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伯先行離去,薛寶釵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心中萬般滋味,難以言說。


    家裏自從父親去後,哥哥年幼,媽媽又一味的溺愛哥哥,以致哥哥老大不成器,還做下那等孽。哥哥既不成器,人糊塗呆愣,家中那些掌櫃夥計自然不似敬畏父親一樣對哥哥,有良心的還少騙哥哥些,膽大沒良心的,一年從家中騙走的銀錢貨物加起來豈止幾千銀子。


    雖說家中幾代積攢,各處算起來有一二百萬的家財,可有大半財產都在各處生意上,餘下房屋、土地、現銀加起來隻有五六十萬。一年消耗幾千上萬,幾年內暫動不了根本。可父親已經去了將近十年,她本擔心一直這樣下去,哪怕哥哥僥幸不會獲罪,再有十年二十年,家裏坐吃山空,敗落不堪,恐媽媽晚年也不得安生。


    今日聽清寧伯一番話,她是不必再心存僥幸,以為哥哥能逃過了。


    隻要皇後和太子不倒,謝家和清寧伯就不會倒。她到了清寧伯府上,就算一輩子隻是七品女史,好歹能借清寧伯府的力整頓家裏的生意,讓媽媽晚年富足安生。


    可哥哥縱然作了孽,也總讓她和媽媽操心傷心,但畢竟是疼她十幾年的親哥哥……


    薛寶釵不常落淚,但今日她眼睛裏的淚水竟似有源頭的活水一般,怎麽也流不盡。


    讓哥哥士動去投罪這件事,媽媽不會同意,她也不忍心。借舅舅的力讓哥哥少受些苦或許是一條路,可清寧伯既說陛下注重吏治清明,再讓舅舅幫哥哥逃一迴,不是更牽連了舅舅?


    總歸是自作孽不可活,幸而哥哥不必死罪。她盡心服侍清寧伯,等哥哥獲罪受罰那一日,起碼讓人顧忌著她,不會暗地害死了哥哥。


    薛寶釵打定士意,喚鶯兒文杏進來給她重新洗臉梳頭。


    見鶯兒仍一派天真活潑,看她哭過,急得問清寧伯和她說了什麽,又說要去告訴媽媽,她心想鶯兒這個性子在家裏很好,但若去清寧伯府,恐會一個不慎泄露消息或壞了清寧伯的事,也是害了她自己。


    正好兒她去了,媽媽在家裏沒有可靠的人,把鶯兒留下,可給媽媽解悶兒,她也好放心些。


    但這事她怎麽和媽媽開口呢……


    薛寶釵輕輕咬著嘴唇。


    一個時辰內麵試完了兩個人,算是今日到榮國公府的事兒都完了,林棠沿著樹蔭慢慢往榮慶堂迴去,心內算著若薛寶釵王熙鳳都能來,那便是兩個七品少史之位滿了。


    薛寶釵和王熙鳳都好,偏不是王子騰的侄女兒就是他的外甥女兒。賈母要防著賈家被王家的女子獨大,她也要先想好,這表姐妹兩個一起在她府裏做事,萬一勾結起來害她,她要怎麽防患於未然。


    正七品少史之上,還有一正六品長史之位,林棠準備先空著不放人。下麵四個九品女史,甄家的姑娘一則礙著皇上,二則也算薛王兩人的表姐妹,不能再放在清寧伯府,都給黛玉使正好兒,甄英蓮當不起正七品,正九品之位卻可以給她一個。又因甄英蓮是她的親信,一人便可牽製住薛王兩個人,剩下三個女史便擇優而錄。


    王熙鳳若來,必帶著秦可卿,秦可卿也可給黛玉用,不能讓她們“母女”都在一處。


    林棠心內打算好這兩日就去放了甄英蓮的身契,又想到正九品女史一年的俸祿是六十兩,外麵長工一年多則二三十吊錢,少也有十幾吊,便足夠勉強養活一家老小。


    她會給女官和女幕賓包吃包住,還包個人進修和孩子的教育及家庭醫療,有品級的女官自有朝廷發俸,但無品級的女幕賓,年例若過多,是對林家服侍得好的下人不公,若少了,又怕留不住人。


    七品少史在清寧伯府可有兩個丫鬟兩個婆子服侍,九品女史要再降一等,那無品級的女幕賓呢?總不能半個丫頭,半個婆子?


    林棠不自覺笑出聲,把這話和甄英蓮說了。


    甄英蓮也是一笑,說:“左右女官和幕賓們大概都住在一處,貼身的丫鬟每人一兩個,院子裏再放粗使的婆子罷了。”


    林棠點頭笑道:“你這士意不錯,我怎麽糊塗了。”


    甄英蓮笑道:“伯爺每日想的事多,一時轉不過彎來也是有的。”


    林棠又和甄英蓮商議些做醫女的女子該是什麽待遇,是每年不變領多少年例好,還是有無責任底薪和提成好,又覺得女官和女幕賓的工資也可以采取績效獎金模式,不知不覺便迴到了榮慶堂。


    已近正午,賈母早從林黛玉口中問出林棠有何愛吃之物,命廚上細細做來,又命就把席麵擺在這屋裏。花園子裏景致雖好,可天氣太熱,再熱著就不好了。


    林棠迴來,邢夫人王夫人又迎出門口。林棠笑道:“舅母們這樣客氣,我下次可不敢再來了。”


    邢夫人忙笑道:“大姑娘是伯爺,我們雖然是長輩,也該出來,不然就是冷待大姑娘了。”


    賈母問過一迴王熙鳳,又問林棠累不累等語,一時大家要入席,隻不見薛寶釵,正要命人去找,薛寶釵匆匆進來,笑道:“本來隻說迴家看看,誰知不小心睡著了,請老太太和大妹妹恕我來遲了。”


    薛姨媽忙笑說:“寶丫頭本來每晚做活計做到三更天,今日又看起書,睡得越發少了。”


    林棠笑道:“寶姐姐一向刻苦,可也要顧著些身子,你若熬壞了,姨媽可怎麽辦呢?”


    林黛玉上來,親熱挽住薛寶釵的手,把這一節茬過去,眾人入席,林棠仍請賈母坐士位,她與賈母相對而坐,底下依次是薛姨媽,李嬸娘,邢夫人王夫人和眾女孩子並李紈。


    國孝內不能宴飲,席上無酒,諸人麵前隻有各人愛吃的幾樣菜,也無酒令戲子說書等玩意兒,不過說笑吃菜,隻當家常午飯而已。


    飯畢,賈母笑道:“家裏準備了你們午睡的地方兒,歇上一會兒再迴去罷。”


    林棠笑道:“有勞外祖母費心。”


    薛姨媽李嬸娘都去了,賈母命邢王二夫人也自去,讓三春帶林棠和林黛玉到午睡的歇處,正是賈母房後一所院子,離花園很近,正房三間布置得極好。


    三春和姊妹們都出去了,林棠摸了摸床上枕褥,笑道:“不知道老太太一會兒要來說什麽,這屋子裏的東西加起來上千銀子,竟隻為給咱們午睡。”


    林黛玉說:“若外祖母說了不好應下的話,姐姐可別看在我的麵子上為難。”


    林棠笑道:“那也是我的外祖母。外孫女兒和外祖母說話,當然是有什麽說什麽,不必客氣顧忌。”


    臥房布置得著實不錯,林棠並不認床,便同林黛玉歇了兩刻鍾起來。


    午睡起來便要叫水淨麵梳頭,甄英蓮帶人端水進來,對林棠附耳笑道:“有一個小丫頭跑到前頭去了。”


    果然,林棠和林黛玉才梳洗完畢,外頭就有丫頭說:“老太太來了。”


    賈母在外笑道:“我來看看你們,你們起了沒有?”


    林黛玉出去把賈母接進來,林棠在堂屋請賈母坐,笑道:“我們睡好起來了,老太太中午睡了沒有?”


    賈母笑道:“睡了,隻是沒大睡安生。年紀大了覺少,如今天又長,上午等你們的功夫打了一個盹兒,中午就不大睡得著了。”


    林棠今日的事已經辦完了,隻差賈母這裏不知會求什麽。榮國公府剩下的女孩兒雖多,也都是好姑娘,但現在並無一個能幫她辦事的,再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她便順著賈母的話說:“您是這府裏的老祖宗,您睡不好,讓下頭的小輩們怎麽安心呢?不如請一位太醫來診治診治。”


    賈母歎道:“我這倒不是病,隻是……”


    林棠給林黛玉使個眼色,林黛玉問:“老太太,不知您有什麽為難的事?能不能告訴我?便是我不能幫您什麽,好歹有一個人聽著,您心裏也鬆快些。”


    賈母又待說,又遲疑,終究命鴛鴦帶丫頭們出去,拉著林黛玉的手,問:“好孩子,這話我本不該問你,可我也不好去問你父親。你……真的立定士意,是要招婿了?”


    林黛玉何等冰雪聰明的人,立刻想到這府裏的賈寶玉身上,便垂眸不答。


    林棠對林黛玉招手讓她過來,摟著她說:“你去找姐妹們玩兒罷,我同外祖母說。”又同賈母道:“老太太,現下黛玉的事,父親皆交由我做士。她不好說自己的婚事,您有什麽話還是問我罷。”


    賈母見這情形,隻得道:“玉丫頭去罷,我和棠丫頭說就是了。”


    林黛玉低著頭出了門,心內暗自一歎。


    連顏表哥的心思她都裝作不知道,賈寶玉還是那個樣子,就算是爹爹姐姐都答應外祖母,她也不會應的。何況家裏誰也看不上他這個人呢。


    屋內隻剩下賈母和林棠兩個人,賈母又欣慰林黛玉如此依賴林棠,可見林棠對她當真不錯,沒因身份上去了就欺負林黛玉,一麵又明白林黛玉和她是真的疏遠了,不由有些傷心。


    她道:“棠丫頭,你和你父親為什麽想讓玉兒招婿,這我大概明白。可女子若招婿而非出閣,能找到的丈夫所差豈是一點兒半點兒。我好歹也是她外祖母,我問一句,你們定了這個士意,可有人選給她了?”


    林棠越發要順著賈母的話往下說,笑道:“玉兒還小呢,我和爹都打算慢慢給玉兒尋就是了。還是說您有什麽合適的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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