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因了趙儉的勾連,王進福到外城東城門服徭役,卻一不管把門,二不管盤查,隻掃掃台階、門洞。


    晚間有時替告假的人睡在城門樓上。白日莫耀祖常喊他去看會兒店,或搬些貨,莫耀祖想的是,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地管了大哥的衣食。


    王正陽則住在腳店裏。


    一日午飯後,王進福與莫耀祖在東外城。腳店裏,老兩口兒、袁玉環都午睡。關鎖沒事做,也在客堂的椅子上打盹兒。


    王正陽教鈺兒練了一會兒功架,鈺兒問:“總這麽站著有何用?”


    王正陽一個騎馬步紮好,讓鈺兒挺身站到自己手臂上,搖搖晃晃居然掉不下來,他想蹬腿跳下,卻是粘在王正陽胳膊上一般,不得脫,不由大唿驚奇。


    太陽西斜的時候,想到趙儉叔找過自己,自己去趙儉叔家,他又不在。


    跟玉環姑說了聲晚上迴來,便往北關慢慢走去。


    遠遠地看見趙儉叔的家門樓。


    “是陽兒吧”,一聲唿喚,趙儉自後麵騎馬趕過來。


    塔讀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趙儉見前麵的人像王正陽,卻是人高馬大,看背影不敢相認,快到近前才喊。果然如荷兒所說,總見麵不覺著,一下半年未見,才覺出長成了大後生。


    下得馬來,“陽兒,聽說你來過,正想明日去看看你。”


    久未相見,王正陽忙立足,深深作揖,眼淚又忍不住下來。爹雖沒說詳情,卻是與自己說,趙儉叔與耀祖姑父為爹娘花光了家底。


    趙儉握起王正陽的手,看著麵前這個忍著抽泣的後生,眼裏泛著淚光,現出一絲欣慰的笑。


    “陽兒,事已至此,且忍一忍悲傷,容叔與你慢慢講。”


    抬頭瞅了瞅西墜的落日,有些話趙儉並不想讓荷兒與丈人知道。


    在一家小飯館裏,問了幾句王正陽在高老爺家的情形。


    與王進福、莫耀祖的關照不同,王正陽獨自一人與鮑雲豹搏命,讓趙儉覺得這個孩子能扛事。


    而且得知娘去世,一般孩子會亂了方寸,可王正陽雖看著滿是憔悴、傷感,卻依然挺拔、冷靜,還能先過來找自己談,比自己年輕時要強不少。


    再者,趙儉覺得王正陽已長大了,爹娘出了這麽大事,仍蒙在鼓裏也不妥當。


    首發&:塔>-讀小說


    便將盧典史如何移花接木,將五百多兩銀子記到王進福頭上,僉事趙衛來巡查兵備,戶房、刑房都加罪於王進福的事道來。


    王正陽已怒火中燒,“這麽說,我爹差點兒被治死罪,是盧典史作的俑?”


    趙儉道:“正是他的誣陷。”


    “若無此事,我娘也不會出事”,王正陽眼裏閃著憤恨的淚花。


    趙儉道:“雖不是他直接所害,卻是因他而起。”


    “好個奸人,好個昏官。”王正陽手攥成拳罵道。


    趙儉仰頭一杯幹了,“戶房、刑房的老爺們哪裏是昏,他們心知肚明,不過官官相護罷了。那盧典史我不會放過他,待我騰出手,定不會讓他好過。”


    王正陽道:“侄兒去討迴這個公道,無需趙叔出手。”


    趙儉搖頭,“你自管守孝,照顧你爹。如何懲治他,有我足矣。知府大人到刑捕司老爺都給這案拍了板,翻不了案,我從姓盧的身上找迴來。”


    王正陽聽著,心裏卻拿定主意,必是要當麵看看,這個汙吏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本書~.首發:塔讀*小@說-app&——免<費無廣告無彈窗,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趙儉道:“幾日前,我與你耀祖姑夫見過一迴,他想得對,當夥計是給別人賺銀子,遲早得自立門戶。生意上的事,不是表麵那樣,你眼下能慮事了,再看高老爺如何與人做生意,當與以前不同。再跟一、兩年無妨,什麽時候想離開,他也攔不住你。”


    臨別時趙儉囑咐:“有我和你耀祖姑夫,你爹娘的事無需管,萬不可盛怒之下引火上身,否則今日我便不該與你講這些。”


    趙儉的話王正陽根本沒聽進,當下最要緊的是與盧典史算帳,問他欠不欠娘的命;爹的清白,他拿什麽賠?一隻耳朵?便宜他了。


    至於當夥計的事,已經顧不上想了。


    這些時日,王正陽腳店、老院兒、趙儉叔家轉著住,他去哪裏別人也不再多問了。


    一日前半晌,正是衙門裏人們精神氣兒足的時候,王正陽頭戴六瓣帽、身著錦藍長袍、腰係黑絲絛、腳蹬粉底皀鞋,到戶房衙門口,聲稱受刑捕司楊指揮指派,來給盧典史傳口信兒。


    衙役上下打量,見眼前這後生還帶些稚氣,身板兒比一般人高些,挺拔結實,“你是刑捕司的?可有手箋?”


    王正陽作揖,“在下自楊爺處來,並無公事要辦,隻替楊爺傳個口信兒,楊爺說無需手箋。”


    衙役看他不慌不忙,衣著做派不像閑雜人,便進去通報。


    盧典使聽了一愣,自己雖認識楊伯雄,平素卻無交往,隻是拱下手的交情。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app,&~更多.免費*好書請下載塔~讀-小說app。


    突然讓人來找自己,莫不是王進福的案子又有變?王進福銀子交了,人也判了,案都結了。沉吟了一會兒,想不定,便讓進來問問。


    王正陽深深拱手作揖,“大人可是盧典史?”


    盧典史看眼前之人有些憔悴,卻有股掩不住的強悍之氣,困惑道:“你自刑捕司來?找我何事?”


    王正陽垂著眼睛,看著盧典史腳麵,他怕自己一抬頭露出滿腔怒火,餘光仔細打量著,見眼前的盧典史中等個兒、三角眼兒、白淨的方臉。


    “在下新到刑捕司聽候,楊爺差過來相問,王進福貪銀案,城南衛修繕房屋折了多少銀兩。”


    盧典史眯著的眼睜開,“這我如何知道?不是結案了麽,還問這幹甚?”


    “想是楊爺要核對銀子出入,在下該與誰去問?”王正陽搭訕著,眼角左右看著。


    盧典史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麵熟,卻說不出,“應是戶房通判大人吧。”


    “謝謝盧典史指點,在下這便去迴複楊爺”,王正陽作了個揖告退。


    要出門的時候,盧典史突然問:“既是楊指揮讓你來,可有腰牌或手箋?”


    站點:塔^讀小說,歡迎下載-^


    王正陽扭頭,帶著怪異的笑,“楊爺不曾給”,說完轉身離去。


    盧典史覺得此人異樣,起身踱了幾步,突然一激靈,此人像王進福,難道是他兒子?


    轉念一想,與王進福當麵對質都不懼,他兒子又能奈我何。再說,螻蟻草民,以後連他進來說話的機會都不給,這輩子也別想翻案。


    當晚,王正陽哪個家也沒去,而是在東關的一個大碾房裏過夜。


    一般糧店都有自己的碾房,白天趕著驢騾碾米,晚間便鎖了門。


    王正陽先上了房頂,從通風窗進去,在裏麵練練功,睡在大碾盤上的米鬥裏,倒也舒服。


    有一兩幾錢銀子在身上,足夠他吃饅頭、燒餅的。


    他悄悄潛迴高老爺家的小雜貨屋,把綢衣脫下,換了青色布衣,刀也包好帶上,插在碾房頂通風窗邊人看不到的地方。


    這一日,依例是官員早散衙,迴家沐浴的日子。斜陽映照平陽城的時候,盧典史比平時早些出了衙門。


    他已忘了幾日前陌生人突然來訪的不快。身著官衣,邁著方步,哼著小曲兒,街邊買了一瓶酒、一包爛肉、一包羊頭肉,興致滿滿往家走。


    塔讀小~。>說—*.—免費*無廣>告無*>彈窗,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他沒想到的是遠遠地一個人,若即若離地跟著他。


    夜晚,三間瓦房的西屋內,盧典史與媳婦和兩個孩子燭燈高挑,說說笑笑地喝酒吃肉。


    王正陽坐在對麵屋頂上,看著窗內晃動著的人影,恨不得立馬把他提出來,到娘的墳前先砍他一隻手。


    但他還沒想好,要怎樣向他討迴這個公道。


    銀子自然要拿迴,這個汙吏該怎麽處置?若是鮑雲豹害死自己娘,便與他拚個你死我活。但這是個自己伸手就能捏死的人,師父說武功不能用來與弱者爭長短,王正陽一時拿不定主意。


    “既然他讓爹下了獄,便讓他也下獄。”想到這裏,屋裏燈熄滅時,王正陽悄無聲息落地,伏在窗下聽了會兒,又躍東牆而走。


    王正陽在等待時機。兩日後的前半晌,盧典史老婆挎了竹籃,帶著一兒一女上街去了。


    王正陽一直在他家附近轉,看看四下無人,飛身進了院兒,卻見門窗都關了個嚴實。想起小時爹卸家裏門板的情景,托住門鼻向上一舉,整扇的屋門便卸了下來。


    王正陽聽他們兩口兒半夜說,櫃匣子蓋嚴實之類的話,進去看,東屋是客廳,大立櫃、大方桌和幾張太師椅。


    銀子應該在睡人的西屋,炕上是炕櫃,北牆是個三節的大紅漆堂櫃。


    塔讀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中間那節堂櫃掛著鎖,兩邊沒掛,試了試,東麵的櫃蓋能掀開,是些棉被之類,西邊那個雖沒鎖卻打不開。


    王正陽知道這種櫃的機關,自己家的也是這樣。隻有中間的鎖打開,取下蓋兒,邊上的那個才能打開。王正陽一把扭開了鎖,如法炮製打開了西邊的櫃。


    上麵擺了幾件整整齊齊的綢緞衣裳,下麵是兩條潞綢被褥,被子底下什麽都沒有。


    王正陽覺得這櫃底有些淺,裏外對著看了幾眼,確實有夾層。


    東西全拿出來,一個帶著鐵葉子的木蓋兒露出,揭開看,黃燦燦的幾十錠金元寶。


    扯過炕上的棉布,把金元寶包起來。往裏掏,還有幾錠十兩的銀元寶,打成一包。


    剛想把物品恢複原樣,想了想,就是要讓盧典史看見,家裏金銀被盜個一幹二淨,看他敢不敢報官。


    拎著金銀包裹上了房頂,隔著街邊的樹枝打量外麵,見前後無人時一躍而下。


    將包裹係好,斜背在肩上,大搖大擺地順著東關,出了東外城。


    莫耀祖店裏今日無事,王進福在城樓裏打盹兒,哪裏知道,下麵熙熙攘攘的人流裏,有他的兒子經過。


    塔讀小~。>說—*.—免費*無廣>告無*>彈窗,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王正陽數了數,共一百二十兩黃金,七十兩白銀,都放進屋後大榆樹的樹洞裏。


    往迴走著,心想:若這筆金銀交給耀祖姑父,他便不用發愁本錢了,可如何向他說這金銀的來曆?


    長輩們一旦知道自己盜了別人的金銀,尤其是爹,怕是要罵家出逆子,天塌下來了。


    決計先瞞一瞞,懲治完這個盧典史再說。


    王正陽又徑直奔盧典史家,他要看看,家被洗劫一空後的盧典史會是什麽模樣,他要享受這個場麵。


    一條寬巷子,街邊沒有店鋪,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磚門樓和磚房,這裏住的大多是平陽府小官吏,街上也沒幾個行人,門半掩著,裏麵傳出哭嚎聲。


    王正陽裝作懶洋洋地走過。盧典史老婆匆匆出來,鎖好門,往衙門方向去了,大概是去找丈夫。


    左右無人時,一躍上了牆,從他家後房脊轉到西廂房屋頂,被鎖在正房屋內的兩個孩子嘀嘀咕咕說話,便坐在屋頂等著。


    約摸多半個時辰,盧典史跟著老婆氣喘籲籲迴家,關了院門、進了屋,隻聽盧典史大叫:“老天爺,怎的這般狠毒,把我家錢財洗劫個幹幹淨淨。”


    他老婆哭道:“我們報官吧,讓官府拿住盜賊,或能追迴金銀。”


    首發&:塔>-讀小說


    盧典史:“這麽多金銀,我們一無買賣、二無田產,如何說得清。你出門前怎就不小心些,定是盜賊看準了時機,翻牆進了院。”


    他老婆哭道:“我門窗關得好好的,如何防得住他破門而入。妾帶著倆娃買完菜便迴,家卻成了這樣。”


    王正陽聽得差不多了,便坐在西廂房房簷上麵,冷冷地喊“盧貪官,院裏講話。”


    四人忙不迭出來,見屋頂上坐著個一身青衣、眼神惡狠狠、滿臉猙獰的年輕人,都嚇了一跳,倆孩子和他老婆都“哇”地一聲嚎起來。


    “姓盧的,你想把這事鬧大,就讓他們哭叫”,王正陽居高臨下,眯眼看著四人仰望的臉。


    盧典史瞪眼小聲止住了老婆、孩子,向上拱手,“好漢,在下何時得罪過,如此加害於我?”


    王正陽:“你做下的事,自己不清楚?”


    盧典史:“我做了何事?”


    王正陽:“你貪汙官銀,栽贓我爹,害得我家破人亡。”


    盧典史這時看清,正是幾日前,到戶房找他的那個年輕人,恍然明白,“你不是捕快,是王進福的兒子。”


    本小。說首--發^站>點&~為@:塔讀小說app


    王正陽冷笑道:“那天我去認認你的模樣,再認認你家的門。”


    盧典史:“你清空了我家,還要怎樣?”


    王正陽:“我要你到衙門自首,還我爹清白,還要你還我娘性命”,王正陽聲音有些顫抖。


    盧典史暗道:完了,今日在劫難逃了。


    他已耳聞王進福老婆死了,再糊塗的人也知道,王進福不下獄,她老婆死不了。但事到如今,他隻能硬撐到底。


    對屋頂的王正陽道:“銀子是你爹貪下的,我也沒見過你娘,都與我無關。”


    王正陽從未想到,世上還有這等無恥之人,氣得笑了。從瓦上捏下一角,他想打斷他鼻子,讓他破相,這個人太可憎了。


    突然耳邊似響起娘的聲音:“陽兒別介,有堯帝爺哩,你今日殺了他,娘也從墳裏出不來。”


    又似見師父怒氣衝衝對自己道:“正陽,你練武不是為了打這樣一個貨色。”


    王正陽強忍著,手搓了兩下,“盧狗,給我爹娘一個公道,你不給,我便取。”


    塔讀@


    盧典史雖見利忘義,卻是能看明白,今日抵賴無用。


    索性實話實說,“好漢,今日在你手裏,我已算死了。不妨明講,你爹的事我不會承認,承認我全家都是死。我若不貪,如何住這瓦房,妻兒如何穿這錦衣。我非有意加害你爹娘,事到臨頭沒有辦法。而今我這半生積蓄都歸了你,算我賠個禮。我欠你家的,若想取我性命,便下來拿,隻求好漢放過我妻兒。”


    說著,跪倒在地向房上磕頭,他老婆也拉著孩子跪下,叫好漢饒命。


    王正陽想下去取了他手,似聽到娘又說:“陽兒,走吧,別跟這等人耗了。”


    正猶豫間,門外有人拍門,“盧典史,你家出了何事?”


    王正陽突然淚水溢滿眼眶,咬著牙道:“姓盧的,我的公道你還未還。”


    腰胯一擰,飛身到了正房那邊屋脊,盧典史再看房上,人早已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陽光下的平陽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潤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潤梁並收藏陽光下的平陽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