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耆城在如今的海晏縣境內,建城極早,一直是青海湖周邊遊牧民的重要據點。


    這裏是湟水的源頭,位於西海的東北部,與位於西海西南部的伏俟城正好隔著西海對稱。


    在張守言看來,控製了伏俟城和龍耆城,就等於控製住了西海。


    倒淌河之戰三日後,龐功平的一翼輕騎開到了龍耆城下,將龍耆城團團包圍。


    同時張守言其餘各部騎兵全麵展開,將西海邊上的部族一一納入管控。


    正值冬季,各部族都在湖邊固定的地方過冬,尤其是西海東南方一帶,都張守言的騎兵包了餃子


    就算有的部族得到了逃兵的示警,但也走不了多遠就會被張守言的輕騎追上,趕迴西海邊去。


    到崇禎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止,固始汗留在西海邊上的二十多萬部民,已經全部拜倒在了中原人冰冷的刀鋒下。


    所有部落中的和碩特貴人和戰士家屬都被貶為奴隸,之前卻圖汗的舊部、被固始汗貶為馬夫和奴隸的喀爾喀蒙古貴族全部被張守言一體啟用。


    卻圖汗被固始汗擒殺後,這些人受了五年的折磨,就算沒有被貶為奴隸的也遭到了打壓。


    今天一朝翻身,這部分人立即就對和碩特貴族展開了血腥的報複。


    “幾乎每天都有和碩特人逃出營地,往藏邊逃走,喀爾喀人的報複實在是太過血腥。”


    老穀子大口喝了一口馬奶酒,把心中些許惡心壓了下去。


    “讓這些人走,一個都不要攔。”


    張守言緊了緊裘衣,拿起一根樹枝扒了扒火堆。


    “老爺,”黃彪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再次求教於他,“前幾日,您讓俺們把各部落裏的和碩特人給放了些,還送馬送幹糧,有攏共上百人去了藏邊給固始汗報信。怎麽今日又放了這些貴族走?”


    “之前放了那些人,來自各個部族,身份低微又互不統屬,上百人很難走到一路。有這些人迴到固始汗的身邊,就能把西海被占領的消息傳遍固始汗的整個軍營,固始汗就是想封鎖消息都做不到。”


    張守言看著熊熊的火堆,慢條斯理的解說著自己的用意。


    “固始汗所部,之所以能在大冬天攻上雪區,全憑的就是一鼓作氣和連續勝利帶來的鬥誌。”


    “當西海駐地被占、全部落家小都落入敵手的消息傳到軍中。和碩特軍心士氣必然大降,繼續攻擊雪區諸侯已經不太可能,因為所有和碩特人共同訴求就是立即迴軍青海。”


    張守言忽然一笑,然後看向了眾人。


    “但我猜固始汗,絕對不會迴軍!”


    “他還不想迴軍?”劉思忠萬分不解,“老爺,俺們都占了他的老巢,汗王妃和各台吉的老婆兒子都在咱們手裏,他咋還不迴軍呢?”


    “固始汗若要迴軍,必須與第悉藏巴等人達成和解,否則在前後都有強敵的情況下強行出藏,我們兩家隻要兩頭一堵,固始汗四萬大軍就隻能在入藏小道上等著餓死、凍死。”


    張守言抓起一根木頭扔進火堆。


    “可若是要與第悉藏巴等雪區諸侯和解,他就必須讓出大部分的占領區。這種士氣的疲軍就算出了雪區,戰力幾乎沒有,我隻需他們親人的口信就能招降大批的和碩特人。”


    “所以對於固始汗來說,此刻出藏與我決戰是下下之策!”


    “老爺,那固始汗會怎麽做?”


    魏驢子聽得心裏癢癢,殷勤的給張守言遞了一碗溫酒,搶先問道。


    “我若是固始汗,會立即把搶奪到的雪區牧場、部民和財物分給隨軍出征的和碩特貴族,提升全軍的士氣,一鼓作氣將整個前藏拿下作為根據地。同時向我派出使者送出禮物來保證家人的安全,其實是為了安撫部下的憂心。在他看來,我是客軍不會在西海久待,所以他隻要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再居高臨下出藏與我一戰。”


    第二根木根被張守言輕輕扔進了火堆。


    “可惜,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我要讓所有的和碩特人都【燃燒】起來......,放縱喀爾喀人的報複,足以讓固始汗的部隊變成一隻可戰的哀兵。固始汗想要以雪區為新的根據地,前提是要全軍上下一心。可喀爾喀貴族的清算,足以讓他軍中的喀爾喀士兵人人自危。”


    “隻要這些逃走的和碩特貴人抵達固始汗的軍營,他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想迴軍的心思,也都會被和碩特人的怒火、喀爾喀人的憂心給衝滅!”


    第三根木頭被扔進了火堆。


    “現在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趁著哀兵尚可一用,立即出藏與我決戰!”


    “如果他勝了,可借機把土默特、喀爾喀、和碩特三部的恩怨一次了結。但如果他敗了,還能往西逃竄退迴天山腳下的故地去,就算寄存在女婿巴圖爾琿的屋簷下,也比全軍死在雪區的冰天雪地裏要好得多。”


    “老爺,您這是逼他下山啊?”卞勇紅著臉舉碗喝了一碗馬奶酒,“那咱們就在這西海邊上等著他們來?”


    “對,”張守言看著火焰淡淡的說道,“就這樣等著他來,等他下了雪區,再橫跨千裏雪原,與我在這裏決戰。”


    “老爺,要是他下了雪區,慢吞吞的走,咋辦?”老穀子想到了一種可能,“反正喀爾喀人的報複已經弄得差不多了,他們急趕慢趕都趕不上。”


    “嗬嗬嗬嗬,固始汗統領和碩特部的權威,一來是因為他是衛拉特人的大國師,二來是黃教對他的支持,封他為國師持教法王,鞏固了部眾對他的信奉,”張守言輕笑了起來,“我請了苯教的幾位高僧從川邊來,明年開春就給西海數十萬部民傳教。你說固始汗聽到這個消息,還會慢悠悠的往迴走麽?”


    “他要是走得慢一點,別說青海,就連天山腳下衛拉特人的故地,他都迴不去了!”


    張守言將手裏最後幾根木頭都扔進了火堆。


    他眺望遠方夜空,露出睥睨的神色,嘴中猶自感歎。


    “天山以南,葉爾羌新王繼位,時將中興。準噶爾部的巴圖爾琿接連在葉爾羌吃了大虧,前年一戰幾乎匹馬不得迴天山以北。”


    “葉爾羌親明,又在圖謀阿克塞一地,阿克好卡在固始汗與準噶爾的交界處。固始汗外援斷絕,便是逃迴故地,在擊敗葉爾羌打通阿克塞之前,絕無可能再迴青海。”


    “是故西海之地,是天授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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