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墨耘的疑問,在月神那裏得到解答。


    “夫人不知,藝可不知,姨娘不知。”


    這意思便是,餘下的人,都是知道的。


    這月神莊上上下下,最讓月神放心不下的,或許也就僅此三人。


    澹台君言是他此生唯一摯愛,如何不掛念?沐藝可的哥哥死於他手,他早已將看護沐藝可長大當做不可推卸的責任。而許閑月……


    終究是養育之恩,無論如何難以抹殺。


    花墨耘難以置信:“就連幼婷那丫頭,也知道?”


    “自然知曉。”月神偷了閑,居然又從身上摸出木頭與刻刀,仔細地雕刻起簪子。“還得靠那丫頭聯係澹台家,等我們走後,也要靠她穩住此間形勢。”


    “那思脈……”花墨耘提及一個已經嫁出去的人,公良思脈。


    “思脈不知,公子容華是知道的,但此事無需他們參與。”


    身為七公國的太子,公子容華無疑是要與月神的計劃撇開關係的。否則,隻怕月神莊與鍾離閣的糾葛,要牽動七公國與曇華國。


    花墨耘恍恍惚惚地應了,突然聽見不動林外傳來幼婷的聲音,她知道,該用飯了。


    人走風吹過,不留下一絲痕跡,那些夾雜著愛恨情仇的算計,再無人聽得。


    時光日漸消磨,轉眼間,許閑月的壽辰將至。


    月神莊內早已將一切準備妥當,八方賓客也相繼來到秋景城,隻等著許閑月壽辰當日,進入月神莊替許閑月祝壽。


    偏偏,乘月樓裏傳出話,許閑月染病,無心參與壽宴,她吩咐,趁著壽宴還沒開始,趕緊讓那四麵八方的江湖人散去。


    此時距離壽宴僅有兩天,澹台君言聽得這話,心裏忍不住也要罵幾聲。


    她明白,許閑月染病是假,心裏不痛快是真。


    許閑月和許乘月,生於同一天,是僅僅相隔六個時辰的姐妹,便是這六個時辰,讓許閑月空占了曇華國長公主的名頭。


    當年,許閑月的母妃並不受寵,甚至在她誕生後不久便魂歸天去。許乘月母後得皇帝歡心,這新生的女兒剛一落地便得到“乘月”的名,和乘月公主的封號。


    乘月,多麽美好的寓意。


    皇帝替許乘月賜名後,才知道有那麽一位長公主,隨口道:“那便叫閑月吧。”


    可憐許閑月的母妃用性命爭來這六個時辰,為她換得長公主的虛名,她卻在母妃的冷宮裏,一呆十二年,唯有奶娘相伴。


    也是當年許乘月貪玩,才會誤入皇宮偏僻之地。淒涼冷宮中,許乘月見了許閑月,十分好奇,隻問:“你是誰,長的和我好像。”


    隻是二者的衣衫與氣質,卻千差萬別。


    這位備受皇帝寵愛的公主,終於改變了許閑月的命運。兩個小姐妹從此同吃同住,還約定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開。


    與月神相伴多年,澹台君言大抵懂得,許閑月的心結。


    那時兩個人都還隻是半大孩子,一個被保護的太好,一個不懂世道倫常。


    卻不想,終有一日陰陽相隔,而今,一晃二十幾年。二者生辰在同一天,這樣特殊的日子,她如何能忘。那個特殊的人,她如何能忘。


    “相公,她欺人太甚!”


    邀月樓,澹台君言的臥房,月神與她並排躺在床上,澹台君言卻突然氣悶地從床上坐起來。


    許多人羨慕她澹台君言,作為逍遙界的界主,身份高絕,在月神莊也是掌家之人,卻不知,剛來的時候,明裏暗裏受了許閑月多少刁難,才終於拿下她,讓她放心地將月神莊與月神交到她手上。


    許閑月是隨著許閑月一同嫁進月神莊的,二十幾年前是姨娘,她入莊的時候是姨娘,而今依然是姨娘,並非她要不得老夫人的身份,而是她不願搶占了妹妹的位子。


    但說起來,憑著一個姨娘的身份,能將月神從伶仃幼子護持長大,誰又知曉她用盡了多少心思。


    表麵上,乘月樓不管這月神莊的事,但礙著一個月神在,但凡許閑月提出的要求,她澹台君言隻要能做到,都盡力完成。


    許閑月心中惦念著已故的許乘月,她能理解,可這樣任性地要耍著那麽多受邀前來的英雄豪傑,武林前輩……其中甚至還有來自曇華國許皇族的使臣……


    澹台君言真的覺得,許閑月這一迴是無理取鬧了。


    “夫人……”


    月神仰躺著看床上罩的芙蓉帳,那繡花著實精美,也不知是誰家的繡娘完成,能如此用心。


    許久聽不見後麵的話,澹台君言煩躁地拍了一下月神:“叫我幹嘛,你倒是說啊?今兒我可派羽翎衛打探了,咱們邀請的人,七七八八都在秋景城,剩下那些,一二日內也必定趕到,你姨娘這一迴,真的是過分了。”


    “什麽‘你姨娘’,她是咱們的姨娘。”月神收攏心思,安撫澹台君言,“姝君,我知道,你已經忍讓姨娘許久,可她畢竟是姨娘,再多忍耐幾次,又如何?就當,是為了我……”


    聽見月神喚“姝君”,澹台君言的心便軟了一半,再聞得那一句“為了我”,剩下的那一半怨氣,也煙消雲散。澹台君言歎息:“相公,男人,我能忍得。”


    月神挺起腰,坐起身,去虛扶澹台君言:“姝君,白日辛勞,快躺下歇息吧。”


    澹台君言擺擺手:“現在不睡,我可得好好想想,怎麽說服姨娘,不然的話,難道要讓月神莊在天下人麵前丟臉不成。”


    實則月神心中想,月神莊即將不複存在,便是丟臉,也算不得要緊事了。


    但這話他不能對澹台君言說,更兼之,此次許閑月壽宴至關重要,必須得操辦。


    “姝君,不必再掛心,明晚相公去請姨娘,必然讓姨娘改口,辦了這壽辰宴。”


    “相公,你……”澹台君言轉迴頭,疑惑地看著月神:“你有何妙計?”


    妙計沒有,但爛棋卻有一招。月神與澹台君言相守不過五年,他心中深藏的秘密,並不曾全然被澹台君言探知。


    他知道,該如何讓許閑月改口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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