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該對天下人有所交代。”


    月神忽而開口,這是他難得的思慮周全。


    “明日便發帖,邀請天下人來觀禮。”澹台君言作出決定。


    這是天下第一等荒唐婚禮,已經拜完天地入了洞房,才發帖宴請賓客。


    帖子已經定下了宴會的日期,但人有遠近,花墨耘接到月神莊的帖子後,便迫不及待的趕來月神莊。她覺得幼年時見過的梨花少年還在練劍,誰想到不知不覺他都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


    對於花墨耘來說,上次見麵在聖俠會,她和月神才見過,甚至,她還在生了月神的氣。可結婚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她不能在這會兒給哥哥添堵。


    月神已經搬進了邀月樓,原先院中有梨樹,可澹台君言說,梨樹的寓意不好,月神便命人統統斬除。


    明明留存了那麽多年,可真正將之鏟除,也沒有什麽不可。


    “哥哥。”


    冰天雪地的季節,花墨耘內功低微,隻能靠多穿些衣裳取暖,她衝向月神去,仿佛一個小球。在她身後,是當初月神贈予她的兩個金翎羽衛。


    澹台君言與月神在一起,見到花墨耘,澹台君言便問:“她是誰?”


    月神隻將花墨耘的名字說給她聽,見她不太滿意,又補充了兩個字:“妹妹。”


    “原來是妹妹。”澹台君言臉上顯露出笑容,“妹妹,今日見了你,我很歡喜。”


    看上去,仿佛真的是月神的夫人,喜愛他的妹妹。


    女子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花墨耘與澹台君言在一起,從發飾聊到點心,從逍遙界聊到七公國,熱烈無比。以至於月神不知該如何自處,索性離去練劍。而花墨耘也就明白,其實傳說中神秘無比的逍遙界主,也隻是個普通的女人。


    在花墨耘之後,公良思脈與公輸雨來到月神莊。因著他們的存在,月神莊似乎更加生動鮮活起來。


    等到二人婚宴的那一日,許閑月與澹台家族的族長坐在長輩的位子上。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天下第一莊的莊主,與逍遙界的界主,就這樣成了一對夫妻。


    公冶明也收到了月神莊寄去的帖子,但他沒有來。也虧得他沒有來,才不至於被澹台君言當麵撕破臉皮。


    月神曾經想過,若能活著離開無間澗,必要取公冶明性命,甚至屠公冶家族滿門。可是等到真的離開無間界,他卻放棄了。


    不是不敢,不是做不到,隻是……


    他能夠清晰地知道,澹台君言還在乎公冶明,那種在乎,含著血和淚,卻不能輕易就揭過。於是,直接將之斬殺,或許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以這樣一種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方式,月神擁有了自己的夫人。但彼此都知道,一切隻是虛偽的表象。


    月神稱唿澹台君言全名,亦或澹台姑娘,那“君言”二字深藏在心底,再不敢輕易出口。


    他能夠明白,這一場看似荒唐的婚禮,究竟為何而來,他也就知道,何謂不逾矩。


    可這世間最難算的,或許就是人心。


    頂著夫人的名頭,卻隻被叫做澹台姑娘,澹台君言終於覺得不對。她居然對這個詞有了抗拒之心——從月神的口中。


    她想,即便不做那真夫妻,總也該有些比旁人更近的親厚。


    “你該叫我夫人。”


    澹台君言有意無意地提點,實則還存有她自己未曾料到的半分不甘:她這樣的女子,做夫人,難道還配不上麽?


    月神卻不從。


    他有著自己的堅持。


    他知道人心若是淪陷,是怎樣摧枯拉朽般不堪一擊——何況,本就已淪陷。這世上的極樂歡喜,他不配擁有,便不敢貪享。


    沐清已死,沐清當初替月神選定的那位繼任——至今仍然盯著小白羽名頭的那位弟子,湊到月神身邊,主動對他說:“有單子,莊主接不接?”


    自然要接。


    整日呆在莊裏,看見澹台君言,他的心仿佛都要著魔。


    等他接了兩個單子之後,澹台君言終於察覺這件事,她七竅玲瓏心,居然隻依靠一位妹妹的情報,就探聽出月神另一重身份。


    這位妹妹叫幼婷,是澹台本家為她安排的陪嫁妹妹。


    這一天月神又要出門,澹台君言主動開口:“可需要我幫忙?”


    “不必如此,你在家中等候便是。若是嫌日子無趣,便出門去走走。我知道,姨娘的規矩拘不住你。”


    這樣的夫妻,世間再尋不得另一對。


    月神這一程要殺的人遠在西嶺,實則月神並不想去西嶺。


    在沒有澹台君言將自己嫁進月神莊這件事之前,他還曾幾度思考,自己將和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這件事。不得不說,西嶺千秋這個名字出現過很多次。可是如今,他已經退讓一步,成了澹台君言的相公。


    莫名居然有些不敢麵對西嶺千秋的感覺。


    但澹台君言……


    想起澹台君言,月神也有些糾結,他知曉是錯是罪,不敢往前踏出半步。可兩人如今的狀態,確實難捱——倒比他一人獨相思還要煎熬許多。


    騎馬仗劍,搖搖晃晃地出門去,月神想,或許這一程會走的很慢。


    真就很慢,走到半途他突然折迴了月神莊。


    莊裏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也一句話不說,居然整日在月神莊外轉悠起來。


    一連半個月,起先是一個人獨自轉悠,後來便帶著羽翎衛一起,最後,則是在莊外動起手來——並非打架,乃是對那莊外的林木土石進行布陣。


    等到陣法完成的那一天,月神莊的羽翎衛恍然驚覺,居然是九龍逆天大陣!


    如此一來,偌大月神莊居然被陣法包圍。


    “我,我教你們如何出陣入陣。”月神教會了羽翎衛出陣入陣的法門,才重又踏馬而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並沒有告訴澹台君言如何入陣出陣。


    等到他又走出半個月,公冶明前來月神莊拜訪,卻硬生生被九龍逆天大陣擋在了月神莊外頭,不得寸進。


    這時機太巧合,簡直就是算好了一般。


    公冶明請求羽翎衛替他帶路,或者為他傳信進莊,可他與澹台君言的關係,月神莊人盡皆知,怎會有人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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