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比克海峽上的血跡還沒飄散,鹹海南部又是一片血腥飛揚。


    七月的草原上,青草翠翠如煙。


    綠色的青草叢裏,有紅的白的黃的花朵在開放。


    而在一片範圍極廣的草甸上,已經看不到了黃色和白色的花朵,殘存下來的花朵已經全部變成了紅色,甚至包括一些綠草也沾滿了血色。


    倒地的戰馬在哀鳴,沒斷氣的戰士在努力爬行。


    殺聲震天的戰場,已經進入了最殘酷的環節,所有人都不再呐喊,隻是憋著一口氣意圖砍死對方。


    希瓦汗國的軍隊成功包圍了巴彥唿答台。


    對於這幾年來經常串入希瓦汗國境內進行搶劫的這一幫哈薩克人,希瓦汗國上下都恨到了骨子裏。


    巴彥唿答台此刻滿臉是血,他拚命的唿喊著手下的騎兵聚集起來跟著他一起突圍。


    他完全沒有料到希瓦汗,居然已經聚集了八千騎兵偷偷的在等著他。


    他的手下一千八百南部騎兵,大概是這幾年搶的太過順手,連探子們都有些鬆懈,居然整個被包圍在了這一片草原上。


    巴彥唿答台心中的懊惱無以複加,他很擔心自己的部下會損失太多。


    因為在幾年前經過改製之後,這些騎兵已經不是他自己的部眾,而是吃著帝可汗軍餉的職業軍人。


    如果在這裏折損過多,就算他活著逃迴去,自己家族的貴族封號和在阿拉木圖的毛紡產業都會被帝國收迴!


    “該死的阿奇巴!”


    巴彥唿答台在心裏怒罵著一個人的名字。


    那是同樣統領一千八百人的指揮使阿奇巴。


    “這麽多希瓦人從你的方向突擊過來,你居然連信都不給我送一個!”


    “不就是去年,我們家的商隊去你那裏收了一迴羊毛麽!


    !?”


    “為了一點錢,你居然敢見死不救!”


    距離戰場八公裏外的山穀內,預支一千五百人的哈薩克騎兵正在這裏潛伏。


    身材矮小的阿巴奇,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大人,如果我們真的見死不救,消息傳到薩馬爾罕的軍法官那裏,怕是我們會吃不了兜著走啊!”


    “怕什麽?”


    阿奇巴冷冷一笑。


    “我和巴彥唿答台都是擅自出兵劫掠!”


    “雖然這是上頭默許的,但之前就說好生死由天,各憑天命!”


    “他自己不小心被西瓦汗國圍在了這裏,軍法官大人難道能怪到我頭上來?”


    “最多了不起給我一個見機遲疑的罪名。”


    阿奇巴想到去年自己領地上的羊毛被對方偷偷收走了四分之一,害得自己家族差點違約賠了一大筆錢。


    他的心裏就恨得癢癢。


    過了很長的一段有些窒息的寧靜之後,阿奇巴最終歎了一口氣。


    他可以湖弄薩馬爾汗的軍法官,但他絕對不敢違抗帝可汗的軍法!


    “傳令下去,再過兩炷香,趁雙方都鬆懈的時候,咱們再去把那個家夥撈出來!”


    聽到這個吩咐,阿奇巴的副將這才鬆了一口氣。


    “將主果然好主意!”


    “既能讓巴彥唿答台吃一個大教訓,還能讓他承咱們的恩情,這軍功也同樣立下了!”


    對於副將幹巴巴的馬屁,阿奇巴根本就聽不進去,如果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想去救那個家夥。


    阿奇巴又坐了一會兒,他的外甥帶著兩個探子飛馬趕了迴來。


    “舅舅,我看到了希瓦汗的王旗!”


    阿奇巴聽到這個消息猛的站了起來。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在哪個方位?”


    現任的希瓦汗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是是一代雄主。


    曾經支持乃兄奪迴王位,後在其兄死後又憑自己的力量鎮壓了一切反對者登上王位。


    希瓦汗國國內原來最大的問題,是烏茲別克貴族互相之間不團結。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成功解決了這個問題,並在前些年打的領土是他七倍之多的布哈拉汗國近乎滅亡。


    如果不是帝可汗的光芒照耀到了這片土地,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可能已經正式遷都布哈拉了。


    所以說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是一個分量極足的功勳目標!


    阿奇巴瞬間把救援巴彥唿答台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此刻的心裏想的全是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王旗和腦袋。


    隻要他能拿下希瓦汗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王旗或者腦袋,就算巴彥唿答台死上四五次都沒有關係。


    阿奇巴的外甥笑著迴稟:“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身邊隻有兩百宮廷護衛,他身邊的部隊都被派出去攻擊巴彥唿答台去了!”


    “好機會!”


    阿奇巴是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他立即召集所有的騎兵上馬,頭也不迴的殺向了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所在的山坡。


    .....


    “大汗~,另一支哈薩克人出現了!”


    希瓦汗國的統兵大將多拖沉悶的聲音響起,五十八歲的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和善的看著自己的大將。


    “一切都交給你了,多拖!”


    “這一次務必讓這些哈薩克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如您所願,我的陛下!”


    在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親身誘敵的山坡背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在林間的地上坐滿了整裝待發的希瓦士兵和他們的戰馬。


    這一次希瓦汗國為了圍殲入侵的哈薩克人,不是出動了八千人,而是一萬五千人!


    傾巢而出!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戰略意圖很明確,入侵汗國南方的烏茲別克人和土庫曼人貴族不足為慮。


    這些原布哈拉汗國的貴族早就被他打得沒了脾氣,隻要他擊敗北方入寇的哈薩克人,南方的那些家夥就會自動退走。


    他們之所以敢於一而再再而三的入侵汗國,無非是因為傍上了帝國的大腿。


    而帝國在中亞一帶的主要支撐力量,就是那些信奉帝可汗為神明的哈薩克人。


    “這一戰,我要打掉哈薩克人正視我們希瓦汗國的膽氣!”


    看著遠方向自己奔襲而來的一千五百哈薩克騎兵,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大喊一聲,拔出自己的金刀。


    數千希瓦騎兵從他身後的樹林裏一湧而出。


    ......


    巨大的包圍圈裏,殘陽如血。


    這已經是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兩部被圍後的第三天傍晚。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使者在兩個老冤家麵前放下了一隻香噴噴的烤全羊,然後施禮離去。


    已經餓了一天的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互相看了一眼,心裏不得不對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的手段感到佩服。


    如果他們兩人和親衛分了這隻羊,手下殘存的部隊就會與他們離心離德。


    如果把這隻羊分下去,每個人一口都輪不到,而且分配問題會引發更大的危機。


    更重要的是,一旦接受了這隻羊,全軍都會失去拚命的心氣。


    “燒了這隻羊!”


    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毫不猶豫的在兩軍陣前,將這隻羊烤成了焦炭。


    在兩人的率領下,殘餘的一千七百名哈薩克士兵紛紛跪倒在地,開始默念帝可汗的神名,一股狂熱的氣勢再次在哈薩克人的身上彌漫而出。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看著餓著肚子依舊狂熱無比的哈薩克人,他不禁讚歎了一聲。


    “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不愧是哈薩克人中新崛起的豪傑,他們的選擇讓人欽佩!”


    多拖沉悶的聲音多了一絲不安。


    “陛下,哈薩克人的戰損已經接近一半,但他們的士氣還是這樣旺盛!隻怕這一戰打完,我們汗國的戰士損失會很大。”


    “但那值得!”


    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斬釘截鐵的迴答自己的大將。


    “隻要殲滅這股哈薩克人,北方的威脅就能解除。南方的那些布哈拉人,正好可以被我們脅迫加入汗國。”


    “再給我們一兩年休養生息的時間,我們汗國的未來依舊光明!”


    隨著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山坡上響起,他的禁衛們都大聲歡唿起來。


    歡唿聲逐漸往外蔓延,直到包圍住哈薩克人的所有希瓦軍隊都在歡唿。


    而萬眾矚目的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心裏卻澹澹的說了一句無人得知的話。


    “隻要帝可汗不再親征而來。”


    “他們燒毀了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給的那隻羊!”


    張秩微笑指著無人機的屏幕:“本王覺得他們兩人的忠誠足以彌補這次冒然出擊的失誤。”


    在無人機屏幕前,六個指揮使恭敬的跪倒在地上,並不敢多看無人機屏幕畫麵一眼。


    頂著昭武八衛都指揮使名頭的昭武郡王張秩,此刻正在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東南方四十公裏之外。


    他的身邊是除了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兩人之外的其餘六衛指揮使和近萬騎兵。


    昭武左衛、昭武右衛、昭武前衛、昭武後衛是張秩王府直屬,大部分是退役後留在中亞生活的西征士兵和哈薩克貴族子弟。


    張秩是以操練和圍獵的名義將這四支兵馬召集過來的。


    而昭武郡王封地一南一北的圖爾蓋衛和昆都士衛也被十六歲的王爺給誆騙了過來。


    張秩的舉動得到了皇帝的默許,六個指揮使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陪著王子“遊玩”。


    反正大家都知道,再過兩年大家都要在這位王爺的手下討生活。


    但張秩比他爹想象中的要更膽大。


    他之所以想辦法聚集六衛兵馬,就是因為聽說庫利薩雷衛的巴彥唿答台和圖爾克衛的阿奇巴正在“劫掠”希瓦汗國。


    而希瓦汗國南部最豐饒的薩雷卡梅什湖一帶,也在被從屬於帝國的烏茲別克部族和土庫曼部族進攻。


    張秩原本在自己封地的北部草原聚集兵馬檢閱。


    他一封電報給張守言,說要帶著兵馬前往裏海東岸遊覽。


    張守言沒有在意,隨口允諾了二兒子。


    在拿到準許後,張秩立即接管了軍權,同時將所有軍中電台一律管控。


    美其名曰:電磁靜默。


    張守言也沒有料到自己膽大包天的二兒子居然敢假傳聖旨,把行軍路線從鹹海北部繞道改為了從鹹海南部進軍。


    反正在帝國版圖裏,鹹海南北都屬於他張秩的遊樂園——封地。


    張秩居然準備從希瓦汗國國內直接平推過去!


    現在全軍掌控電台的都是王府親衛,而負責全軍實際指揮的是張秩從帝大挖來的幾個參謀專業的學子。


    身材高大的張秩笑嗬嗬的看著幾位指揮使。


    “我們間隔隻有四十公裏!諸位說,我們該不該救啊?”


    幾個指揮使哭笑不得,這都已經看見了還能不去救那兩個家夥麽?


    要是不救的話,十六歲的王爺肯定沒事,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去趟北京都督府的軍事法庭。


    “我等願聽王爺吩咐!”


    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張守言肯定沒有想到,會有十六歲大孩子接管上萬大軍的事情發生。


    但他忘記了一點,這裏大部分軍官和士兵都是草原牧民出身。


    在他們看來十六歲的王爺在草原上已經算成年人!


    加上這是張秩自己的封地,大部分的草原漢子都認為跟著張秩去打仗一點毛病都沒有。


    而王府諸衛中的漢人都是王府僚屬和魏國公的舊部,自然也希望自家王爺能早日出頭,所以全軍上下沒幾個人提出異議。


    打吧!


    如果說庫利薩雷衛和圖爾克衛打不過希瓦汗國全軍,但是加上原屬於西征序列的王府四衛那就完全不同了。


    昭武前衛和昭武後衛都是一水的胸甲騎兵!


    昭武左衛和昭武右衛是由葉爾羌騎兵、藏族騎兵、土默特騎兵和喀爾喀騎兵組成。


    這六千騎兵是張守言為張秩安排的底牌。


    北方的圖爾蓋衛是投奔帝國的沙俄士兵組建,昆都士衛則是由阿富汗地區的山區部族士兵組成。


    九千人一水的都是騎兵。


    而跑來拍張秩馬屁的各地哈薩克、烏茲別克、土庫曼貴族們也有近兩千人馬,合計一萬一千大軍立即拔營向希瓦大軍圍困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的所在逼近。


    張秩聽從了幾個參謀的建議,由於他對各部隊不是很熟悉,所以采取了最穩妥的正麵進攻方式,而不是去搞什麽奇襲。


    一萬一千騎兵壓境,尤其軍中還有郡王旗幟出現,希瓦汗國的兵馬立即撤銷了對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的包圍。


    大批出現的胸甲騎兵,讓阿布勒哈茲·巴哈杜爾和多拖都感到膽戰心驚。


    繼續殲滅殘餘的哈薩克人已經不現實,除非他們冒著被對方內外夾擊的風險。


    巴彥唿答台和阿奇巴帶著一千五百人逃到了昭武郡王張秩的身邊。


    七月中旬的鹹海南部草原上,希瓦汗國的主力一萬四千多人與昭武郡王的一萬三千多人隔著十裏對峙。


    張秩摩拳擦掌的準備玩一場大規模的兵棋遊戲!


    他按兵不動,牽製住希瓦主力,同時下令讓南部的烏茲別克貴族、土庫曼貴族阻攔南部的土庫曼人北上增援希瓦汗國。


    而他封地內裏海東部的草原貴族都將得到他的命令,東進洗劫希瓦汗國的全境!


    這是他跟自己老子學的一招,以勢欺人!


    而消息也在這時終於被捅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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