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程遠將那個叫薛平的收進了監,心裏犯起嘀咕,鄧知府是如何知道兩個人犯在秋茗閣?


    鄧知府已參與了刑房的事,自己卻蒙在鼓裏,魏程遠一下心裏沒了底,匆匆來稟報案情,更想探一探鄧知府的口風。


    鄧知府這邊心已放下。郝雲與王正陽去緝拿楊伯雄,即使沒拿住,讓楊伯雄跑了,他犯罪的人證、物證足夠,也為平陽府除掉了一個爛瘡。


    當下要揪住楊伯雄這條線,多挖出幾個。


    鄧知府與魏程遠在外客廳相見,聽完後說:“魏主事,諸多事情已快明了,後續要仰仗你來審案。縱火犯是秋茗閣掌櫃倪如風的人,而倪如風與楊伯雄之間有勾當。楊伯雄這些年在平陽大開暗娼,強取暴斂,已起獲他贓銀合六萬餘兩,罪當死。且楊伯雄根本沒去霍州,而是賣了房產,攜家眷、金銀赴洛陽去了。”


    魏程遠聽得目瞪口呆。


    楊伯雄幹的事,他知道一些,但撈了如此多金銀卻是沒想到,更沒想到,鄧知府已對楊伯雄下了手。


    鄧知府接著道:“楊伯雄欺瞞了你,郝雲與趙儉這些時日,正是去緝拿楊伯雄歸案。魏主事,我是在替你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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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軟中帶硬的指責,魏程遠不知鄧知府會如何對待自己。


    趕忙起來躬身,“屬下失職,請大人責罰。”


    鄧知府示意魏程遠坐下,“我怎會責罰你?自我來平陽,魏主事坐鎮刑房,多有苦勞。你來審秋茗閣的倪如風和縱火犯,楊伯雄歸案後也交與你,就以當下,他們都夠砍頭了。你若能審出更多的勾當最好,平陽府的天會更晴朗一些。”


    魏程遠辭了鄧知府,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


    鄧知府瞞著他,把該查的案查了、該抓的人抓了,就是抓到的縱火犯,還是鄧知府告知的。


    說自己辦事不力,還算其次,鄧知府根本就不信任、甚至在防著自己。


    眼前,明明白白的案子讓自己來審,算是留了一絲顏麵,如果能審出鄧知府預料之外的收獲,也算在他麵前挽迴一點信任。


    鄧知府必是要迴京升職,自己這把年紀好前程已談不上,別被鄧知府一氣之下毀了。


    想到此,暗暗決意,楊伯雄、倪如風和縱火案要審出讓鄧知府滿意的結果來。


    楊伯雄這些年孝敬了自己不少,但他落到這一步,已是迴天無力。既然救不了他,把他當塊磚,墊一墊腳,也不算無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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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著去東外城看爹和姑夫,匆匆告辭出了腳店。


    護城河岸,柳條搖曳,微風拂過水麵,泛起細碎的波紋兒,路旁濃密的草都結了沉甸甸的籽。


    倒退些年,王正陽或許會玩耍片刻,而此時,他無心這些,耀祖姑夫的店燒了,要商量一下往後怎麽辦。


    麵前一大片殘垣斷壁和灰燼,比王正陽的想象慘得多,卻是不見人。


    打聽一番,原是已搬到南關的一個店麵。


    一進店,王進福和莫耀祖都有些發愣。


    “陽兒,你何處去了?你耀祖姑夫尋你不見。若你早些迴來,這把火便燒不起來。”王進福抱怨。


    莫耀祖臉色灰黃,咧了下嘴,“陽兒,你趙叔與你都這麽長時日不見,他自是官家事,你是怎麽迴事?”


    楊伯雄被抓,鄧知府還是暫不想市麵上鬧開,王正陽當下也無法說。


    “是官府的事,一下說不清,爹的以役代罪要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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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進福:“說不清也得說,總得讓我們知道怎麽迴事。”


    莫耀祖見爺兒倆有些僵,插話,“你如何知道你爹的以役代罪將除?”


    “我聽趙叔講的。”王正陽沒說實話。


    怕被再問下去,王正陽把話岔開,“店裏燒沒了多少?”


    王進福與莫耀祖相互看了看,二人眼裏滿是無奈和憂慮。


    “連房帶貨,一點兒沒剩。”王進福道。


    莫耀祖幹著嘴唇,“有官家的一千四百兩,咱自個兒的六、七百兩。”


    想想耀祖姑夫的一次次不易,王正陽突然想哭。


    有織戶來送布、取紗,趁著爹往後麵庫房去,王正陽小聲道:“姑夫,我有一百二十兩金元寶,明日取來給你做本錢。”


    莫耀祖睜大眼,滿是驚訝和困惑,“你何來這麽多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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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正陽:“我趙叔是刑捕,自瞞不過他。我本想你與趙叔一人一半,怕我爹知道我偷人金銀生氣。當下姑夫正好用得著。”


    莫耀祖看離棉布店已遠了,停住,長長歎口氣,拍了拍王正陽的肩。


    “還是先別說與你爹,你趙叔暫也不缺銀子,你先存著,萬一以後用得著。”


    王正陽:“姑夫你正需銀子。”


    莫耀祖眯眼看了看西斜的日頭,“你看姑夫我還敢賺銀子麽?再賺還不定出甚事哩。”


    王正陽:“我與姑夫一起,這迴歹人近不了身。”


    莫耀祖:“我當下懵著,甚也幹不了。你還迴高家?”


    王正陽:“趙叔讓我到刑捕司做捕頭,我不想去。”


    耀祖姑夫這裏無事做,刑捕司自己又不想去,王正陽一下覺得,以後的日子沒了頭緒。


    莫耀祖看定王正陽,“跟姑夫說實話,這次隨你趙叔出去這麽久,與人動沒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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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王正陽低頭不語,莫耀祖道:“你趙叔背著我和你爹這麽幹不行,我得與他說說。”


    王正陽急忙道:“官家的事,沒甚危險。”


    莫耀祖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不去刑捕司也好,你還先迴高金堂處安身,先看看再說。”


    迴高府的路上,王正陽有些急切,甚至開始後悔,若方才耀祖姑夫答應自己一起開店,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大小姐了。


    到了高府,先向高老爺請告,西屋的簾子掀開,大小姐還是那身淺藍的衣裙和繡鞋,眼睛哀怨地、狠狠看了王正陽一眼,便唰地放下。


    高老爺從東屋出來,不滿道:“沒指望你迴來,你倒迴來了。也好,家裏正操辦大小姐出嫁,你跟著跑跑腿兒。”


    王正陽像是被人一下丟到井裏,刹時心亂如麻。


    呆立了會兒,見高老爺詫異地看著他,遮掩道:“老爺,大小姐夫家是哪裏?”


    高老爺心道,這小夥計把自己當家裏人了,“城西南五裏張大戶的公子。”


    原本,高金堂是想讓女兒嫁個有官身的人家。這些年做生意,深知無論你多大的門戶,若無官家罩著,會處處受人盤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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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來拖去沒有合適的人家,眼見女兒已十八,抬頭低頭不時瞄他的小夥計一眼,再不嫁出去,生出意外反而不好。


    那張大戶家有汾河邊良田八百畝,隻有一個獨子,與汾河對岸襄陵縣大戶千金成婚,隻道是門當戶對,誰知新媳婦是個病秧子,不能伺候公婆不說,半年後的一日夜裏死在炕上了。


    張大戶晦氣得整日喝酒罵親家:你明知自己閨女是個病秧子,還嫁給我兒,白費我彩禮不說,還害我兒做鰥夫。


    張公子上了幾年學便不願再讀,識得一些字,會打算盤,幫著他爹收收租,經理田務,一分一厘地與佃戶計較。他娘逢家裏來人,便誇兒子是把家的好手。


    有媒婆張羅給張公子續弦,踅摸到高金堂這裏,一聽說是獨子,家有良田八百畝,雖說是喪妻,但比女兒卻大不了幾歲。


    高金堂讓媒婆借故,帶著張公子到他綢緞鋪晃了一圈兒,一看人高個兒,挺精明,便應下了。


    就在王正陽跟郝雲、趙儉忙著查楊伯雄這段時日裏,媒婆兩邊緊著跑,真的磨壞了雙鞋底。


    納采、合生辰八字都已忙活完畢,明日正是男家來送聘禮定親的日子。


    高老爺道:“明日夫家來人,你將裏外院犄角旮旯小條帚過一遍,幫著準備待客的桌椅、果盤。”


    王正陽默默地掃著窗台、台階再掃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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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著手裏的條帚,想著大小姐的模樣,整個兒人木木的、空空的。


    隻聽“吱呀”一聲,西屋的窗子掀開了一條縫兒。


    一抬頭,大小姐看著他,眼圈紅紅的滿臉委屈,看得王正陽心裏一陣陣疼。


    兩人嘴唇動了動,卻沒敢說什麽。三太太的兒子跑過來喊:“正陽哥,我娘讓你將東跨院也掃了。”


    大小姐的窗戶又悄悄關上,小孩兒見王正陽臉色陰沉,扭頭跑迴了。


    “人家是大戶的小姐,嫁得還是大戶。你一個伺候人的小夥計憑什麽惦記,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怎會到一起。”


    心裏勸著自己,就像小時候的冬天,在土院兒裏望著官道上寒風刮起塵土,一陣淒苦的滋味湧上心頭。


    突然想如從前,枕著娘的腿靜靜地躺一會兒,眼淚一時溢滿眼眶


    “正陽……正陽,你想啥哩,這麽近,喊了幾聲聽不見”,三太太上下打量著王正陽。


    王正陽趕忙扭過臉,眨了眨眼,抹了一把,發現自己已在三太太的跨院兒裏,“我連日缺覺,眼掙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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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太太嘴角一絲淺笑,有些意味地看著他。


    作為過來人,又整日在院裏察顏觀色,即使無事她也會亂猜幾分,何況王正陽和大小姐真的有了些說不清的心思。


    心道:這小夥計出落得越發挺拔英武了,自己要是大小姐便隨了他私奔。


    三太太吩咐道:“明日大小姐夫家來上聘禮,早些把跨院收拾了,淨桶外麵擦亮些,放牆旮旯裏。”


    王正陽應了一聲,三太太夜裏與老陳做那事,兒子讓高老爺養著,自己早已不管倒尿桶了,三太太又讓做這事。


    一時覺著她有些過分,一下直起身,手中掃帚耍了個刀花兒收住,左手不由自主背在身後,就像他大師兄一樣。


    三太太見小夥計刹那間變得如玉樹臨風,全然一副陌生模樣,愣了一下。論穿著、儀表,這人哪裏有夥計的模樣。


    王正陽看了看她身後大腦門兒的兒子,笑了笑,“明早我記著,三太太放心。”


    第二日,媒人連同兩男、兩女四個親戚乘兩輛馬車,後麵跟了四個抬著聘禮的幫工,滿麵紅光地來到高府。


    高老爺和三位太太到大門口迎進來,王正陽和張奶娘管接禮,一匣金元寶、一匣銀元寶、五匹綢緞和兩大壇酒,還有給大小姐的一對玉鳳簪、一對蝴蝶金釵、一對金耳環、一對銀絞絲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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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迴,大小姐小聲道:“冤家,妾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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