍校做事兒,不比軍中,每日都可以迴家,自然也能夠兼顧到家中之事,藍家的兩位公子,也皆是軍官的好苗子,讓他們先實戰曆練一下,迴頭到陸軍學校學習一段時間。”


    “多謝元首的厚愛……”藍天野隻能恭敬不如從命,董良都已經將話說到這樣的份兒上了,他再繼續拒絕那就是不上路子了。


    福建之戰結束之後,董良準備正式成立華族的陸軍學校,海軍已經在那霸有了一座專業的航海學校,陸軍卻依然還依靠教導隊來培養軍官。


    這速度著實是有些慢了。


    董良很清楚,與滿清之間的戰爭一旦開始就不可能真正地停下來。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以後的戰爭規模隻會越來越大,華族的軍隊數量也是越來越多。沒有一個強大的軍官培養機器,華族的軍隊就會跟一個得了軟骨病的巨人一般。


    因為軍官就是一支軍隊的骨架和靈魂。


    “藍隊長,我們華族以後會取消鹽業官辦的製度,柴米油鹽都是百姓生活必須品,國家就是再缺錢了也不能在這上麵設卡,這是在從百姓的嘴巴裏搶錢。食鹽的價格原本很高,其中大部分都被朝廷和官員拿去了,要是沒有這一塊,藍隊長覺得這價格可以降低多少?”


    現在的滿清實行的是鹽鐵官辦的製度,這一製度,讓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鹽業的官辦其實就是額外增加了一項稅收,一項你隻要吃飯就要繳納的稅收。


    而鐵業的官辦也限製了冶鐵技術的進步。


    早在明朝時期,官府就已經拋棄了自己經營鹽鐵的辦法,而是改為一種類似於承包經營的辦法。不過在實質上還是官辦。


    鹽商被稱為紅頂商人,他們擁有半個官方的身份。


    清朝的鹽商可以分為兩類,一是運商,二是場商。


    運商是鹽商的主要群體。顧名思義,這類鹽商主要負責食鹽的運送和銷售,他們領取了鹽引,壟斷了本年度的鹽綱,成為一個地區內的龍頭老大。


    由於當時的鹽價根據市場供應而有所波動,不少鹽商瞅準時機,散布謠言,使得食鹽供不應求,從而提高販鹽收入。


    此外,運商中存在一批“總商”,這些總商是鹽商中的頭頭,他們往往會想盡辦法剝削下級商販,從而提高自身收入。


    另一類場商主要負責食鹽的生產和收購,直接幹預工人的製鹽。許多場商為了獲得暴利,往往對普通鹽丁加以盤剝。


    正如乾隆時期的一位大臣所言“(鹽商)惟知自利,不恤灶艱……向係用桶量收……每桶實多一二十斤不等”。


    用一個數字或許更能說明鹽商獲得的暴利。在清代前期,淮鹽在產地的價格為每斤2-3文,在銷售地,淮鹽的價格能夠飛漲到60-70文,利潤高達30倍之多。


    按照老馬的理論,這30倍的利潤足夠讓人變成魔鬼了。


    在簡單的買賣當中,鹽商的利潤是極為驚人的,以至於,清朝文人說道“(鹽商)利可坐獲,無不致富”。


    藍天野的家族實際上是一個場商。鹽田鎮,主要采用曬鹽的辦法,他們產的鹽是漁業鹽,主要是粗鹽,賣給那些漁民醃製鹹魚,利潤不高,但是量很大。


    沿海的鹹魚非常受山裏人歡迎,因為這東西可以替代食鹽。


    “元首,要是這麽做的話,至少可降低九成的價格。”藍天野一臉震驚地看向董良,從來沒有哪一個朝代的統治者敢放棄這塊利潤。


    那是因為他們來錢的手段太單一了,董良要是想要搞到錢,有的是比這個隱蔽的手段。


    食鹽官辦這種手段太過粗劣了,簡直就跟明搶一般。


    這幾天,董良幾乎是天天找這些投靠華族的地方勢力頭目談話,他們有商人,有士紳,有普通的讀書人,還有一般的平民。


    從這些人嘴中董良了解到了很多關於福建地方上的信息。


    在最後的決戰來臨之際,董良還有心情做這些事情,很顯然他對戰爭的勝利一點都不擔心。


    手下見到自己的老大這般,也增添了勝利的信心。


    好的統帥,可以通過自己的一言一行影響手下的軍隊,不一定是騎著白馬在戰陣前的演講,提振士氣的辦法有很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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