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沁翻身坐起來,笑道:“天下這樣的人也就她一個,還能是誰?”


    齊承堅:“……也是。”


    謝沁又笑說:“我和她比和你還熟呢。未入宮之前,我在她家住了足有一年多,她們姊妹也常到謝家來,都和我的親姊妹一樣。你一說,我就知道是誰了。”


    往枕上一倒,齊承堅說:“我把實話都告訴你了,你得信我。”


    謝沁也躺下:“我信。可父皇母後已是難得的恩愛,就算對謝家有些……父皇也極看重你,弟妹們也都尊你,你為什麽……”


    身邊半晌沒人迴答,謝沁泄氣:“就當我沒問。”


    “你別急——”齊承堅抓住她直歎:“從前怎麽沒覺出來你竟是個急性子?”


    “從前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呀?”謝沁笑,“就當是我這幾個月憋壞了,太子殿下,您就讓讓我罷,啊?”


    怕讓守夜的人聽見,兩人一笑,各自躺好,齊承堅才慢慢開了口:“去年冬日,父皇忽然試探我心裏是怎麽看待承定的,怕我以後……做出殘害兄弟之事。”


    謝沁默默聽著。


    “其實父皇試探我不是一次兩次。”齊承堅說,“我大概也能理解父皇。大周皇室現成的例子不過才十幾年,父皇有所警惕,想防患於未然,也是理所應當。”


    “可理解歸理解。”他本便在用氣音說話,說到此處,聲音愈發放低,“身為人子,被父親懷疑試探,我心裏……”


    “承定隻比我差三個月,吳貴妃難免多心,不算什麽。可承定年歲愈長,也對我心有不服,將來……”齊承堅說不下去了。


    謝沁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向從容自若的太子有這樣的一麵。


    想到謝家是什麽樣,她不由對齊承堅有些憐憫了。


    握住謝沁的手,齊承堅自嘲笑道:“我因父親猜忌我而傷懷,卻也一樣疑心兄弟,這大概就是天家。”


    “可天家就應該如此嗎?”


    這個問題謝沁迴答不了,齊承堅也並非是要她迴答。


    他歎了一聲,對謝沁笑道:“睡罷。”


    夜深了。


    謝沁已經靠在齊承堅身邊睡熟。


    齊承堅從思緒中抽離,也閉上了眼睛。


    今日無雲,月光的清輝灑落在京城每一個沒有陰影的角落,也流動在榮國公府的高祖禦賜牌匾上。


    隔壁與榮國公府大小規製相差無幾的原寧國公府,大門上已經新掛起了寫著“敕造渤海郡主府”七個大字的今上禦賜匾。


    開國一門兩國公的賈家隻餘一位忠義榮國公夫人,早已不複昔日的威勢,但今日賜婚聖旨一下,賈瑛成了聖上的孫女婿,雖渤海郡主為異族渤海王室女,並非大周皇室血脈,賈家也算大迴了一口氣,不再是隻靠忠義榮國公夫人一人撐著了。


    做渤海國王女的郡馬自然不如做正經駙馬郡馬風光,但這是有利於大周與渤海國和平的有功之事,數家被皇上取為備選的人家都讓自家子孫好生哄渤海郡主高興,如今差事落到賈瑛頭上,不知有幾家遺憾幾家羨慕。


    賈母更是知道輕重,若把這差事辦好了,賈家不說能迴到幾十年前,起碼不會等她一撒手,就從京裏的社交圈子跌落下去,因此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重視。


    誰知她千防萬防,怎麽還是沒防住王氏接旨就掉鏈子呢?


    王氏一暈,賈母便覺不好,立刻在宣旨的太監麵前找補。等太監一走,她就命賈政搬出梨香院,又讓婆子把梨香院兩處門都守住,不許人隨意進出。


    她也不敢到外頭請太醫大夫,隻派賈琮親去清寧侯府,不敢打擾林黛玉和女醫院,隻把清寧侯府裏住著的男大夫請了過來,給王氏診脈,開了幾副安神精心下火的藥。


    才把清寧侯府的大夫送走,皇後娘娘就派了周太監和司藥來,賈母隻得打起一萬個小心應對。幸而皇後娘娘無多少怪罪之意,不過派人來提醒。


    饒是這樣,送走周太監,初夏的中午,賈母也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皇後娘娘對王氏如何暈倒心知肚明,賈母便也不避著司藥了。


    她又請司藥給王氏診了一迴脈,笑道:“我這媳婦有了年歲,便不如以往明白了,還請供奉開些安神補腦的藥,別讓她辜負了陛下和皇後娘娘的恩典。”


    司藥笑道:“醫者隻能治病,不能醫心,王太太的症狀並不如何嚴重,可若想她好全,還是得看老太太您的。”


    賈母心內一鬆。


    看來宮裏是真的沒想要王氏的命。


    希望王氏能聽進去她的勸。


    畢竟她是寶玉的親娘啊……


    命鴛鴦親送司藥去歇息,賈母要在梨香院等王太太轉醒。


    賈瑛本要陪著,賈母攆他出去:“今日你大喜,不知一會兒多少人家派人來賀。你爹娘都不成了,你珍大嫂子不能算在這裏頭,你大嫂子一則是寡婦,二則隻能在裏頭接待女眷,蘭兒長大之前,你就是家裏當家的人,這會子家裏上下都離不得你,你還不快去,在這裏磨蹭什麽?再告訴你大嫂子,若有人問我,隻說我在宗祠裏祭告祖宗呢。你娘的事兒……不能傳出去。”


    賈瑛本覺賈母的話有理,正要答應,開口前卻又品出了別的意思。


    他大驚:“老太太,璉二哥不是這幾日就到家了,他才是咱們家正經的長子嫡孫,怎麽您卻說……我……”


    賈母歎道:“寶玉,渤海郡馬的家裏難道能讓犯過王法的人當家嗎?不但是他,就是蓉兒過兩年出來,我也隻能讓他自過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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