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迴府裏的。然後一進門也不顧下人詫異的眼光,就迴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範進倒在床上,想狠狠的睡上一覺,腦子裏卻一直迴響著朱厚照說的話:“範進,你若是離去了,你的功名將全部被剝奪!”


    他以為他當時會跪下向朱厚照求原諒,但是做了這麽多年的現代人卻是沒能讓他跪下去,所以他沒了。


    這次不僅是他沒了,“範進”老哥幾十年的努力也被他作沒了!


    範進不是很理解這個世道,正如他還在學習的大明朝,他本來已經認為他已經學會了大明朝,但荒唐的事情依舊超乎著他的想象。


    在明朝這個封建為主的大家庭中,範進依舊有著他的現代思想在作祟,看不得別人欺負,當時也向朱厚照跪不下去。


    沒有融入它,不能用它的方式來思考問題,這就是範進如今落到如此地步的主要原因。


    範進睡了整整一天,然後就出了門,往著國子監的方向走去了,他要去拜見一下周進,並不是想掙紮一下,找周進讓他說一下好話或者是走通一下關係,而是向周進告別。


    在儒林外史的世界中,唯一一個不留餘地,不要迴報的幫助範進的也就是周進了,不管是以前的“範進”還是現在的範進都得到過周進的幫助,所以範進也是想要去跟他告別,也算道歉,畢竟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而辜負了周進的期望!


    範進漸漸的走到了國子監的門口,卻是躊躇不前,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受,有些不敢去見周進。


    範進在周圍走了幾圈,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到長房的麵前,讓他進去報告一下,然後範進就在門口等候。範進心中卻是感覺五味雜陳。


    這種感覺大概就算小時候老師讓範進請家長,家長快要來又還沒到的那種糾結。又想著家長不要來,又想著家長得快些來。


    過了一會兒,長房出來說到:“司業請範先生進去一見!”


    範進也沒有再猶豫,而是直接大步的走了進去,心裏想著:“反正都到了這裏的,還猶豫什麽呢?”


    範進進入堂中,一進去就給周進奉了個禮,周進看見範進這般反應,疑惑的問道範進:“這次來可曾有何事?殿試感覺如何?”


    範進羞怯的說到:“卻是辜負了恩師的期待,如今是來向恩師告別的!”


    周進一聽卻是大驚失色,忙問道範進怎麽迴事。


    範進就將他從開始遇見朱厚照,再到昨天殿試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周進說了一遍。


    周進一聽一是感到皇上竟然如此荒唐,二是為範進感到惋惜,他可以說是一步步的看著範進科考的,一路上好不容易中了會元,如今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進氣憤的對範進說到:“這事情卻不是你的錯,我會聯合各位大人,向皇上上疏此事的。”


    範進卻對周進說到:“恩師,還是算了吧,如今皇上是什麽人我們都清楚,連李東閣他們請辭都沒什麽用,如今卻是不要再害了老師!”


    周進想了想正德皇帝的作風,也是深以為然,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範進再和周進聊了一會,便要告辭,周進這次是親自將他送出了國子監的門,此次相見,估計是再無相見之際了。


    範進迴到了寧王準備的住處,正打包著東西,準備明天就走,這時寧王的侍衛譚武問道:“範先生不等榜放先來嘛?現在就走?”


    範進苦笑了一下,直接說到:“現在就走。”


    然後頓了頓又說道:“如今卻是許久沒有歸家,卻是先要歸家一趟,之後再到王爺處。”


    範進現在心誌已死,不想再當什麽官了,迴去之後就找個地方藏起來,讓寧王找不到,然後就度過餘生算了。


    譚武聽到範進的話自然是表示理解,但是仍然堅持要將範進送到家再去找寧王複命,範進也隻得應到。


    這些天範進也跟這譚武混熟了,知道譚武其實也不是表麵上那麽的嚴肅不好說話。


    有一次範進和他談到妻子和孩子的時候,這個強健的漢子也是露出了少有的柔情。而為寧王效命也隻是當初寧王給了他們一條生路而已。


    範進最開始是感到很疑惑,但是想到人其實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普通人也有著他們的人際關係,怎麽可能如同小說中一樣如無根浮萍呢!


    其實真正的無根浮萍是他範某人,不過某人卻是不願意想。


    範進的誌向這次也是在朱厚照的打擊下一幹二淨了。


    剛中了會元參加殿試的時候卻是被皇帝記恨,範進的心情瞬間由大喜變到大悲,本來是範進對未來抱著無限的期望,如今卻是真的絕望的,也難免範進想要歸隱山林。


    至於寧王那邊,還是那樣,範進不想跟著寧王去作死,朱厚照畢竟隻是愛玩,武略卻是非常厲害的,特別是還有王陽明等人,所以去寧王哪裏估計是要被殺頭的,而歸隱山林苟個幾年,等到朱厚照死了再出山也不是沒有機會。


    範進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畢竟封建專製社會,皇權的能力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如果範進不走還在北京城中溜達,萬一朱厚照突然就想起他來直接將他扔去豹房了呢?


    範進打包好行李,第三天,譚武等人已經雇傭好了車,準備護送著範進離開京城了。


    範進出城時,侍衛搜查的時候,範進再次走出馬車,迴首往這繁華的京城望了望。


    依舊是才來時的那種繁榮,那種喧囂,區別就在於範進等人走了,可能也不會再迴來了,對於範進來說今天他終身難忘,城牆上斑駁的花紋展示著這個上了年紀的帝國,而高大的城牆也是擋住了範進對一切的向往。


    晴空萬裏,北京天上出現著少有的藍色,刺眼陽光仿佛照耀在了大明王朝的每一個人的身上,但唯獨照不到範進,就好像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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