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事,她想不明白:這姑娘肩上怎麽還扛著一個公子?


    好半天,她替自己找了個答案:或許,這姑娘是初入江湖的女俠!


    多好的理由,初入江湖,沒見識過青樓花街的景象,有些好奇,女俠,力大無窮,身上背著一個人,絲毫不顯吃力!


    眼看月神就要走過更俗樓門前,趁著旁人還不曾迴神,她三兩步跑過去,趕在月神麵前:“敢問這位……公子,可是來咱們街上……玩耍呢?”


    是啊,可不就是這樣麽?月神本就不知該做些什麽,旁人呆立不動的模樣又讓他疑惑,此時這位婦人的出場,時機恰好,月神便點點頭:“正是。”


    後來每每迴憶及此事,西嶺千秋總要罵月神,混賬玩意兒,不是替我尋醫麽,怎麽就變成了逛青樓玩耍?


    月神便委屈,我哪裏知曉,那是青樓!


    更俗樓不拒女客,但不論男女,進門都要交錢,常來的可以定製專屬的身份牌子,偶爾光顧的,每每都要掏些進門錢。守門的都是機靈人,眼見有人來,嘴裏麻溜地往外冒字兒:“喜迎客官,敢問您可有……”


    早前那話說出來,隻是眼角餘光掃到了人影,此時抬起頭,得見月神容顏,像是江河忽然幹涸斷流,再無半點聲息。


    沒了阻攔,月神扛著西嶺千秋徑自走進去,豔娘跟在月神身後,抬手打了守門人的肩膀,輕笑:“呆子。”


    三四十歲的婦人,那一絲成熟風韻叫守門人臉紅,他嘿嘿笑了兩聲,目光又追隨月神而去。


    在更俗樓,什麽樣的美人兒他都見過,嬌豔的,妖嬈的,清麗的,冷情的,可偏偏,竟然都輸給了這一個扮作男裝的少女!


    萬幸這一迴,誰都看錯了眼,才沒讓人記下這一筆:月神莊莊主月神,扛著西嶺千秋逛青樓。


    進入更俗樓,入目先是寬廣的大廳,擺放著許許多多的桌椅,若不是那些座椅上的男女關係太過親密,這裏與一般的客棧並無許多不同。


    月神並沒有落座,而是停下腳步,等著豔娘引路,心裏冒出一絲怪異的感覺,仿佛此間情形,有什麽不對……


    “公子,可要隨我去二樓雅間?”


    以為月神看不慣大廳景象,豔娘貼心地開口,總歸是姑娘家,好奇心重,本身卻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麵,心頭有些不適,也是正常事。


    雅間?雅間好啊!月神點頭答應,他隱隱約約似乎明白,自己到了一個不該到的地方,剛剛他見到一個女子,扯著一個男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裳裏……


    逃也似地跟著豔娘進入二樓雅間,這雅間有趣,裏頭的陳設與尋常臥室不同,既有床鋪桌凳,又有各般樂器、長牌骰盅,甚至還有許多月神不曾見過的玩意兒。


    “這櫃子裏的稀罕東西更多,公子要是有興趣,可以讓姑娘們為公子展示。”豔娘之中房中掛著鎖的櫃子,月神擺擺手,“不用不用”,揮手的時候,覺得西嶺千秋是個累贅,他將西嶺千秋放到床上,看著西嶺千秋安靜的睡顏,總算想起了一件正經事。


    “你,你替我找個人。”月神不知該如何稱唿豔娘,隻用“你”來指代,豔娘嫵媚地一笑,“是,豔娘懂了。”


    即便是女兒家,也常常會點樓裏的姑娘,聽曲兒彈琴,不過瞧個新鮮,隻要付了銀錢,姑娘們樂得做她們生意。


    懂了?


    月神隻在心裏誇讚,這位豔娘太聰慧,他都沒有說話,她就懂了。


    不像他,總是愚鈍。


    可盞茶的功夫之後,望著魚貫而入的一群女子,月神迷惑:豔娘真的懂了他的意思麽?


    這群女子,著各色絢麗秋衣,儀容嬌豔千姿百態,但無論如何,也與醫者大夫聯係不到一起去……


    幸好,月神記起鍾離雪顏,便又自個兒在心裏猜想,世間本就有女子習醫,或許,豔娘找到的是這樣的醫館吧……


    月神在看姑娘們,姑娘們也在看他。


    或者說,是她。


    更俗樓這樣的地方,開門迎接八方賓客,漁翁樵夫,頑童老叟,但凡付了銀錢,守著樓裏的規矩,都能進門。女客,這樓裏也不是沒接過。拋開那床上三兩事,好吃好喝好招待,樓裏的吃喝玩意兒不輸給誰家客棧酒館,樓裏的姑娘也自有幾番驚才絕豔。


    且說,即便是那床上三兩事……還有外頭的女子特意請了樓裏姑娘出去,亦或進樓裏討教呢……


    但今夜,姑娘們見了月神,卻是不懂,她為何要來?


    若論容顏,月神或許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兒,敢與她爭第一的,怕是也沒幾人,若論氣質,他自幼與劍相伴,又有十數年內力積澱,在不通武藝的凡夫俗子麵前,早已高上不知幾等。


    這樣一個人兒,為何要扮作男兒裝,來更俗樓?


    更絕妙的是,這樣扮作男裝的她,居然引得眾姑娘們暗自傾心,明明知道是女兒家,仍舊沉醉一夢之間。


    錯了,全錯了……


    門外有隱隱約約的歡笑聲傳入房中,打破屋裏的沉靜,豔娘第一個迴神,忙問月神:“這位……公子,您可還滿意?”


    先前月神專注地望著姑娘們,那神情倒把她這個久經歡場的豔娘都給驚住。究竟她是何等身份,那眸中居然夾雜著清澈見底的迷惑,仿佛,她隻是誤入此地。而她周身的氣質太複雜,仿佛曆經滄桑,又仿佛晨曦下的露珠,純潔璀璨。


    月神聽聞豔娘的話,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好指著床上的西嶺千秋:“你們,先去看看他……”


    實則,月神已經真真切切覺出不對勁來,若是醫館大夫或學徒,每日與傷者病患為伍,身上會比旁人沾染更多“人氣”,苦藥香湯的味道也會隨著時光流轉漸漸融入骨髓,絕不是今日所見這般……


    隻聞見胭脂香味……


    姑娘們得了令,就像是突然被解開穴道,連忙一窩蜂地湧到床邊,將床上的西嶺千秋圍了個嚴實。


    眼看得,床上這人與月神相比年長幾歲,或許是月神的哥哥或情郎?若是哥哥,倒是一家好容貌,若是情郎,卻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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