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從塌上醒來的朱橚,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腦袋還有點疼。


    聞聲進來的太監小安子,雙手帶著熱巾和醒酒湯。


    “昨天我不是在燕王府?”


    聞言的太監恭敬地呈上醒酒湯,小聲地說道。


    “殿下,昨日您和各位王爺在燕王府上喝多了。秦王和晉王殿下都被親衛攙扶走,各自迴府了。


    慈寧宮晚些時候派人過來傳話,說皇後讓您和楚王、齊王都各自迴宮。”


    朱橚緩緩想了起來,將醒酒湯一飲而盡道。


    “想想真是不對,四哥的大婚之日,我們怎麽把他灌醉了?”


    貼身太監笑著說道。


    “殿下,小的送離諸位王爺的時候,燕王就幾乎醒了一半。”


    頓了頓,小安子還補充道:“殿下,昨晚走時燕王還說著讓您留在燕王府。可慈寧宮那邊有吩咐,小的就沒敢讓您留下。”


    朱橚倒也沒有在意,擺擺手說道:“無妨,應該迴宮的,宮裏有規矩。即便是皇子,也不能無故夜宿宮外。”


    說著,他看向榻旁的兩份大紅包,昨日去燕王府的時候朱棣和徐妙雲還各自給他準備了大禮。


    “四哥四嫂真大方!”


    朱橚看著裏麵的銀票和寶鈔,加起來大概有五百多兩。


    他抽出一張二十兩的遞給旁邊的太監,“賞你的。”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小安子臉上笑開了花,十兩已經夠都城一戶人家整年的吃食花銷了。


    “你叫什麽名字?”,朱橚忽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自己貼身太監叫什麽。


    “稟殿下,小的無名無姓,宮裏都叫我小安子。”


    “你的爹娘呢?”


    對方的臉上,顯露出幾分難受。


    “殿下,小的幾歲的時候,爹娘就餓死了。幸好陛下勘定天下,讓小的得以被帶進宮,免遭餓死。”


    朱橚聽完點點頭,“小安子終究是不好聽,看你每天帶著笑臉,就給你一個興字。


    以後我就叫你興安吧,安心在我身邊當差,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對方聽出了名字的含義,連忙跪伏在地上,磕著頭說道。


    “多謝周王殿下賜名,小的願為殿下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


    朱橚嫌棄地擺擺手,“得了,讓你在身邊當差,不用上刀山下火海。”


    這話也讓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大明正式冊封的周王了,估計禮部不久就會來人。


    抬頭的興安訕訕一笑,“殿下,小的嘴笨,聽民間戲曲裏都這麽說,所以小的,就。”


    “好了,起來吧,我有點餓了。”


    興安立刻了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殿下稍後,小的這就拿糕點來。”


    從塌上起來的朱橚,洗了個冷水臉,頓感精神了不少。


    洗漱後,他坐在桌上吃著糕點。興安在一旁端著茶壺倒水,恭敬地問道。


    “殿下,今日還要去翰林院藏書樓看書嗎?”


    朱橚咽下最後一塊糕點,“先不急著去,待會兒先去慈寧宮和皇後請安。昨晚和楚王他們喝的太多了,得在母後前認個錯。”


    “是,殿下。”


    慈寧宮,東苑。


    朱橚恭敬地行了大禮,“見過母後。”


    “過來坐。”


    馬皇後倒是沒有在意昨天的事情,反而笑著拉著他坐在旁邊。


    “老五啊,我和你父皇商量著,該早點給你定門婚事。”


    朱橚聽到這話,不由得頭皮發麻。


    他隻覺得自己腦子裏的東西,讓他朝不保夕的。說不定哪天就恢複整日失神的狀態,總不好拖累別人。


    朱橚站起身來,拱手試探地問道。


    “母後,此事要不還是往後延延?孩兒才入宮半年不到,還是?”


    馬皇後拉起他,笑著說道。


    “你四哥昨日的大婚你也看見了,再過幾月就是你十七的誕辰了。宋國公府家有個二小姐,年紀和你相仿。”


    朱橚心中一個咯噔,這已經不是在和他商量了,而是通知他有門婚事給他安排好了。


    宋國公府的二小姐,這個人選定然是朱元璋和馬皇後共同的決定。


    朱橚知道大勢已定,便拱手說道。


    “但憑父皇母後做主,孩兒聽著就是。”


    “嗯,我和你父皇也是為你好,馮家的二小姐溫慧賢淑,是個不錯的姑娘。


    有機會你倆可以見一見,你大哥和四哥他們,都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朱橚若有所思,又說了幾句後告退道。


    “母後,兒臣去翰林院看書了。”


    “去吧。”


    馬皇後點點頭,仿佛在籌劃著日後的朱橚大婚。


    離開慈寧宮後,朱橚緩步在玉階之上。心中一直在想著,此事是否有周旋的機會?


    婚期,能否拖延?


    朱橚心中原本懷揣銀票的快樂,被此事衝淡了些許。


    在經過翰林院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哥?”


    朱橚走近一看,果然是穿著皇太子服飾的朱標,對方站在角落歎氣。


    “是五弟啊。”


    朱標從臉上強擠出幾分笑容道。


    “大哥心情不好?可是有難為之事?”


    朱橚和朱標相處幾個月,一眼就看出對方臉上的三分笑,七分無奈。


    對方歎了口氣,“五弟,陪我走走吧。”


    “但聽大哥的。”


    兩人隨即向著城牆邊走去,高高的城樓之上,周圍並無他人。


    “你還記得劉希哲嗎?”


    朱橚遲疑片刻,還是鄭重地迴到。


    “記得,大哥,他,他是個有學問的大臣。”


    “是啊,劉希哲此人還在我東宮當過差,他的確有大學問。”


    朱標說著指了指一個方向,“五弟啊,那裏跪著的幾個,是劉希哲的家人。他們等不到劉希哲的屍首,從昨晚就一直跪到現在,哭著不肯離去。


    可我甚至不能和他們解釋半句,也無法撫恤劉希哲的家人,隻能這麽遠遠地看著。”


    朱橚順著朱標的手指,向著下麵看去。


    在東華門門靠外一點的地方,隱約可以看見跪著幾個人,有婦孺有老人。


    “大哥,劉希哲他?”


    朱橚大概能猜到,此人公然忤逆皇帝的後果。可真正當一個熟悉的人死後,他的心中還是猶如重錘敲擊。


    “在都察院的院子裏,廷杖了四十二下斷氣的。要不是劉伯溫勸著,今日早朝禦史就要全部寫辭呈了。


    若真這樣,他們的下場不會比劉希哲好太多。”


    朱橚沉默了,朱標歎了口氣後就離開了。


    良久,摸了摸自己腰牌的朱橚,又拿出了身上裝著的五百兩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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