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那斥候被扔在了隻有兩平米的監牢之內,雙手雙腳都戴上了鐵鐐,陰森潮濕的牢內,隻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通風口,透進月光來。


    “起來起來……”獄卒手中拿著火棍,敲了敲柵欄,極不耐煩道:“快點快點兒。”


    那斥候起身,眼睛看向了獄卒的鑰匙,打開牢門之後,跟在兩個獄卒身後,猛地朝著拐角處的石牆撞了過去。


    “媽的,還敢找死?”獄卒伸手一欄,一把將那斥候拽了迴來,朝著腿上便是兩棍,疼的他是吱哇亂叫。


    兩個獄卒拖著無法站立的斥候,走過了大堂,帶到了一間審問室裏,困在木凳之上,對麵放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側麵也有一張桌子,上麵放著筆墨紙硯。


    呂輕侯與江寧再無交流,二人坐下,刀筆吏展開宣紙,準備記錄,兩名衙役分列左右。


    呂輕侯暗自稱奇,觀江寧的氣場,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一般的書生到此,對於這等陰冷潮濕的氛圍是及其反感的,都說文人有傲骨,他卻從來不這麽認為,因為他這一路上見到的,有的隨便嚇唬兩下,便全招了,有的嘴上硬,一用刑,便六親不認了,甚至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江寧身上沾滿了血跡,絲毫不在意呂輕侯的眼光:“看什麽看,老子小學一年級就開始看刑偵劇了,情況不用問就推斷出個大概了,現在你還有心情在這審問,真是天真搞笑。”


    江寧心中嘲諷著呂輕侯,卻也不開口。


    “江公子,想要問什麽,問吧。”呂輕侯略帶嘲諷的說道,一個書生,固然會武藝,又能問出什麽呢?眼前這個,是兵部的斥候,能夠掩人耳目的走到金陵,完成任務,足夠說明他們的實力是在斥候之中是佼佼者,方才還在準備自殺,這樣的人,除非用刑,否則什麽也問不出來。


    江寧麵無表情道:“那就承讓了。”


    眼前這斥候,蓬頭垢麵,嘴上,身上盡是鮮血,很明顯剛才是經過一番戰鬥的,眼神之中充滿著勝利者的光芒,靠在椅子上,很明顯他們成功了,為高大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下江寧,江紫川,江湖人稱袖裏乾坤,若是我猜的不錯,閣下是兵部派來的斥候吧。”江寧起身,緩步走到桌子前,雙臂環抱,靠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想說,其實我不用你說,我先說說我知道的吧。”江寧道:“你知道你們殺的是誰?”


    那人嘴角一咧,掃了江寧一眼,並未搭話。


    “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不,是你們來的人都不知道你們殺的是誰,你們殺的,是大夏朝的長平公主,她的名字叫……陸羽彤……”


    那斥候一愣,旋即冷笑了一聲:“嗬嗬……”


    “這雜碎,還不信?”江寧微微皺了皺眉,的確,若是把他換成斥候,他也不相信,怎麽執行個任務就殺的是公主了?


    呂輕侯一言不發,緩緩閉上了眼睛,對於這場審問,他原本報的希望就不大。


    “長平公主陸羽彤,今年年後抵達金陵,二月初五,被囚禁於鑄劍山莊,二月二十五,從鑄劍山莊逃脫,輾轉北市,東城,三月初八到了鐵匠鋪,租了房子暫時住下,今日是三月二十二,你們選好了日子,將她刺殺,在殺人後你們沒有隱藏身份,我想你是在看到響箭之後才被捕的吧,其實你不說你是兵部的斥候,我也知道。”


    那斥候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不得不承認,江寧的話,的確是讓他很吃驚。


    江寧繼續道:“這麽多人能夠潛入金陵城中不露聲色,隻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就是江湖人士,第二種是金陵的官兵,第三種就是夏朝兵部的人。”


    “江湖人士要刺殺,不會挑選功夫一般的人,這個級別的人,一般都在外圍當炮灰,能進來的,定然會選擇最厲害的,但是這十幾人功夫都很一般,但是善於隱匿行蹤,而且十幾個人一起,據我所知,自金陵城破之後,並沒有哪一方的勢力知道公主在這裏。”


    “再有,金芝公主派了童楊,這般的大的動作,歸順江湖人士如何不知?更何況,一千人的包圍圈,想知道是在保護誰,除了童楊,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而且我根本找不到他們要刺殺公主的動機,兩軍交戰,都知道長平公主是最後的底牌,為何要自毀底牌?饒是一個小小的校尉,也知其中的利弊。”


    “所以隻剩下第三種可能,是夏朝的人,善於隱匿行蹤,能夠知道明確的位置,除了斥候部隊,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別的勢力,你們殺了公主,高俅高大人可知道?或者是……此事就是他所為……”


    當江寧說完最後一句話,那斥候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嘴裏的鮮血嗆進了喉嚨之中,發出陣陣幹咳之聲。而呂輕侯也在這一刻,忽然間的睜開眼睛,按照江寧所言,這件事是高俅主使,那麽問題也隨之而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長平公主在金陵,情況不明,已經有兩個月,期間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但是若永樂朝放出消息,朝廷會怎麽辦?救還是不救?打還是和談?進退兩難,永樂朝更是可以以此為威脅,進可攻,退可守,對於朝廷來說,這一仗打好了,邊疆士氣大振,一舉收迴河西走廊也尚未可知,江南素有天下糧倉,邊疆的糧餉軍械,都要考慮其中。”


    呂輕侯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江寧對於形勢的分析直中要害,環環相扣,確實令他歎為觀止,的確,長平公主陸羽彤是一個極大的變數,皇家的顏麵,到底是要還是不要?那江南三府,是要還是不要?


    他隻想著邊疆牽扯兵力與軍糧,但卻沒想到這一仗要是打了,對於邊疆幾十萬大軍是何等的鼓舞振奮,緩緩的看向江寧,忽覺得這人的確不簡單。


    “所以對於高大人來講,長平公主隻要一死,萬事大吉,你們接到的任務是什麽?現在還不說嗎?”江寧忽然笑了笑。


    那斥候麵色大變,江寧上前兩步,帶著極大的壓迫感喝道:“你可知道,殺皇族,是要滅九族的,你固然可以無父無母,嗬嗬,整個斥候,都要因你們坑殺,這種消息,怎麽可能會留活口?要是我,我就會再留一支隊伍,來滅你們的口,也就是說,無論成功與失敗,你們都是死……”


    江寧忽然大笑道:“軍師,我們走吧,放出消息去,今晚,就會有人來滅口……”


    呂輕侯起身,再沒有看那人一眼,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是生是死,全在你,你可要想好了。”江寧說完,也跟了上去。


    那斥候想說話,可又如鯁在喉,思緒萬千,不知所措,呂輕侯知道,所有的全部都被江寧說中了,這種抽絲剝繭的分析,沒有絲毫破綻,所有的行動便都對上了,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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