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域,蠻州。

    蠻荒神廟遺址附近。

    一名須發皆白,麵容愁苦的道士,拄著寫有“仙人指路”的長幡。

    道士身形佝僂,一步三晃,似乎隨時會被風吹倒地。

    “明明就應該在附近,怎麽就尋不到呢?”

    道士喃喃自語,長幡篤篤篤的敲著地麵,似乎在尋找寶藏。

    蠻荒神廟是幾千年前的勢力,功法神通都是煉體之道,最強盛時候比起青雲宗也不差。然而中原人族興起,與蠻族數百年交戰,最終蠻荒神廟沒落,隻剩下殘垣斷壁。

    神廟遺跡在幾千年時間裏,被無數修士搜尋,就差將其反過來篩一遍。

    仙軍在龍首山大敗道盟,一統澤域,大軍路過蠻荒神廟遺址時候,發動數萬兵卒將方圓百裏掘地十丈,結果隻發現一些具有文物價值的破爛。

    至此,蠻荒神廟從殘桓斷壁,變成了僅剩幾塊巨石矗立,是曾經神廟石柱。

    蠻族本就身形高大,修行煉體之道後,至少有三四丈高,所以這神廟石柱十餘丈高,宛如小山一般。

    苦臉道士在幾根石柱附近亂轉,不斷探尋,似乎篤定自己尋找之物就在附近。

    篤篤篤的敲擊聲,蘊含某種特殊韻律,穿透虛空直達地下未知之地。

    這是一處黑暗虛空裂縫,不在此間,不在彼間。

    位置就處於地下三丈左右,然而當初仙兵下挖十丈,卻沒有發現絲毫蹤跡。

    黑暗裂縫中傳來敲擊聲,陡然間睜開一對眸子,如同兩朵碧綠磷火,將黑暗驅逐,方才顯露這處虛空裂縫模樣。

    方圓三尺大小,沒有任何雜物,僅僅一個幹枯老者蜷縮其中。

    須發沒剩下幾根,麵龐上溝壑縱橫,手背青筋顯露,幾乎看不到絲毫血色。唯有身上赤金色道袍,靈光流轉,顯然是一件護身至寶。

    “是誰……喚醒了……老祖……”

    聲音嘶啞幹枯,語言斷斷續續,似乎數十年不說話,嘴巴都變得僵硬了。

    地表。

    道人耳朵一動,聽到地下傳來聲音,愁苦麵容顯露喜色。

    悲喜交加,讓道人也添加了一絲詭異。

    “貧道周一仙,早就聽聞長生老祖大名,特此來拜訪。”

    周一仙不能確定地下之人在何處,四麵作揖。

    黑暗中老者聞言,發出喋喋喋笑聲,由於嗓子裏的聲帶已經幹枯,聲音如同夜梟鳴叫。

    “世上竟然還有人記得老祖?你是長生門的小崽子?”

    長生老祖說話聲越來越流暢:“五六十年前,聽說有幾個小家夥,組成什麽道盟,現在如何了?”

    周一仙臉色頓時又變得悲苦,道盟成立,他是重要助臂之一。

    由於活的時間久一些,天下事極少有不知道的,以佛道魔三派秘法傳承為線,將正魔三宗四派殘餘勢力縫合在了一起,於是有了道盟。

    本以為有天命之子張小凡牽頭,必然能一舉掀翻朝廷,重整天下,迴到宗門林立時代。

    未曾想,聲勢浩大的道盟,內部不是一條心,被仙庭大軍一擊而潰。

    周一仙遭受反噬,本來鶴骨仙風,成了愁眉苦臉。

    “道盟已經覆滅,老祖傳人盡數被殺,今日來就是請老祖出關為弟子複仇!”

    “喋喋喋!周一仙……老祖終於記起來你了,似乎是青雲那小子的後人……”

    長生老祖在虛空裂縫中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你小子活的也不短了,自然知曉老祖為何創立長生門,滅絕了又如何,換一批就是了。”

    周一仙麵色一苦,他當然知曉長生門的來曆。

    地下這位長生老祖,壽元比青雲門存在時間還要久遠,是上古神話時代唯一存活下來的老怪物。

    無人知曉長生老祖為何不死,而隨著時間流轉,連知曉長生老祖存在的人和宗門,都淹沒在曆史長河當中了。

    長生門是長生老祖創立,就是為了研究長生不死的奧秘,至於門人弟子生死毫不在意。

    長生門弟子性格瘋狂,一個個都偏激至極,瘋狂追尋長生之道,就是因為幕後有隻黑手在操縱。數十年前覆滅的長生門,以周一仙的記憶,至少是長生門第三次重建了。

    幸好,長生門人並不是周一仙的底牌。

    “老祖,按照貧道推測,您又到了轉生的壽元……”

    話音未落,一團團黑雲從地下冒出,凝結成長生老祖身形模樣。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老祖不喜歡吃人,太柴,又不能補充氣血!”

    周一仙忍不住顫抖,周遭虛空已經堅固似鐵,即使最頂尖的遁法也不能破開。然而,如此恐怖的威勢,隻是長生老祖的一縷神念幻化而已。

    “老祖,是老天爺告訴貧道的,您功法有缺,每五百年需要轉世輪迴一遭續命。”

    吼——

    “賊老天!”

    長生老祖仰天長嘯,風雲激蕩。

    一怒而天變!

    吼!

    再一聲怒吼,朗朗晴空轉瞬間烏雲密布,飄起黑色雪花。

    長生老祖發泄之後,積攢幾百年的怒火消散許多,轉頭看向周一仙:“賊老天還與你說什麽?”

    周一仙恭敬道:“老天爺並無靈智,貧道以天衍之數推算而出……”

    “哼!什麽天衍之數,在老祖這裏就無需裝腔作勢了。”

    長生老祖諷刺道:“不就是承接天命延續壽元之法,末流小術而已。當年賊老天讓老祖承接天命,允諾永生不死。喋喋喋!可惜,老祖看不上眼,才輪到你這小家夥!”

    周一仙麵色一苦,承接天命不止是延續壽元,還能洞徹天下所有事物。

    正是靠著這份洞察天機的本事,一千幾百年來,周一仙四處顯聖,活的極為滋潤,留下了許多傳說。

    然而,今天碰上個更加恐怖的老不死,老天爺都不放在眼裏,知道的秘密比自己還多,無往而不利的天機忽悠法就不靈了。

    “老祖既然知道這麽多,貧道也就幹脆直說了。”

    周一仙咬牙道:“老天爺示警,有人違逆天道運轉,需要鏟除,還請長生老祖出手。”

    長生老祖一揮手,法力攝住周一仙脖頸,硬生生拎過來。

    “賊老天是無腦蠢貨,你活了一千多年,也是蠢貨?”

    “老祖就是逆反天道之人,賊老天要幹什麽,老祖偏要反對!”

    長生老祖舔了舔嘴唇:“你這道人生的枯瘦,味道絕對不好,不過承載天命之人,或許吃起來滋味有些特別……”

    “咳咳咳!”

    周一仙不知是被嚇得,還是被掐的,不住的咳嗽:“老祖不想長生了嗎?”

    “嗯?你難道有法子?”

    長生老祖隻是恐嚇周一仙而已,與老天爺站在一派的人,他看著就心煩。

    不過活了幾千年,他早就知曉賊老天算無遺策,既然讓周一仙來請自己出手,必然會拿出自己難以拒絕的誘惑。

    長生不死,脫離這方世界。

    這是長生老祖唯一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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