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的一席話,讓原本怨恨的陸羽彤暫時好了不少,江寧的話沒有錯,這樣的分析原本她也可以做到,但是現在從江寧口中說出來,往日裏那些不敢想,故意躲避的東西便一遍遍的出現在腦海之中。


    “你們……”寧不悔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不遠處,看著站在牆角的二人,卻是有些尷尬。


    原本寧不悔從呂輕侯那邊迴來之後,稍作休息,便要來找陸羽彤,畢竟姐妹一場,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的,也好有個準備,打探一下陸羽彤的態度,雖然答應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但好歹也試一試,再有便是要看看江寧,這個足不出戶的書生,為何能夠這般準確的揣度到呂輕侯的心思,趙星隻是偶爾提及,也並非是有意為之,他卻能夠應對自如,而且還給他歪打正著搞定了,那麽他還知道多少秘密?她也要挖一挖……


    可現在卻看到了江寧一隻手拉著陸羽彤的胳膊,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而陸羽彤卻是梨花帶雨,一副被江寧責問訓斥的模樣,此情此景若不是親眼所見,換做是誰,都是不敢相信的,可偏偏又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二人同時看向了寧不悔,江寧即刻撒開了陸羽彤的手,陸羽彤也急忙轉過頭去擦拭了眼淚,可麵頰之上的淚痕卻是清清楚楚的,還有那微紅的鼻子。


    陸羽彤二話不說,轉頭朝著屋中而去,此時此刻,更是不能多說什麽,而方才江寧所言,不知道寧不悔聽去了多少。陸羽彤離開,江寧確實不能再走了,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尷尬的笑道:“莊主見笑了……隻是在一些問題上有些分歧,情緒激動了些……”


    寧不悔卻微微一笑,酸道:“她到底是長平公主,現在像個孩子一樣被你數落,換做是我,我說不定也會哭,不過她的性子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很好勸的。”


    寧不悔不明就裏,勸了勸江寧,在她看來,陸羽彤是喜歡江寧的,若是她喜歡一個男子,即便是生氣,勸一勸也該好了,這天下哪有不吵架的?但方才江寧哪副姿態,卻也讓她另眼相看,尋常男子見到陸羽彤不是行禮就是巴結,誰敢這般趾高氣昂的訓話?


    江寧也從這句話中明白了過來,寧不悔是誤會了他二人的關係,以為是情侶之間的爭吵,不過這樣也好,若是聽到了方才的話,指不定會做出什麽反應,到時候才是防不勝防。


    江寧旋即笑道:“莊主說的是,江寧謹記在心。”


    寧不悔擺了擺手:“你來,我有些事情要問問你。”


    江寧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趙星,基本上猜到了應該就是昨晚所說的事情,看趙星的神情,事情應該問題不大,否則他也不會在一邊擠眉弄眼。


    三人到了別苑西側的獨院中,獨院不大,鵝卵石鋪路,竹林之中,有一間屋子,屋子不大,卻五髒俱全,打開房門,趙星反手關上,寧不悔徑直走到了案前坐了下來。


    案牘之上,一封封書信,一卷卷竹簡,堆積如山,油燈已經幹枯,但冒著青煙,很顯然昨晚仍在使用。


    右側是一張單人床,被褥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左側是一排書架,上麵的書有的整齊擺放,有的雜亂無章。


    “坐吧。”寧不悔指了指身前的靠椅。


    江寧還未坐下,又聽得寧不悔道:“這裏沒有外人,聽說昨天的事情,是你幫助出謀劃策,是也不是?”


    江寧坐下,點了點頭:“是。”


    寧不悔又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又是如何知道這麽做,他們不會強行要人?若是你猜錯一點,我就會身陷險境,你可知道?”


    “莊主現在這般與你說話,是給公主麵子,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可不要信口胡謅,公主無恙,殺你,還是輕而易舉的。”趙星站在了門口的位置,雙手環抱,卻是義正言辭,與方才更是判若兩人。


    看似緩和的氣氛,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稍有不慎,江寧就會被身後這位露出些許殺氣的趙星直接拿下。


    趙星已經是一流高手,隱隱露出的殺氣極難被人察覺,但江寧的功法也是上上成的功法,修行不到兩年,無論速度、敏銳度等都不可同日而語,隱隱感覺到那種肅殺之意,已然是斷定了就是殺意。


    寧不悔本以為在這一剛一柔的夾擊之下,江寧會亂了方寸,誰料江寧不急不慢道:“想要知道這些並不算困難。”


    “哦?你足不出戶,算上今日已經是十八日了,自我摩尼教入城以來,你知道多少?”寧不悔身子微微前傾,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這種氣場與摩尼教的那些人截然不同,有些不怒自威。


    江寧左右手搓了搓,右手食指與拇指來迴捏了捏,身子微微一斜道:“平日裏他們閑聊,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方臘,奧,也就是你們口中的聖公,想必是要建國定都的吧,我原本以為都城會選在杭州,西湖玉帶河乃是天然屏障,三麵環山,易守難攻,是建都的好地方。”


    說到此處,趙星皺眉,搖了搖頭,示意寧不悔這些信息他從未提及。


    目光迴到江寧身上,卻聽江寧接著道:“現在看來,是要在金陵了,不過金陵也不錯,南麵和西麵是山脈,秦淮河與大運河相連,水路交通便利,現在又拿下了冬麵的兩州六府之地,進可長驅直入,一馬平川朝河南府、寧山府,退可下福建府,西南是根基,自不會從西南而來,這就是我目前所知道的,不得不說這位軍師很厲害,走一步,已經看到了後三步,著急定都,便是要穩定軍心,三府十八州之地,軍隊很多,不再是烏合之眾,不再是土匪強寇,所以需要一定的製度和體係進行約束,單靠聖公的威望是不夠的,將在外軍令所有不受,他們現在還都是將軍的兵,要想變成聖公的兵,就需要封王拜相,打壓一批,扶持一批,他們的工作還有很多。”


    江寧越說,趙星心中越是不安,平日裏與他嘻嘻哈哈,與長平公主說說笑笑,和看守門談天說地的一個書生,腦袋裏竟都裝了些什麽?說的這些雖然他不甚了解,但是按照江寧所言,也不無道理,而這些情報,在摩尼教的上層都屬於機密,如他的地位都很難接觸到,但是江寧卻分析的頭頭是道。


    寧不悔心中此刻的驚訝,絲毫不亞於趙星,她是在寧山府長大的,寧山府賞罰分明,雖然她的養父與她父母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從她的這位養父,大夏王朝的大將軍手中,學到了不少權術之道,本以為官場就是如此,趨利避害,曲意逢迎便能風生水起,左右逢源,可江寧的分析,是她沒有聽說過的,也是她說沒有想到過的。


    她隻是想幫助聖公完成一統天下之大願,天下眾人皆有飯吃,不受貪官汙吏壓迫,不會賣子乞食,然後打敗寧缺,為父母報仇雪恨,至於聖公怎麽想,怎麽辦,她卻是沒有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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