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之前,諸將官曾聯名上書請求楚王在南京登基稱帝,可惜被楚王推辭。


    不過為了方便紀年,張守言提前公布了自己的年號——正武。


    這一年是為正武元年。


    正武元年元月,好消息不斷從各地傳來。


    圍城良久的青州之戰終於落下帷幕。


    魯王闔家自焚,楊汝城向大楚山東總兵潘和尚投降,山東徹底平定。


    與南京相隔不遠的黃得功也終於下定了決心,率部向大楚投降,獻出了江西東部兩府之地。


    元月十二,福州發生兵變,隆武帝被燒死,殉難臣子不少於數百,鄭氏向大楚投降,福建平定。


    楚王任命鄭芝龍為第二艦隊指揮使,精武將軍,其子鄭森入南京楚王禁衛營為官。


    福建總兵的位置卻交給了陳策,同時將鄭氏部隊全部打散,調至北方整訓。


    鄭家船隊入港休整,不得王令不得出海。


    張守言這個苛刻的條件,讓十八芝當即分崩離析,可從南京迴來後的鄭芝龍卻是鐵了心要上大楚的船,哪怕很多人駕船離開去南洋討生活也在所不惜。


    隨著大楚的橫空出世,東亞海域將不再是海賊海商們的樂土,趁早收手是唯一的出路。


    在曆史上,鄭芝龍是個很糾結的人,遠不如他兒子幹脆明了。


    而大楚展露出的獠牙,徹底擊碎了他的一切僥幸。


    正月十五剛過,鄭芝龍便打發二十歲的鄭森匆匆上路去南京就職。


    鄭森早一日到南京,他也早一日放心。


    甘老四、陳策兩部南下福建,他也壓製了所有人予以配合。


    在鄭森啟程後,鄭芝龍更是準備把自己的妻妾子女、鄭芝虎等人的家卷也搬到北京去。


    大過年的,從劉錦綺到董小宛、陳圓圓、甘寶兒,甚至於沒有任何名分的顧橫波都收到了鄭芝虎獻上的豐厚禮物。


    雖然王妃劉錦綺把東西都退了迴去,但這也搞得張守言心中對其尚存的兩分殺意,也不覺中消散一空。


    這麽舔,實在是不好意思下手啊。


    鄭森抵達南京後,被引到了魏驢子麾下。


    魏驢子轉手把人交給了朝魯安排進了楚王親衛營,入皇城任職,在春和門值守。


    二十歲的鄭森摸了摸身上的侍衛服飾,心裏有些不太喜歡。


    倒不是因為侍衛服的料子不好,而是他根本不想繼續從武入職。


    如果可以換的話,他寧願去當一個太學生。


    從小讀書的他還是一介秀才,他對南京最期待的地方不是皇宮就,而是國子監。


    當然大楚如今沒有國子監,他也沒地方去求學。


    不過鄭森卻惦記著一件事,南京的名師不少,他準備尋一個好老師拜在門下繼續求學。


    他是子弟承蔭入戍宮廷,每旬隻需上值六日,倒有足夠的時間來求學。


    打定了主意,鄭森的心思也安定了下來。


    值守宮門的工作雖然很無聊,但卻比之前的日子有趣得多。


    父母不在身邊叨叨,日常還有一班同事交往,他也不缺銀子,日子倒過的很是自在。


    出了正月,剛入二月。


    鄭森托同事打聽的人終於有了下落。


    “錢師還在獄中?!”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鄭森大惑不解。


    他意中的老師人選,正是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錢謙益。


    錢師自明末起便閑住金陵,怎麽南京已經倒了幾次手,人卻還在牢裏沒出來?


    “小鄭!你想拜的這個老師是個倒黴蛋,我勸你還是換一家拜門好了,”鄭森的同僚李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錢謙益這兩年真是血黴罩頂。”


    “咱們王上當初第一次收複南京時,姓錢的因為被迫從了賊職,這就第一次被下了獄。後來靠著名妓柳如是的運作才得脫牢籠。水太冷(見前文)的典故,你該聽說過吧?”


    鄭森皺皺眉,這件事他也覺得惡心,可江南文名最大的就剩錢謙益一人,心高氣傲的他其他人委實看不上。


    “這第二遭,又是咱王上任楚國公的時候平了周逆宮亂,這個姓錢的偏偏與宮逆之人有勾結。周太後讓人到南京又拿了他下獄。”


    “順逆破了北京,南京小朝廷立起來,本來是準備放了他加以任用的,嘿,更加倒黴的事來了!你猜怎麽著?”


    李登笑得神秘兮兮:“打從水太冷起,柳如是就不太愛搭理這姓錢的,不過每隔幾日都會去獄中看他。就在小朝廷剛立,姓錢的要出獄之際,偏生出了一件事,扯到了柳如是身上。”


    “小朝廷裏有個重臣叫阮大铖的,不知怎的與一個叫李香君的名妓結了仇,複出之後可勁的逮住這個李香君收拾。柳如是看不過眼,領著滿金陵的紅粉頭子罵這個姓阮的。”


    “嘿嘿嘿嘿,姓阮的發怒,生生把錢謙益複出的機會給壓了下來。這個姓錢的還沒出獄,劉保就占了南京。姓錢的惜命,便當了一個多月的吳國侍郎,雖然之後稱病辭官,可這汙點又有了不是?”


    “前些日子,王上讓闕士琦任南直隸巡撫。王上的這位老鄉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一口氣把吳國的偽官下了大半到獄中,挨個責問。這個錢謙益也被舉報,這才又被抓了進去。”


    “鄭老弟,你說他倒黴不倒黴?”


    聽完李登的話,鄭森也替錢謙益感到牙疼,這位錢師還真是血黴到家了!


    就算鄭森求學之心再切,也對錢謙益生出了疏遠之感。


    他鄭家也在轉型的關卡上,可不敢沾染這些東西。


    鄭森謝過李登,又約好了下值一起去南京程冠樓喝酒。


    又守了一會,他便看到兩位穿著灰色大氅、披著雪狐頭蓬的女子,身後還跟著幾個宮女一路往春和門而來。


    “是嵩陽郡主和棗陽郡主來了,快站好些!”


    春和門邊七八個人都挺胸腆肚的站好,目不斜視。


    待兩位郡主走近了,這才低頭插手為禮。


    棗陽郡主與嵩陽郡主都住在春和殿,日常會往東邊的柔儀殿去尋董側妃念書,幾人早就熟悉了兩位郡主的做派。


    嵩陽郡主是楚王親妹,最是活躍的一個人,而棗陽郡主則剛好相反,極為寧靜淑雅。


    但今日卻有些不同。


    “請問哪一位是鄭森?”


    發話的是棗陽郡主身邊的宮女。


    鄭森不敢抬頭,急忙插手站出。


    “卑下就是鄭森。”


    隻聽嵩陽郡主笑說了一句:“你家的禮物我們姐妹都收到了,今日與你搭個話當算是給你照顧了,可好?”


    鄭森一怔,這話不好答,隻能說“不敢”。


    好在棗陽郡主拉住了要作怪的嵩陽,細聲道:“鄭侍衛莫怪,我姐姐是頑笑慣了的。”


    說完便扯著咯咯發笑的嵩陽郡主一路往東去了。


    鄭森剛抬頭,卻見一眾同僚都臉色奇怪的看著自己,急忙解釋:“怕是二叔又送了些東西到宮裏來,諸位,下值了算我的,別這樣看人,瘮得慌!”


    李登卻一把撈了過來,攬住了他的肩頭,低聲道:“好小子,老實交代!為什麽棗陽郡主看著你小子會臉紅?!”


    嗯?!


    鄭森詫異起來:“你們剛才都抬著頭?!”


    “當然,”有人笑了起來,“咱們宮裏侍衛的規矩,任何時候都不能低頭,否則有人趁機行刺怎麽辦?咦,朝魯大人沒告訴過你?”


    鄭森無語,朝魯倒是說過,可他當做這是蒙古人憨直的想法,所以他沒信!


    至於棗陽郡主的臉紅,怕是因為自己還是個單身男子,與自己說話有些不自在。


    沒錯,這個時空的鄭森還是單身。


    在原本的曆史上,他應在三年前迎娶福建泉州惠安進士禮部侍郎董颺先的侄女。


    可卻被張守言給生生攪合了。


    董颺先當時丁憂完畢正謀起複,本該去偏遠的廣東化州任職,可誰知那時張守言追著劉進忠在湖廣長江沿岸一通亂跑,弄得長江沿岸各府縣倒了大黴。


    湖廣之地各州府出缺,當即被董颺先看在了眼裏,憑著鄭家的資助輕鬆拿下一處道員的實缺。


    可董颺先帶著全家剛到襄陽,張獻忠就從四川殺了迴來,瞬間攻破襄陽。


    董颺先殉國,董家小姐也下落不明,鄭家派人尋了一年多沒有結果,便準備另替鄭森謀一門南京大員家的女兒,可剛好張守言暗中推動革左六營又下了南京,鄭森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鄭森沒想過棗陽郡主,可他老子和二叔卻不見得沒有動心。


    張雪梅之所以看到鄭森會臉紅,便是鄭芝虎在送給張雪梅的禮物裏,悄悄設了個引子。


    鄭家打聽到張雪梅喜歡小動物,便費了極大的力氣,大冬天的弄來了一隻白色的鼠兔(大約是白化病)送給棗陽郡王做玩物。


    張雪梅很喜歡這隻小東西,養了好幾日,幾乎日日都離不得。


    可最近不知宮裏那個奴才嚼舌頭,說新來的侍衛鄭家的大郎便是屬鼠的,鄭家那隻鼠兔原是為他才去倭國尋來的。


    多嘴的太監已經被劉錦綺私下處置,這個傳言也被禁止傳播,可張雪梅每次路過春和門的時候都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大兄為什麽要這個人來守春和門?


    偏偏她二姐是個瘋的,還故意拉著她來與這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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