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年,即崇禎十三年,這一年的十月對於整個大明朝的形勢來說都不太好。


    論及主要原因,是兩位流賊首領的戰略思維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若用小說家的話來說,是天道直接給李自成和張獻忠加了buff。


    張獻忠在比原曆史遲了大半年之後,開始了他著名的高速機動作戰方式,從來不在一地多留,裹挾也隻選精壯,一直保持著與追擊的官軍三四天的路程。


    而李自成則在九月底焚燒輜重,比曆史上早了兩個月,輕騎直入河南。


    巧之又巧的是,天老爺很給李自成麵子,1638年至1640年河南遇上了三百年不遇的大饑荒,崇禎十二年發大水,幾天之後是遮天蔽地的蝗蟲,接著是連續三年的大旱。


    僅從崇禎十三年六月開始連續十一個月沒有下雨,偏偏河南一地又有七個藩王,占據了河南近半的田畝和財富,導致饑民遍地都是。


    李延、牛金星、宋獻策等文人爭相來投,闖軍同時喊出了“均田免賦”的口號。


    同時軍中謀士讓人在河南民間作歌:“.....開了城門迎闖王,吃他娘,著她娘,吃著不夠有闖王......。”


    李自成在這個時候進入河南,各地饑民和義軍紛紛相投,他的隊伍開始迅速膨脹。


    十月初張守言自開封--許州一線飛馬南下南陽時,李自成已經占據了丹水北岸,包圍了淅川縣城,兵力從千人千騎發展到了上萬人,攻破淅川後就會向東北方的內鄉縣發動進攻。


    李自成若破了內鄉,有兩條進軍路線都對張守言有極大的威脅,闖軍若是往東越過鎮平縣就是南陽府,而往東南破了鄧州下一個就是新野。


    換言之,李自成的部隊與張守言的流民大營之間就相隔著兩百裏路,以闖軍的腳程其實隻要一天到兩天時間。


    闖軍若圍南陽府,流民大營北上之路即告斷絕;若取鄧州,流民大營有可能被李某整個吃下。


    張守言在許州聽聞消息後,重金求得馬匹三十匹,帶著魏驢子和十多個家丁一人雙馬往南陽趕,徐寶則帶著餘下的家丁在許州登船前往東南方向的潁州(阜陽),迴蘇州去接家眷往西北去。


    除了魏驢子和少數幾個家丁外,張守言和大部分家丁都是第一次騎快馬。


    之前張守言特意在內蒙練過一個月的騎術,但也僅限於草原小跑。


    這一次為了加快速度,他給每個家丁都配上了極限運動護具和特製的棉帽頭盔(抖音刷到的,看著像個棉帽,其實是個摩托車頭盔),甚至還狠心把自己綁在了馬上,大腿內側和鞍具前方兩側都加裝了海綿。


    從許州到襄城,他一路是吐著跑過來的,兩匹馬換著騎乘,人和馬都差點跑崩,在進入南陽府境內過了葉縣之後,除了大腿內側有些紅腫之外,一行人都已經習慣了馬上的顛簸。


    在裕州歇息了一夜,十月初七過南陽府,初八半夜抵達新野流民大營外。


    是夜,流民大營歡聲雷動。


    第二天一早,張守言召集黃彪幾人商議大營北上事宜。


    會議剛開始他們幾個就期期艾艾的匯報了新的情況。


    現在的流民大營又多出了一部分,由從湖廣跟隨而來的流民為主體,加上附近逃荒來的饑民,在流民大營附近駐紮,南陽府不肯賑濟,而是把這些人也默認為了流民大營的一部分,人們稱之為外營。


    “九月底的時候,外營才上萬人,李賊進河南後,淅川、內鄉一帶很多饑民都逃了過來,現在已經擴充到了三萬多人。府衙甩鍋隻派了些書吏來,將他們按照我們營中的編製,每千人分做一處,日日來我們營中索糧。”


    張守言聞言一怔,既然這所謂的外營維持下來了,便說明營中的糧食真的給了出去。


    怪不得甘寶兒昨晚舍了命的“伺候”,原來是她管著的糧倉出了紕漏。


    “若是再不拔營,外營的人數還會更多,”趙火頭憂心忡忡,“屆時我們想走怕是都難!”


    “我會派人接手外營,”張守言不以為意,糧食他還真的不缺,“不過你們派手狠的百人長帶人跟著,我們分出去的糧食怕是被貪墨了不少,正好拿這些人頭祭旗震懾外營的流民。”


    龐功平臉上有些猶豫:“老爺,這些人貪墨肯定是有的,但都是南陽府的書吏,我們還要北上南陽......隻怕......。”


    “放心,我們不去南陽,”張守言心中早有成算,“整合外營之後,婦孺老弱乘船,男子步行往迴走,走白河再入襄陽,然後轉入漢水往西北而行,直入穀城和光化北上淅水。”


    黃彪猛然一震:“老爺,咱們這要是去找李闖的麻煩?”


    “等咱們到了淅川,李闖應該已經到了內鄉,我們順著丹水直接入陝到商州再步行前往臨洮,”張守言點點地圖微微一笑,“若是我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他李自成還賴在淅川沒走,我倒要稱稱這位闖王的成色如何?”


    大量搜出來的糧食被堆積在亂哄哄的營地中央,幾個被堵了嘴的南陽書吏被五花大綁的押在糧食堆的下方,大刀片子一閃人頭紛紛落地,流民們頓時興奮的大聲唿喊了起來。


    “今日起,願意跟著大營去臨洮墾荒又肯服管教的,每日半碗稀粥改為每日一稠一稀兩碗,”張家的家奴大聲對人群唿喝著,“老弱病幼坐船,年輕男女步行,到了地頭,知府大人允諾男子可得十畝地,女子五畝!”


    不說土地的吸引,便是眼前最實在的一日一稠一稀兩碗粥,外營的人有八九成都願意跟著張守言走。


    大營整頓了三日,南陽府衙與流民大營打了好幾個來迴的嘴皮官司,南陽知府對張守言的彈章已經北寄,可張守言毫不在意。


    十月十三日,五萬餘流民登船拔營南下,十月十七抵達襄陽,旋即繞道漢水往西北開去。


    十月二十一過穀城時,流民大營哭聲不斷,當夜就有故土難離的百餘人逃走,甚至包括幾名民壯。


    張守言直接放下話去,不願意走的,願意迴去給人當隱戶奴婢的盡可隨意。


    大營和船隊為此在光化停了一日,最終選擇離開的先後才六百多人。


    這讓張守言暗中鬆了一口氣,途經穀城故地是他故意的安排,就是為了清除那些對他根本沒有依附心的人,好在結果尚好,大半年的半軍事化管理和不斷投食,總算是把絕大部分人的心收攏到自己這裏。


    除開外營,流民大營剩下的人基本都可以算作張守言的基本盤了。


    十月二十三,大營進入淅水,民壯探哨傳來消息,闖軍大部還在淅川縣城招兵買馬。


    張守言聞訊之後,微微驚訝,他知道李自成這廝曆史上隻在淅川停留了一日,可這次卻停留了足足半個月之久!


    流民大營的先鋒船隊抵近淅川縣城時,李闖攻擊內鄉的前鋒也才出發不久。


    而此刻縣城內的流賊軍力已經發展到了一萬五千之眾,闖軍探子也發現了逆流而來的船隊和鋪天蓋地的流民群。


    李自成自然不可能會放棄這麽大的一塊“肥肉”。


    七千流賊軍唿啦啦的撲向了南方,而張守言則讓黃彪、趙火頭、龐功平三支千人隊早早的在距離淅川五十裏的賈溝下船,前行至距離縣城二十裏的李山腳下布陣,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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