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才是那個等你解釋的人。」彼端響起一聲自嘲般的冷笑,「我已經等了兩天,你的打算就這樣不聞不問,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她沉住/氣,深唿吸,「那件事我在那張字條上已經說明過了。」


    「所以你認同我做出來的結論?」


    「什麽結論?」


    「你把我當成了床伴。」


    被他扣了這麽一頂帽子,第一次是心傷,這次則是惱怒了。她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反唇相譏。「不然你告訴我,除了床伴之外我還能期待什麽樣的關係?你都已經跟我上床了,卻沒想過要讓我知道你的過去,你不也是把我定義成床伴嗎?」


    「沒有刻意提起,不代表不讓你知道。」


    「詭辯。」她低哼了聲。


    「那你呢?又有多少事情是你主動自願告訴我,而不是等到我問了你才說?」


    「……」她啞口無言。


    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大部分的往事,多半是對方問起了才會吐露,平時根本不可能主動提起。


    她據據唇,自知理顧了。


    「所以……」她囁嚅,支吾地問:「隻要我問了,你就會說?」


    「會,我什麽都會說。」他豪爽地給了承諾,卻有個附加條件,「不過,你得先幫我做一件事。」


    她一頓,皺眉,「你想幹麽?」


    「幫我開門。」


    「啊?」


    「我在你家門口。」


    「你又跑到我家門口了?」這家夥怎麽老是喜歡給她來個攻其不備?「哪時候來的?」


    「就我撥電話給你的時候。」


    她不可置信,「你就不怕我睡死了沒人幫你開門?」


    「再走迴去就好了,怕什麽?」


    「你實在是……」她歎了一口氣,翻身下床,「等我一下吧。」


    開了門,她故意板起一張嚴肅的臉,雙手抱胸、倚在門邊看著他。


    首先,撇開他是什麽見鬼的米其林大廚不談,其實她現在最在意的,是那個染著紅頭發的女人。


    「那個人是誰?」她直截了當問了自己最在意的事。


    他卻被問得莫名其妙,「哪個人?」


    「我都看見了,跟你在『沐蘭亭』門門親親抱抱的那個女人。」


    「哦、她呀。」


    周靜瀟皺眉。他居然說「哦、她呀」?而且還是用那種沒什麽的口氣?


    「她是我以前的同事。」


    「同事?」她嗤笑了聲,冷冷地說了句,「以同事的交情來看,你們的動作也太親密了點。」


    嘖,該死的,她幹麽講話這麽酸?連她都想唾棄自己了,可她卻無力遏止內心那股可悲的自憐。


    是她選擇的,不是嗎?是她自己在那張字條上寫得從容灑脫,好似那隻是一場來得恰巧的露水之歡……


    突然,他的臉蛋湊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腦袋裏的思緒頓時一頓。原以為他要靠上來吻她,她本能地閉上雙眼,卻沒等到他的唇瓣,唯有感覺到他拿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頰上、輕輕在她耳邊發出「啾」的一聲,之後,他退了開來。


    她感到有些莫名,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這就是那個女人對我做的動作。」他揚起一抹淺笑,「這隻是法國人打招唿的方法。」


    一聽,她先是怔愣,而後納悶,「法國人?」


    「對,別看她長那樣,她其實是法國人。」


    「那她跟你的關係……」


    「我說了,就是同事。我在法國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她介紹給我的。」說完,他決定反守為攻,「所以你現在是在吃醋嗎?」


    這話來得太突然,她臉一熱,直覺就是否認。「哪、哪有,我隻是不想讓自己——」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上前捧起她的臉蛋,俯首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吻。


    她愣住,睜著一雙大眼,感覺他的舌尖竄入她的嘴裏,溫柔舔拭著她嘴裏的柔軟,她不自覺倒抽了口氣,從鼻腔裏輕哼出細細小小的嬌歎。


    下腹那股被點燃的躁動,讓她驀然從漩渦裏清醒。她猛地推開了他,氣息因他的吻而顯得有些急促。


    他似乎不太意外她會這麽做。


    隻是,他不明白,她的眼裏明明有著對他的愛戀,她的身體對於他的撫觸也是敏感熱情,可她究竟為何總要抗拒?


    「為什麽?」他問。


    「什麽?」


    她的一雙美目水靈氤氳,看得他又想吻上去了。


    「告訴我,你在想什麽?」他探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我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我隻是不懂你為什麽要逃開?」


    他的撫觸好溫柔,偏偏這麽多年下來,愈溫柔的人就愈教她感到害怕,因為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被趕出那個避風港。


    從前若是結束了一段感情,她肯定是快刀斬亂麻,連朋友也不想當了,可是今天麵對的人是他,她完全沒自信可以拿出同樣的魄力。


    好一會兒,她輕啟微顫的唇瓣,道:「你想跟我在一起嗎?我指的是認真交往、不離不棄的那一種。」


    他點頭,沒有半分遲疑。


    「即使我已經為別的男人生過一個女兒?」


    「那又如何?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萬一未來你也想要結婚生子呢?」


    聽了她的話,他卻擰起眉頭,覺得困惑,「這跟和你交往有什麽衝突?難道你不願再婚、也不想再生?」


    她搖搖頭,苦笑道:「不,是你的家人可能不會接受我。」


    他答不出話來。


    家人是什麽想法他不知道,所以他無法告訴她答案、也無法給保證,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卻能夠十分肯定。


    「你怎麽會認為我家的人可以影響我的決定?」他勾起她的下巴,忍不住輕捏了一把,「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影響不了我了,何況現在。」


    她怔怔地望入他的眼裏,彷佛看見了他的自信。


    那自信不是因為能夠博取她的信任,而是能夠貫徹自己想法的那種信心,一如當年他義無反顧離鄉背井……


    「那麽,你自己呢?」


    「你是指什麽?」


    「你有想過嗎?以後如果分手了,我們又會變成是什麽樣的關係,我這個人是絕對不會想跟舊情人當什麽好朋友的。」


    「你都還沒跟我開始交往就已經想著要分手了?」他皺著眉頭,像是在調侃自己,「我真的這麽糟?」


    「別鬧,我是認真的……」她卻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興致,低了頭,垂下視線道:「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如果隻為了短短一、兩年的交往,代價是連朋友也當不成的話,那我寧願維持這樣就——」


    「別說了。」


    他製止了她,張開雙臂緊緊地擁住她。他不解,令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就在他的懷抱裏,可那滋味為何如此酸溋苦辣?


    滿腔的情緒在胸口裏怒嘯,苦無宣泄的出口,隻得悶著沸騰。


    他忍不住仰頭看著天花板,語氣裏盡是無力感,「你到底是信不過愛情,還是信不過我?」


    周靜瀟靠在他的胸膛上,鼻腔裏全是他那令人感到心安的氣息。


    她突然深刻地明白,原來她辛苦想要維持的朋友關係隻不過是個愚蠢的表象。


    她對他的感情早就已經迴不去了,不管交往與否、分手與否,她和他都迴不去了。


    她會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為她做的料理,也開始學會了貪戀他的擁抱、他的吻、以及他的……熱情。


    於是,她放棄了掙紮,優雅地剖開自己,血淋淋地把心交給他。


    「我不想失去你。」她抬頭,望入了他的眼,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觸著他的臉頰,像是宣示般重申,「就算是分手了,我也不想失去你。」


    「不會的,」他偏首親吻著她的掌心,「隻要不是你親口叫我滾,你就不會失去我。」


    這話聽得她心裏好苦澀,曾經她對這樣的誓言深信不疑,卻落得體無完膚的下場。如今,他的這句話,她是該相信還是該存疑?


    坦白說,她的腦袋裏毫無頭緒,可她心裏卻是向著他的。


    他們正式交往了,相處的時間卻還是少得可憐。


    範薑淳的工時很長,尤其在他「出名」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再加上他倆的休假日根本完全錯開,所以能夠約會的時間開始漸漸變得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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