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黑色新娘與破碎的洋娃娃。】


    確認蕭憶真的身體沒有大礙之後,林靖風將她送迴公寓。在她小小的客廳裏,是兩人分別後第一次誠實麵對彼此。


    「我們分開的那夜,也就是你覺得我背叛你的時候……」蕭憶真坐在沙發裏,懷裏抱著小靠枕,「我已經告訴她……我不愛她,而且準備離開了。但是,在另一層麵上,她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所以,我對她有些愧疚,以至於當她擁抱我,我並沒有推開她,那的確是我的錯。事實證明,我也付出了代價。那一幕被你看見,我什麽都沒有了。」


    「但是,我離開以後,你還是和她在一起。」


    「我寫了好多信,請詠如轉給你,但是你從來不收。即使到教室找你,你給我的不是無情的嘲諷,就是置之不理。你鐵了心,連我的解釋都不要。」蕭憶真吸了吸鼻子,語氣哽咽,「就這樣拖了好幾個月,我也漸漸絕望了。後來,孟滄滄再一次告訴我,她已經在美國打點好一切,打算等我畢業就帶我過去。可惜,那些話要是再早個一年讓我知道,我應該會很高興的。」


    「孟滄滄是個事業有成的女人,也能給你美好的婚禮和幸福的往後。當時,我根本什麽都給不起。」對孟滄滄,他的敵意也就來自於此,除了她能給蕭憶真更好的生活之外,也因為她是個女人。一個女人所做的一切都勝過他這個男人,誰咽得下這口氣?


    「我已經不愛她了,要一個美好的婚禮還有和她的幸福往後做什麽?」她苦笑,「我把對愛的失望遷怒到她身上,我完全忘記是我先對不起她,反倒認為都是她的緣故,我才無法和你在一起……既然不快樂,我也要她和我一起痛苦,於是答應和她去美國……」


    孟滄滄本來就不打算放下蕭憶真,她用盡一切溫柔,想讓蕭憶真迴心轉意。


    聽到蕭憶真願意再給她機會,她高興得不得了,根本沒有認真思考對方的背後動機。


    到了美國以後,孟滄滄依照約定,給了她一棟附帶泳池與花園的別墅,並且讓彼此擁有合法的伴侶地位,卻不是幸福的開始。


    不知道誰說過時間是最好的止痛藥,但對蕭憶真來說,那全是戲言。


    對孟滄滄已無愛意的她,從無感到厭煩,再從厭煩到嫌惡,負麵情緒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直到她再無足夠的理智控製。


    常常,她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屋子裏,對一切感到無所適從。她總會在空洞的發呆中驚醒,認為自己應該待在台灣,跟著林靖風上山下海,搜尋美景,以底片留下記憶,卻為什麽身在這個她一點都不認識的國度,待在這奢華的屋子裏,過著自欺欺人的「幸福」生活?


    一起生活多年,孟滄滄在下班後最常見到的,是目光森冷、肢體僵硬的她,像雕像一般坐在沒有點燈的客廳裏,為她準備好的早餐及午餐,仍原封不動地擺在桌上。


    孟滄滄一開始總會柔聲安撫,隻是無論她說了什麽,蕭憶真的目光都投射在一個她永遠進不去的世界裏,沒有反應;即使響應了,往往也是言不及義的內容。


    雖然,偶爾她會對孟滄滄的耐心與溫柔露出笑容,但往往又會在轉瞬間凝結成冰。她一天比一天蒼白消瘦,像活在古堡裏的幽魂,隻要黎明來臨,便會終止生命力。


    同樣身為女人,孟滄滄擁有比男人更敏感的感情神經,即便她不願意承認,心裏穀再清楚不過,蕭憶真的反常並不是水土不服,而是為了那個名叫林靖風的男人。


    終於讓孟滄滄崩潰的,是某一次她推開家中大門,看見客廳地上散落滿地的相簿,大大小小不下數十本,而蕭憶真坐在那堆相簿中,目不轉睛地翻閱著,甚至,還帶著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走近一看,發現所有相片都出自林靖風之手。她不知道蕭憶真從哪弄來,畢竟當初她們從台灣帶來的行李中並沒有這些東西。積壓已久的怒火瞬間爆發,她發出尖銳的叫聲,抓起一迭相簿往陽台走去。


    珍貴的東西被搶走,蕭憶真倏地站起身,一把捉住孟滄滄,充滿敵意地吼著,「孟滄滄!你幹什麽?!」


    「把不需要的東西燒掉!」


    「你敢燒!」


    「我為什麽不敢?!」孟滄滄將相簿往陽台地上一扔,「就是這些東西把你變成這樣的!」


    「孟滄滄,我警告你,」蕭憶真擋在她麵前,「你要是敢把它們燒了,待會我就把整個房子都燒了,反正我什麽都不需要!」


    「蕭憶真,你要瘋到什麽程度?!」孟滄滄忍無可忍,一把握住蕭憶真的手,「是你答應和我到美國來的,為什麽不好好過生活?!我對你不好嗎?!」


    蕭憶真皺起眉頭,試圖摔開對方的箝製,一番掙紮後,她失重,跌落在地,發出一聲冷笑,「這就是我的目的啊。」


    「你說什麽?」


    「我不想讓你快樂!」蕭憶真的吼聲尖銳刺耳,「都是你不和我好聚好散,我才無法和阿風在一起,都是你!」


    「我沒怪他介入,現在你反倒怪起我?」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男人?」


    「比得上又怎樣?我不想要!」


    「你為什麽不願意再試試看,我們有幾年的默契,那個男人才闖入幾個月,就全部沒了?」


    「自從我說要和你分手那天,就不再有可能了。」


    孟滄滄倒抽了一口氣,絕望地看著眼前的愛人。


    女人在性格上有現實與殘忍的一麵,當她們對眼前的人已無愛時,是做得出任何傷人的決定的。所以,無論孟滄滄做得再多、再溫柔,蕭憶真都不會感動,也不會當一迴事,因為她已經不愛她了。


    自此以後,孟滄滄和蕭憶真的生活裏隻剩下互相傷害。她們透過任何想得到的方式,去戳彼此的痛處,直到蕭憶真精神耗弱,孟滄滄的體貼也被消磨殆盡,兩人形同陌路。


    孟滄滄累了,她無力再挽迴一個早已變心的女人,既然蕭憶真的靈魂從不曾到過美國,她要如此蒼白的軀殼有什麽用?


    某日下班以後,她向蕭憶真提出分手,也坦白動了和男人交往的念頭。


    「對方是分公司的經理,很有前速,在下一波升職名單中,而且追求我已有一段時間了。」


    蕭憶真聽了,情緒並沒有太大起伏,隻皮笑肉不笑地說:「所以,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男人了?」


    「我和你不一樣。」孟滄滄冷冷地說:「我無法再麵對女人了,我受夠了。」


    但總算,她們達成共識。


    解除伴侶關係的那天,孟滄滄握著失去意義的結婚證書,感歎:「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應該多留在台灣陪你。」


    「不是遠距離的緣故,是我們的相處本來就有了問題,當時我也有許多心事不敢告訴你。」


    「所以,你打算怎麽樣,迴台灣?」


    「這裏本來就不是我該留的地方。」


    「他身邊也許早有別的女人了。」


    「那也是我的事。」蕭憶真冷哼,「孟滄滄,我折磨你這麽多年,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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