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蘇州的摩尼教已經呈現出潰敗之勢,他們將能夠帶走的金銀財寶盡數帶走,洗劫一空之後離開蘇州,就像他們來的時候一樣快。


    江寧是在六月三日到達的蘇州,在酒館兒留下暗號之後,晚上便見到了第二千尋。


    “見過公子。”第二千尋抱拳,麵色還未恢複正常,可見上次受的傷,的確不是小傷。


    江寧急忙扶了扶,第二千尋讓開路來,這是一處蘇州特有的園林,一進一出,居住和照顧都頗為方便。


    “在裏麵,這會兒應該還沒有睡下,公子迴來的事情我還未告訴嫂嫂,怕她動了胎氣。”第二千尋道。


    “有心了……”江寧點了點頭,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的確是女孩子考慮的更加周全一些。


    江寧徑直朝著裏麵走去,長廊一頭,主屋內的燈還亮著,門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是銅盆落地的聲音。


    “姑……姑爺……姑爺……”


    “怎麽,不認得了?才多久沒見?”江寧笑嗬嗬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前的月牙已經是快要哭出來了。


    “嗚嗚……姑爺……姑爺……”月牙揉著淚眼婆娑的眼睛,跨過了門檻,而江寧也跟在了她身後,看到了坐在床前不知正在思索什麽的王若煙。


    三個月不見,王若煙的身形並未因為懷有身孕而發福很嚴重,仍舊是之前的模樣,一張白皙的瓜子臉,纖纖玉手托著床幫,已經換上了睡覺的衣服,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白衣的襯托下有些突兀,自三月分別以後,現在已經是六月初了,腹中的胎兒算算時間,也有四個多月了。


    而這前幾個月,是最不穩定的時候,想起來這幾個月經曆了生死逃亡,還是孤身一人,江寧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這種感覺是前世沒有的,現在快要成為父親了,這種家庭的責任感和對妻子的情感再次得到升華。


    王若煙愣了幾秒,鼻頭一紅,緊咬紅唇,雙手一握,抓住了床上的單子,眼淚忽的流了下來,像是這幾個月的委屈都在這眼淚之中了。


    她是王家的頂梁柱,十九年來更是一直鼓勵自己堅強起來,也曾想過與江寧見麵之後,看看他這幾個月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委屈了自己,那勾欄瓦舍也並非是不可去的,也想過自己一定要好生生的,不許哭,不許鬧,金陵的情況比這邊要難的多。


    但從我想過自己會哭,所有預想的一切,卻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隻是心疼的流淚,眼前的江寧,比之前黑了許多,也有些消瘦,麵容之上略顯滄桑,金陵大戰,她也是前幾日方才知道的,也擔心了好一陣。


    所有的彩排都敗了見麵之後的激動與歡喜,而那眼淚就是最好最直接的見證。


    “怎麽還哭了?”江寧笑了笑:“懷孕哭,對孩子不好。”


    王若煙抽泣了兩聲,站起身來,朝著江寧走去,如今她已經不敢跑了,畢竟孩子現在成了第一位的。


    江寧也走了過去,二人深情的擁抱在一起,感受著這久違的溫度和熟悉的味道,卻有一種此生再也不要分開的氛圍。


    杏兒聞訊趕來,也是哭的一塌糊塗,身後的王子涵與王子墨也來了,此情此景也頗為動容。


    倒是王子涵拉了拉眾人,出了門去,將房門關上,夫妻重聚,又是經曆了此次磨難,定有不少話要說,他們在這裏,倒是有些礙眼了。


    二人偎依在床頭,王若煙躺在江寧的懷中,江寧一手摟著王若煙,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已經能夠感受到小家夥了。


    “明天收拾一下,我們就迴杭州。”江寧說道:“你要養胎了,蘇州雖然也不錯,但畢竟還是有些不方便。”


    “恩,沒想到這一行,竟然出來了大半年的時間,還趕上了兵荒馬亂,有時候我甚至想,若是迴不去了,死在了外麵,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了。”王若煙歎了口氣道,旋即又笑了笑:“多虧了千尋,若不是她,怕今日也見不到相公了。”


    “迴頭好好謝謝她,我看她也受傷了,可想你們這一路走來,經受了多少磨難,迴去之後,便在家裏好生休養吧,也不知道家中事情如何了。”江寧感慨道。


    王若煙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杭州沒有金陵厲害,那些摩尼教雖然也占領了杭州,但對於商業的衝擊並不是很大,大多數是在搶錢、搶糧,人還算安全。”


    “父親和爺爺也很擔心我們,遞了信迴去,也收到了迴信,隻是沒有告訴他們你在金陵,隻說我們轉到了蘇州,暫做停留,免得他們擔心。”


    “生意沒了可以再做,錢沒了也可以再賺,想必我們迴去,家裏也基本上恢複正常了,這些時日都是二叔、三叔他們在忙,即便是再有隔閡,也不會看著出亂子不管的,等我們迴去……”


    “迴去之後有些事情你交給他們就行了,或是教教我也行,你能歇著就歇著。”江寧打斷了王若煙的話,用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獨子。


    王若煙莞爾一笑:“恩,聽相公的就是,相公懂得比我多,會的也比我多,哪裏還用得著我去教?”


    “又在開我的玩笑了,嗬嗬……”江寧嗬嗬一笑:“不過話說迴來,火鍋店在金陵已經初見成效,不妨在杭州也試一試,若效果可以,那就把行業逐漸轉到餐飲業上來,絲綢的生意這幾年還行,一旦到了兵荒馬亂,就如這次的金陵,富貴人家都跑了,我們守著一堆的絲綢布匹,賣給誰呢?或是被人付之一炬,或是被人搶走。”


    “但是做餐飲,你就算是誰來,總不能不吃飯吧,隻要你吃飯,就有市場,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要穿絲綢的,價格可以定的第一點,薄利多銷嘛……”


    江寧如是規劃,王若煙也極力讚同,經過此次方臘之禍,二人的心境都有極大的提升,以前雖然也是獨當一麵,但畢竟還有王家這棵大樹,再不濟還有王雲山頂著,此行卻是二人第一次麵對如此多的事情,逢兇化吉之後,有些東西便看的不那麽重了,有些東西也不會必須要得到了。


    反倒是這種都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衣食無憂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你的信我也收到了,那……那方金芝……”王若煙吞吞吐吐道:“可曾與你一起迴來?”


    江寧微微一笑,本要解釋這件事,既然王若煙問起來了,那就索性說了吧,也免得她心生芥蒂:“方金芝一事,純純的誤打誤撞,加之我這個身份,便將計就計了,不過放心,我兩個清清白白的,這一點,我師父可以作證,至於人嘛,跟方臘離開了,現在生死還是兩難。”


    王若煙歎了口氣道:“哎,想來,這姑娘也是可憐之人……”


    正要說話,王若煙忽的指著自己的肚子道:“動了動了……”


    江寧急忙趴下去,將耳朵貼在王若煙肚子上,嘴角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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