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掌燈時分,方中元送春紅和倆娃迴娘家未歸。


    方柏榮在炕上與老伴兒念叨,三娃把雜貨鋪的貨搬了一些到城裏賣,賣不動不說,就是賣幾件也是與南門外自家店搶生意。


    正在發愁間,玉環和莫耀祖來家坐。


    方大嬸多燃了根蠟燭,屋裏亮堂了許多。


    沏了茶,閑聊幾句,莫耀祖道:“叔、嬸,我要長住西安做生意,玉環娘兒倆也一起走,一、兩日後便動身,待生意閑了再迴。”


    玉環:“我家這些年大事、小情都離不開大叔幫襯,玉環記著哩。大叔、大嬸多注意身體,這兩年冬天天寒,少些出門。”


    方柏榮知道莫耀祖不是等閑人物,但還是有些吃驚。


    “做何生意?”


    莫耀祖:“把平陽的棉布賣到關中、西安和隴西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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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柏榮張著嘴想了一會兒,“山高水長啊,定是大生意。大叔我老了,若年輕二十歲,就給你當夥計去。”


    莫耀祖:“論身骨兒、論能為,大叔不比年輕人差。”


    方大嬸:“這些年和袁大哥老兩口兒相處慣了,我與你大叔時不時便想起。好在有個啥事還能找你們商量,這你三口兒人又要走。”


    莫耀祖接道:“平陽城的生意不好做了,不走不行。”


    方大嬸:“前幾年腳店裏多熱鬧。說沒,進福兩口兒跟老兩口兒挨著便沒了。”聽得玉環抹起淚來。


    方柏榮問了莫耀祖一些生意上的閑話。


    二人起身告辭。


    方柏榮送出門外,從腰裏摸出一兩銀子遞過去,“這腳店一下就空了,大叔我孤單了。一兩銀別嫌少,叔、嬸給你倆路上添碗茶水。”


    玉環:“我倆沒給叔、嬸買什麽,怎能拿長輩的銀。”


    莫耀祖接過道:“大叔,若遇難事可找我二哥趙儉和侄兒正陽。我若迴便來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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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趙儉幾乎天天來腳店。今日是莫耀祖三口兒動身的日子。


    趙儉依舊給荷兒雇了一頂小轎,自己騎馬,一前一後往腳店走。


    荷兒:“每迴去腳店我都坐轎似有不妥,玉環從不坐轎,去哪裏都兩條腿,頂多雇頭毛驢。”


    趙儉:“坐這麽多年了,怎的又覺不妥。隻要我活一天,你出門必得坐轎。”


    荷兒:“原來,過年、過節坐轎去,是想讓二老看著高興,圖個喜慶。如今讓玉環、耀祖看著,倒顯著我嬌氣。”


    趙儉:“勿想那麽多了。他們這便要離平陽府,哪有空在意這些。”


    袁玉環這幾日已收拾停當,金銀細軟本也不多,幾身四季衣裳、幾床綢緞被、幾件鍋碗瓢盆,王正陽早已都給打成了包裹。


    昨夜,關鎖哭哭啼啼要跟著一起去西安。


    莫耀祖勸道:“關鎖,這腳店是祖產,不說幾兩銀子,是大家留個念想,托你給守著。你也能頂門戶了,冬日防火、夏日防雨,莫要出了差錯。房契歸陽兒,日常進項都歸你,有合適的閨女,讓你趙叔幫著娶進門,在此生兒育女,將就著也夠了。”


    玉環看著幾樣包裹,對莫耀祖喃喃道,“當初咱倆別了秀才的墳,天剛蒙蒙亮,就是爹、大哥、大嫂把包裹分著給咱背迴腳店,還有陽兒也跟著,眼前是咱們自己拉著走”,說著捂臉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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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耀祖:“我豈能忘了。莫再哭,否則咱如何走得動?”


    趙儉也止住荷兒流淚,“耀祖這迴幹的是大生意,路途又遠,要心情爽利地一路到西安。以後你要想得厲害,咱倆帶上正陽一起往西安住些時日。”


    莫耀祖聽著笑道:“二哥說得對,咱這樣折騰,為的就是來去隨意。”


    王正陽覺得自己是大人了,無論何事,都要看能否幫家裏做些什麽。心裏難受,卻是不會哭。


    玉環抹了把眼淚,把幾人喊到近前,拿出一張房契、一張地契。


    “陽兒,姑鄉下那二十畝田、還有這腳店,你姑父都已過到了你名下。本想用來給你娶媳婦,可老天不由人,就留給你成家做彩禮。”


    王正陽說不出話,隻一句:“姑,我不要。”


    玉環遞給趙儉,“二哥替陽兒收著。”


    趙儉:“陽兒有我,耀祖赴西安正用銀兩,何不折了銀錠帶上。”


    玉環:“陽兒,當初,姑讓你為秀才摔了瓦盆兒,便已定了心,這田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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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當年秀才姑夫出殯,爹娘都跟著,玉環姑突然將自己拉到懷裏,抓著自己的手摔瓦盆。一下沒忍住,抱著袁玉環嚎啕起來。


    鈺兒反勸起了王正陽。


    趙儉勸道:“正陽莫哭了,當下先想想別漏了什麽事。”


    說著,從褡褳裏取出五錠十兩的金元寶,“買了宅院花空了,剩下的我留一半,你帶一半。這五十兩金帶上,添些本金。”


    莫耀祖:“二哥,到了西安就是安家、把鋪麵開起來,貨銀都無需我出。身上雖不多,也夠把生意做起來。你們三口兒我已是放心不下,你留著應個急。”


    趙儉笑道:“生意道理無需講。你接不接,不接我往這兒一放便走。”


    莫耀祖咧嘴笑著,“那我便接了。”


    其實,莫耀祖就玉環身上有三百兩,到了西安,雖說能把鋪麵開起來,卻實在不寬裕,這五十兩金,真是雪中送炭。


    又去了迴墓地,花草樹木雖未長大,這時節卻也是綠意盎然,花兒綻放。


    莫耀祖、袁玉環和莫鈺三口兒,跪地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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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正陽急急道:“姑夫都帶上,多開幾家鋪麵。”


    袁玉環邊上又垂淚,“小冤家,跟你爹一樣。”


    王正陽把師父送的刀遞給莫鈺,“鈺兒,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哥借給你用,下次見麵你也使得動大刀了,再還我。”


    莫鈺喜笑顏開,王正陽道:“不用時還用油布包好,莫生了鏽。”


    莫耀祖:“陽兒,該說的話,姑父這兩日都說了。我知你功夫了得,再囑咐你一句,莫強出頭。我們這麽多老的、小的就你和鈺兒兩個。你若有個閃失,我與你姑無法向地下的人交代。”


    說著,拿出兩錠金元寶遞給王正陽,“你留兩錠在身邊,這世上沒有它寸步難行。”


    王正陽閃身不接,“姑、姑夫、鈺兒,快上車、上馬,我看著你們走。”


    莫耀祖一咬牙,拍拍王正陽的肩,“好吧,黃金我帶走,白銀你留下。陽兒,等姑夫的消息。”


    三人上了車、馬繼續前行。幾迴望望,幾迴招手,直到相互看不見。


    張德柱在風陵渡掛著戶房經略的名頭,一年得工銀二十幾兩。其餘便是借著客商、貨物往來之地的便利,囤一些貨,再與客商搭訕著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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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門,一個長條院兒,石頭牆,三間青磚屋,東側靠牆蓋著小廂房。


    家裏玉環與周燕已聊得很熟。


    莫耀祖見了周燕,作揖叫嫂子,張德柱道:“比你小不少哩,叫名兒吧。”


    莫耀祖笑道:“小嫂子也是嫂子,輩分不能亂了。”


    周燕見玉環丈夫是個羅鍋兒,心裏有些詫異,卻見這個羅鍋兒要比丈夫還多幾分氣度,忙讓座沏茶。


    然後去洗魚,玉環跟著一起做菜去了。


    加上鈺兒,五人圍著八仙桌,喝酒、吃菜、說話。


    張德柱看著眼前,能掙到銀子、有敬重的朋友、有自己喜歡的媳婦,一時有些陶陶然,幾杯便上了頭。


    玉環知道他倆待兒要談生意上的事,早早吃完,“他們哥兒倆慢慢吃喝談生意,咱們也插不上嘴,我們三個到東屋自己說話去。”


    周燕:“不如我們到街上轉轉,這裏晚間很多地方燈籠不熄,也無閑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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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莫耀祖、張德柱,邊吃喝,邊沒有盡頭地聊。


    張德柱:“兄弟,你知我在東外城當挑擔貨郎的事。那時我便看上燕兒了,可她是老爺家的人。夜裏想,白日想,就想見一麵,這才挑著擔,一迴迴地往她住的那邊跑。


    老天厚待,楊伯雄倒了黴,她家女主仁慈,派人到風陵渡給我送信,讓我去贖她。這樣我便把你小嫂子帶迴來了。


    去的時候心急火燎,事情辦完了,本想找你坐坐。一想她剛出藩籬,我怕夜長夢多,先離了平陽再說。一刻也沒停留,便迴來了。”說著,居然眼淚汪汪起來。


    莫耀祖倒也懂張德柱,當初,他也是哭著、嚎著求玉環的。


    問:“她家女主如何知道找你去贖?”


    張德柱笑道:“我忍不住去那邊轉悠,遇上了就故意搭訕,自報名號住處,她那主人便記住了。想來當時我那模樣跟丟了魂兒一般,人家怎會看不出。”


    莫耀祖:“雖說是奇緣,倒也不易,兄是心誠則靈,金石為開啊。兄弟沒帶什麽稀罕物,日後補上,先拿這杯酒恭喜你。”


    張德柱:“想當初,咱哥兒倆在東外城多難。沒想到,如今已是這般光景,哥還要謝謝你當初的苦口良言。”


    莫耀祖:“你我從當年東外城那般沒落,到如今這般,全仰仗的是朋友和貴人。你問我,為何要帶著家眷一起離開,我在平陽沒法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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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剛有些起色,便被人騙了個一幹二淨。剛緩過勁,我進福大哥又被人陷害,把積蓄又搭進去。


    好容易有鍾大人相助,生意紅火起來,又被楊伯雄他們一把火給燒個精光。


    你說,我還敢在平陽城賺銀子麽?這便罷了。我大哥、大嫂、嶽父、嶽母一個挨著一個地沒了。平陽城沒法待了,我得另尋做生意的風水寶地。


    平陽這邊就剩我二哥夫妻和大哥的兒子,他們且慢慢守著,將來我在西安打開一片天地,就從容多了。”


    張德柱:“你經了這麽多事,我在風陵渡毫無所知,要在平陽城也能幫你一、二。”


    莫耀祖搖搖頭,“都是禍從天降的事,防不住……。”


    周燕帶著玉環、鈺兒順著石頭坡往下走,兩邊稍大些的門樓都掛著燈籠。


    周燕:“姐,掛燈籠的都是軍中官爺的家,沒掛燈籠的都是百姓門戶,兵營、客店的燈籠整夜不熄。”


    玉環道:“怎的叫我姐了,按他爹這邊論,我要叫你嫂子才是。”


    周燕:“我小了姐這麽多,哪擔得起。看得出,姐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妹要是有姐這麽個伴兒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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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環:“女人遇到一心待自己的男人不易,早些生個娃,你們在這地方就啥也不缺了。”


    周燕帶著玉環、鈺兒返迴家,張德柱已有些醉意。


    莫耀祖:“明日還要趕路,咱倆少喝些。”


    張德柱:“燕兒,你與弟妹、侄兒去東屋睡,我與兄弟一起好說話。”


    玉環看看鈺兒,“他都這麽大了,跟你們睡吧。”


    鈺兒道:“我跟爹睡,我愛聽他們說話”,說完,拿著刀到院裏比劃去了。


    張德柱:“怎的,侄兒還有這項本事?”


    莫耀祖:“跟他正陽哥學了些皮毛,他喜歡便練去。”


    周燕用兩個大銅盆端了溫水,一個淨麵,一個洗腳。


    玉環驚訝道:“燕兒妹妹,這麽大的銅盆洗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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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德柱笑道:“這裏什麽樣的便宜貨都能遇到,碰上就買來,你們要喜歡就先帶上這兩個。”


    莫耀祖搖手道:“你看我車上卸下的東西,怕是明日沒他娘兒倆坐的地兒,什麽也不敢添了。”


    夜裏,二人在黑暗中仰麵躺著。看書溂


    莫耀祖:“德柱兄,按說官家的事,咱們不便議論,可事關到你我,隻我二人講。


    平陽府的鐵我看眼下無憂,而棉布生意卻難維係。想必你也察覺了,棉布等級混亂,路上時日過長;更甚者,少支多報,賣多報少。運到關中賣低價賠銀的事屢出,官布生意我看今年內便做不下去,平陽的棉布沒人收,織布、紡紗、棉花就全跟著倒。”


    張德柱:“有這麽吃緊?總會有客商去收的。”


    莫耀祖:“未必,你我都知綢緞,天下獨杭緞、蜀錦、潞綢三家。其它地方也能種桑養蠶,為何沒有?平陽這迴棉布掉下來,再起便難了。”


    張德柱:“那你的謀劃是?”


    莫耀祖:“咱們把平陽的棉布接過來,官家做不好這生意,咱們能做好。”


    張德柱:“你打算如何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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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耀祖:“官家我已講妥,細棉布歸咱們,趙貴往你這裏送,奚富貴往西安運。你就守在風陵渡收發細棉布。估計用不了多久,平陽的棉布就全靠咱們了。”


    張德柱:“賠賺怎麽講?”


    莫耀祖笑了,“平陽這邊咱自己收,那邊我賣,怎麽會賠?”


    遲疑了一下,“凡從你這裏走百兩的布,你提三錢。估計一年下來,少者幾十兩,多者數百兩。”


    張德柱:“堯帝爺啊,那得上萬兩的本銀,哪裏弄這麽多?”


    莫耀祖:“你隻要盡心收發好咱的貨就行,來去必是要雙層油布紮嚴實。”


    莫耀祖沒對張德柱講官府墊本銀的事,他覺得已經對張德柱說得夠多。


    第二日,周燕早早起來做飯。


    張德柱去布排好車馬,車上塞了兩隻鋥亮的大銅盆。


    莫耀祖一家三口兒,往關中平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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