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能衝淡一切。


    高老爺漸漸從綠帽子的惱火裏走了出來,他仍是平陽城首屈一指的綢緞鋪大掌櫃,響當當的高老爺。


    一迴,王正陽坐在車轅上,車簾掀著,高老爺盯著他後背,“狗男女的事你真沒察覺?”


    王正陽道:“老爺,他倆跑了更好,兩邊都清靜。就當是不相幹的人白吃了你幾年。那個三太太,老爺當初看錯了人。”


    高老爺哼了一聲,“被那娼婦坑了幾年。你日後成家,娼門裏的女子嫖一嫖罷了,不可帶迴家過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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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老爺瞅著二花日漸順眼,想著自己還能幹幾年,過幾年,拿二閨女招個上門女婿頂門戶,也不算太晚。


    東屋大太太、西屋二太太和閨女,每日四口兒一個桌上吃飯,高老爺居然覺得比原先更愜意。三太太跑了,卻讓高家變得融洽了。


    這一日,張奶娘跟大太太說想大小姐了。


    “怎麽也是吃我奶長大的,是我的半個閨女,半夜裏想得不知哭了多少迴”,張奶娘說著抹起淚來。


    大太太道:“你做奶娘的想,我當親娘的自然也想。讓正陽送你過去,就手看看閨女過得舒不舒心,順便接迴來住幾日,嫁出去也是有娘的。”


    高老爺道:“讓正陽接迴來不就行了麽,還跑去幹甚。去了就不能空手,買輕了說你瞧不起,買重了多餘。”


    大太太:“張奶娘是長輩,給小輩拿什麽禮,頂多給親家兩瓶酒、兩包糕點,就是個心意。去看看閨女,是不是受婆家的臉色。”


    二太太一邊道:“姐,我也跟著去。大小姐也是我看著長大,看看她家心裏踏實,我順便帶二花出去透透氣。”


    大太太道:“你去也好,顯得咱家都惦著閨女。”


    到了張大戶家,張公子又下地監督長、短工們去了,大小姐見了奶娘喜極而泣,“自迴門後,便沒再見過奶娘和二娘。”又拉著二花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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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奶娘抹了下眼角,“大小姐從吃奶長到做媳婦,奶娘也老了。想你,便過來看看。”


    張大戶的堂屋高桌大椅,中堂條案俱全,雖比不得高老爺家華麗,卻也該有的都有。


    二太太自是與眾不同,深紅襖、綠比甲、綠鞋,頭上戴著金銀珠翠,臉上略施脂粉,鼻子白如凝脂,櫻桃小口,渾身上下光彩鮮亮。


    二太太與張大戶坐了上首,其他人坐下首。


    二太太道:“大小姐成婚之時,雖與親家見過一麵,尚未及相熟,今日趁接她迴娘家之機,順便跟來與親家再相見,以慰往日之憾。”


    張大戶:“我雖有些田地,總歸是莊戶,比不得城裏講究。親家千金在娘家被人伺候,到了我家難免有些吃住不慣,會受些委屈,親家多擔待些。”


    二太太道:“親家客氣了,大小姐雖讀過些書,學過些女紅,卻是沒學過做飯。伺候公婆、丈夫定有不周之處,倒是親家要多包容她些。好在咱兩家都不缺銀子,實在她不會做的,便央人做一做。”


    這邊客氣聊著,大小姐挽著二花的手到院外台階上,見王正陽扶著馬車在等,“正陽哥,進去喝茶吧。”


    一聲“正陽哥”,聲音裏的意味王正陽自是知道。來的路上他便想好,在大小姐麵前,規規矩矩地做個夥計。


    王正陽忍著不看大小姐,沒事找事,拾掇著車上的家什,“大太太說,若這邊無要緊事,便接你迴去住幾日,二太太估計正跟你公婆說這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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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一聽,喜不自禁,小紅繡鞋在台階上一跺,“我這便收拾去。”


    看得王正陽眼睛又一熱,恰又被大小姐一迴頭看見,二人眼睛火辣辣地對了片刻。


    張大戶:“我這邊地裏有長工,家裏有他大嬸,既然親家母想閨女,想住便多住幾日。”


    張大戶老婆:“兒媳婦迴娘家,鄉裏也沒啥稀罕物,我讓人抓兩隻雞,再帶壇老酒讓親家的下人喝,就當對親家的一點兒心意。”


    離了張大戶家,老少四個女人坐車上,向南出了鄉裏,上了直通南城門的田間大道。


    這時,二太太車裏說:“多少年沒在這鄉下田間走過了,我想下去走走。”大小姐和二花也都說要下車走。


    張奶娘:“你們都下去走,我豈能坐著,說起來,我也有些年沒走過這鄉間土路了。”


    王正陽趕著車前麵慢慢走,後麵的女人們說著、罵著三太太和老陳。


    深秋的天很藍很遠,太陽銀亮亮的紮眼。


    高家不是王正陽的家,他該迴去守著爹過日子。若不是有大小姐跟著,他真沒心思再迴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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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護城河邊進城門,他向南望了眼腳店土屋頂的一角。


    爺爺、奶奶沒了,但腳店裏還有玉環姑和他熟悉的氣息,一種無法填充的渴望在身上擴散,他想在玉環姑懷裏哭一會兒,卻是不能了,自己已是男人。


    一到這時候,他便想把大小姐摟在懷裏,而不是總摸她的腳。


    而大師兄的聲音又總會在耳邊響起:正陽,你還是我的小師弟麽?


    他停下馬車,“要進城了,太太、小姐上車吧。”


    大小姐到了娘家,見二娘搬到自己屋裏,不由委屈得掉淚。


    二太太趕忙道:“大小姐別傷心,老爺、大太太覺得四口人還分兩個院,張奶娘伺候不方便,我這就搬迴西院去。”


    高老爺道:“你還能住幾日。不願住西院跟你娘夜裏住東屋,我跟你二娘去住西屋。要不你跟二娘、二花三人睡西屋。”


    大太太道:“春花跟我住東屋吧,自打進了繡房,娘兒倆就沒一條炕睡過。繡房哪能住一輩子,終歸是別人家的媳婦。”


    王正陽在裏院做些小活兒,偶爾與大小姐相互渴望地看一眼,無奈兩個太太整日在一起守著,二人找不到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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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一日前晌,王正陽打掃外院時,大小姐和二花拿著絲帕和針線出來,絲帕上是描好的鴛鴦與花兒,兩人用彩絲,邊嘀咕著邊繡。


    大小姐抬了下眼:“正陽哥,該掃東外院兒了吧。”


    王正陽聽話地拎著掃帚去了東外院兒。


    這裏是牲口棚、草料棚、農具、新來夥夫睡的屋和王正陽睡的雜貨屋。


    日頭把遊廊照得亮堂堂,坐在遊廊的木凳上,大小姐教二花繡絲帕。


    王正陽怕塵土沾到姐兒倆的綢衣上,遠遠地到東牆根下輕輕掃著。


    大小姐突然說:“二花,去東屋尋一綹綠絲線來。”


    二花答應著,起身往裏院兒去了。大小姐手一指雜貨屋,低聲喊:“正陽哥。”


    二人瞬間搶進屋,大小姐一下跳坐到炕上,伸著淺藍繡鞋的腳,王正陽將她兩隻小腳捧在眼前,又抱在懷裏。


    大小姐伸手抱住王正陽的頭往懷裏拉,兩腿夾住王正陽的腰,衣裙的熏香和體香濃濃地溢滿王正陽的肺腑,周圍的一切都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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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正陽:“那得等多少年,你家裏、你公婆家都不會放過你。你好好的日子,我不能害了你。”


    春花不停地抽泣,“那你當初為啥總悄悄看我,總摸我的腳。現在你不想理我了,就蜻蜓點水般地走了,我以為你是個靠得住的男人。”


    王正陽方才的話是強迫著自己說,他何嚐想與大小姐斷了,“好吧。你若熬得過去,我便來找你。熬不過去,我也不怪你。”


    大小姐:“以後沒有由頭與我相見,將如何?”


    “正月十五堯廟會,我在廟前的廊亭裏等你”,王正陽道。


    大小姐:“一年一迴,怕你連我的模樣都要忘了。除了正月十五,乞巧節你也要來見。”


    “正陽哥,你往後坐坐”,大小姐在後麵喊。


    沒等王正陽往後挪,大小姐已撩起車簾遮住自己,摟住他的肩,嘴唇柔柔地親著他的後脖梗,他能感覺到大小姐眼淚的滴落……。


    走過護城河邊的三裏路,向西南拐,是通往張家莊的田間土路,大小姐讓停下車,拿出銅鏡把哭花的臉重新塗勻。


    王正陽進了張家門,略說了幾句返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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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王正陽迴味著與大小姐偷偷的親近,心裏喃喃道:“師父,弟子不孝;師兄,師弟負了你,陷於兒女情長。”


    對自己道:這麽在高家呆下去,無異行屍走肉,必須走了。


    當晚,王正陽進了高老爺的堂屋,“老爺,我爹年歲已大,夜間需身邊有人。正陽自跟隨老爺,得老爺關照,學得不少見識。恩情容日後再報,眼下我得迴家去了。”


    高老爺有些淒涼,“還是有兒好啊。你看我,光顧掙家業,哪天動不了,連個做伴兒的都沒有。”


    “老爺有兩個女兒,自是無憂”,王正陽道。


    高老爺歎口氣,“我這廟小,知道留你不住。後來這兩年,你是我的夥計,又不像夥計。念你跟著伺候,給你二十兩算個了結。說實話我還舍不得你,若有良心,一年必是要來看我兩迴,我若有事喚你,也勿推脫,這樣如何?”


    王正陽答應了。


    說實話,高老爺待他還不錯,這幾年北到霍州、南到洛陽、東到潞安府,各種人、各種事跟著經了不少。


    第二日,又跟兩位太太和張奶娘灑淚道了別,背上包裹,出了南城門往腳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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