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還有誰,我本來是想趁迴去之前約她吃一頓飯,可是我發現地院附近好像沒什麽能吃的,隻好來找你。我知道帶你的特餐過去一定可以加分,所以就拜托你幫個忙囉。」


    範薑淳說不出話來。


    於私,他不想幫這種忙;於公,他別無選擇,況且,就算對方將周靜瀟視為是獵物又怎樣?自己有什麽立場可以擋在這兩個人的中間?


    說白了,他是她的誰?他誰也不是,隻是久違多年又不小心重逢的老同學而已。


    「怎麽了嗎?」見他麵有難色,卓政嶽熄了煙,道:「如果覺得為難,沒關係,我向外場點幾道menu上的菜就好,你不用這麽的……」


    「沒事。」範薑嶽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沒什麽好為難,小事一件。」


    「嘖嘖嘖,」卓政嶽一臉讚賞,「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最講義氣。」


    是啊,他講義氣,可這義氣不是給他的。


    縱使他的心裏再怎麽不舒服,但他至少能說服自已,與其讓她隨便打發一餐,不如讓她吃到他親手做的菜——雖然是透過這個天殺的千人斬。


    「先說好。」他歎了口氣。


    「嗯?」


    「你如果不是真的想要安定下來,那就別對她出手。」


    卓政嶽一愣,這是在警告他嗎?


    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眯起眼,露出詭異的笑,「原來如此……她是你想要的目標吧?」


    範薑淳看了他一眼。「是。」他很大方地承認了,「但我不會用『目標』來定義她。」


    「那你還幫我這個忙?」


    「因為我是為了她,不是為了你。」


    餐廳晚間九點打烊,等到收拾清潔過後通常也已經十點多。


    同事們彼此在門外道了晚安,然後各自散去;有走路的、騎車的、開車的,範薑淳則是獨鍾他的自行車——自從搬來這裏之後,他完完全全愛上了這個代步工具。


    他走進巷子裏,來到他慣例停放的車位,彎身正準備解開大鎖時,他的手機響基本上沒什麽人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他原以為是他哥,也可能是他媽,


    不知道,總之九成九是家裏打來的。他從背包裏找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上頭的名字讓他嚇了一跳。


    是周靜瀟。


    「喂?」他連忙接起。


    彼端先是沉默「一會兒。「……我是靜瀟。」


    「我知道。」


    「你下班了嗎?」


    她說起話來氣若遊絲、無精打采,這讓他不自覺緊張起來,尤其她不是那種沒事會打電話來閑聊的女人。


    「你聽起來好像很虛弱。」他皺起眉,「我剛下班,正要迴家而已,你怎麽了?」


    「嗯……」她似乎有些遲疑,支支吾吾的,「那個……我知道拜托你做這事情很奇怪,但我也不好意思請我的書記官幫忙,那樣好像是拿著職權去強迫屬下滿足上司的需求——」


    他打斷了她的話,「你就直說吧,不用鋪陳沒關係。」


    她被他逗得發笑,那笑聲聽起來帶點傭懶,「我隻是想說,可以麻煩你……幫我買止痛藥嗎?」


    「止痛藥?」範薑淳怔愣了下。


    「是……」彼端的她語氣為難尷尬,「因為我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藥局,我也沒力氣到處走……真的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幫我做這種事。」


    或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他隱約聽得見她稍稍急促的唿吸聲。


    他開始擔憂了。「不然我先迴去換車,待會兒載你去醫院?」


    「隻是小毛病,不用那麽麻煩,我吃個止痛藥就好。」


    「你確定?」


    「嗯,真的。」


    聽了,他沉默了幾秒,算是妥協。


    「好吧,你等我十五分鍾。」


    十五分鍾,不多不少,他準時出現在她家的門外。


    她應門,眼底帶著些許的不可思議,笑道:「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為什麽可以這麽精準的預測時間——」


    可他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麽。


    「你的臉色好糟糕。」他拿了一盒止痛藥,遞給她,「真的不需要去看個醫生嗎?」


    她接過手,幹笑兩聲,「不用了啦,都是老毛病了,吃個止痛藥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很多。」


    「真的嗎?」他眉頭蹙起,一副就是不相信她的樣子,「你的嘴唇都發白了,到底在逞強什麽?」


    她也隻能尷尬傻笑,總不好跟他說是生理期造成的頭痛與經痛吧……


    「啊、對了,」突然,她舉起手上的止痛藥,問:「這藥多少錢?」


    「不用了。」他在乎的不是這種事,「你晚餐有吃嗎?」


    「呃……有,吃了一點。」


    「一點?」


    「因為有點惡心反胃,所以——」


    「我想我還是迴去開車來載你去一趟急診室好了。」


    「唔,真的不用……」


    「我怕你半夜猝死。」


    「哪那麽誇張?」


    「你的臉色都像僵屍了,不誇張嗎?」


    「那是因為貧血啦……」她扶著牆,又痛又累的。現在的她沒有腦袋辯論,隻想吞藥之後癱迴床上。


    「貧血?」他把她的症狀想了一遍,貧血、體虛、止痛藥、氣色差、胃口不好……等等,他好像懂了。


    「你——」他打量了她幾秒,盡在不言中。


    她閉了閉眼,歎氣,「……對。」


    「好吧。」是他的錯,是他太遲鈍,「廚房在哪?」


    她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你先去躺著,我去幫你倒水。」


    「哦。」


    已經是一種「隨便你想怎麽樣」的心情了,她昏昏沉沉地走迴自己的臥房,倒頭躺進了軟綿綿的床被裏。雖說是老毛病了,可是每個月都要這樣子活受罪其實也吃不消,尤其明天一大早還得開庭……


    唉,不想了,頭好痛。


    「靜瀟?」


    是他的聲音,溫煦而醇潤地滑進了耳裏。她輕輕睜開眼,見他就蹲在床邊,手裏有一隻馬克杯。


    「起來,先吃個藥吧。」說完,他伸手至她頸後,將她扶起,先是把藥丸遞到她唇邊,又親手喂她喝水,感覺她頸後的肌膚上布著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心想,這女人一定是忍耐了很久,直到覺得自己大概撐不下去了,才終於甘願拿起電話求救。


    這想法讓他心疼又無奈,到底在逞強什麽?


    吞了藥丸之後,她揚起一抹苦笑,抱怨道:「我隻是生理期,你怎麽好像把我當成是什麽重症病患?」


    「現在別跟我爭。」他又輕輕讓她躺迴枕頭上。


    「隨便啦……反正我現在也沒力氣跟你爭。」她抬起手揮了揮,像是投降那般,輕輕地闔上雙眼。


    「那我先迴去了。」


    「嗯……」


    她的這一聲淡應甜膩得像是呻吟,連他聽了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他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癢,「半夜還是不舒服的話,盡管打電話給我,好嗎?」


    「嗯……」


    這聲音該死的邪惡。不行,再不走他等一下就會想犯罪了,而且對象還是個檢察官。他甩甩頭,起身離開了床邊,「那我先走了,晚安。」


    她沒答腔,似乎真的是累了。


    見她閉著眼,唿吸平穩,他忍不住輕揚唇角,替她關了燈、輕輕將房門帶上。


    隔天一早,鬧鈴都還沒響起,她倒是先接了通電話。


    「喂……」她耐著隱隱頭疼,萎靡地賴在床上接聽,甚至連來電者是誰都沒看清楚。


    「喂,我啦。」


    一聽到這個聲音,周靜瀟頭更疼了,「嗯,七早八早就打來幹麽?」


    「你還在睡呀?」


    「連七點都不到,你說呢?」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算時差啦。」彼端的女人笑著道歉,可那口吻裏似乎聽不出抱歉的意思。


    那是小她五歲的妹妹,周芝穎。目前人在航空公司裏任職國際航線的空服員。


    她猜想對方現在又不知道在哪個國家了,反正她也沒興趣知道。


    「所以你想幹麽?」這妹妹打電話來通常隻為了一件事。


    「借我錢。」


    就知道是為了這樁。「不要,我不想借。」


    「為什麽?!我又不是沒還錢。」


    周靜瀟閉上了眼,揉了揉太陽穴,「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沒必要的花費就省下來,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幾歲了,一點存款都沒有象話嗎?我這是為你好,免得你又亂買一些根本不實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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