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八九十年前,張丹楓持白雲神鋒劍試江湖,大戰小鬥,從無敗績。


    張丹楓晚年的時候,想要把畢生武學經驗匯聚為一套劍法,這種劍法既沒固定的招式,也不遵循劍法常規,而是融匯各家,萬劍歸元,自辟蹊徑。


    既然沒有固定的招式,那也不需要固定的名字,便名為“無名劍法”。


    另有一種解釋,便是無名劍法比有名字的劍法,高了半個層級,或者說是蘊含的劍理,達到了當世之絕巔。


    無名劍法,既是有招,又是無招,既是無招,又是有招,招法無名,劍法無式,要在戰鬥中天馬行空的領悟。


    比如敵人一刀劈來,己方自然而然就會衍化出最恰當的應招,敵人的招式變化越多,己方的招式變化就越強。


    倘若敵人一力降十會,靠著勢大力沉的拳腳狂轟亂打,或者借助金剛不壞的橫練氣功隻攻不守,以傷換傷,同樣也能衍化出最為正確的應變之策。


    要麽以劍氣點破罩門,要麽以奇招攻破要害,要麽以強招強行斬破,如果實在不能破防,那就幹脆直接跑路。


    這種隨機應變的劍法,對於悟性的要求極高,最是契合蕭秋水。


    蕭秋水什麽人物?


    說的神話一點,蕭秋水就屬於是天賦仙靈根、先天道體,在悟性方麵屬於最頂尖水平,潛力亦是當世絕巔。


    遭受到的壓力越大,蕭秋水能夠爆發出的力量就越強。


    金輪法王身負龍象大力,再加上寶瓶大氣功護體,渾身上下金剛不壞,飛拳踢腿力大無窮,招式沉穩如山。


    他就像是掄大錘的鐵匠,又像是搬山填海的愚公,縱然眼前有王屋太行攔住區路,也能硬生生鑿開山道。


    狂!猛!強!


    沒有什麽招式變化,他也不需要招式變化,筋骨齊鳴,龍吟象吼,雙掌好似一對磨盤,要把人碾壓成齏粉。


    蕭秋水舞出一朵朵劍花,錯落有致的劍氣層層疊疊,如蒼鬆,似翠竹。


    看似是“茂林修竹”,細細看去卻又像是“疊翠浮青”,明明隻是最最尋常的招式變化,卻偏偏堅不可摧。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腳踏實地的劍,隨風搖曳的氣,昂揚向上的人,不懼風霜的節。


    管他是金剛大手印,還是龍象般若掌,乃至於五輪大轉,都隻能一次次把劍氣壓下,然後劍氣一次次彈起。


    金輪法王隻覺得見了鬼了,心說這是什麽玩意?中原還有這種劍法麽?


    說他劍法簡潔淩厲吧,有疊翠浮青的絢麗劍氣;說他花裏胡哨吧,無論如何強力碾壓,也奈何不得半分。


    開戰至今,蕭秋水沒有用身法縱橫閃避,雙足甚至沒有移動,隻憑一招玄妙劍法,便擋住千百招龍象狂攻。


    王小石砸了咂嘴,他可以憑靈動身法放風箏,也可以憑挽留寶劍的鋒芒轟擊護體罡氣,看看能不能突破防禦。


    但這般激烈的對招,稍有不慎便會被轟成碎塊,萬不敢有半分大意。


    王小石這般澹定從容之人,聽著唿嘯的掌風,也緊張的屏住了唿吸。


    段天涯歎了口氣,他當年在東瀛學了忍術,學了幻劍,但這些花裏胡哨的招式,給金輪法王撓癢癢都不夠。


    想要攻破金輪法王的防禦,唯一的方式就是拚著兩敗俱傷,催動從柳生雪姬那裏學來的柳生家族秘傳殺招


    ——殺神一刀斬!


    他從來沒有用過這一招,也沒人知道他練成了這一招,他這招是為了柳生宗矩準備的,但如果真的遇到了,他能夠拔出刀,義無反顧的揮下去麽?


    歸海一刀的眼睛閃過幾分血紅。


    阿鼻道三刀的魔性是活的,會隨著修為的提升而提升,雖然暫時被煉神心法壓下去,卻終歸會再次爆發。


    看著城樓下的激烈戰鬥,歸海一刀忍不住握住腰間汗血寶刀,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想試試能不能一刀斷魂。


    一隻手握在了刀把上。


    上官海棠。


    上官海棠也在焉耆都護府。


    感受著上官海棠掌心的溫暖,歸海一刀長長的喘了口氣,眼中的紅光飛速散去,身上的氣機也變得澹然許多。


    壓製、釋放、釋放、壓製,這是心魔和理智的輪迴,也是歸海一刀最重要的曆練,李瑾瑜能夠做的,已經全部都做完,餘下的隻能看他自己。


    成是非忍不住咬了咬手指頭。


    最近一段時間,在太平公主或明或暗的壓力下,他練武頗為努力,身上那些武功秘籍,十有八九都練會了。


    隻不過想要對付金輪法王,必然要金剛變身,可他的變身次數……


    沒錯,直到現在,成是非也覺得隻能變身五次,如今隻剩兩次機會。


    這對於實力固然是一種束縛,卻也讓他不會過分依賴金剛不壞神功,靠著自身的努力,把真氣磨礪的更圓融。


    令狐衝看得心驚膽顫,如果他敢用破掌式與金輪法王對招,後果就是被金輪法王一擊轟斷全身骨頭,想接住金輪法王的掌力,需要領悟“破氣式”。


    呃……令狐衝自謙了!


    雖然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獨孤九劍這種絕學,向來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親身經曆才能發揮出效果。


    假如令狐衝接招,至少有四成幾率能夠臨陣頓悟,施展出破氣式。


    觀戰眾人心思不定,蕭秋水的內心卻穩如泰山,亮如明鏡,淵如深潭。


    在金輪法王的壓力下,蕭秋水進入到頓悟狀態,領悟到天馬行空、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師法自然的妙諦。


    不僅僅是劍法的提升,就連內功心法也有了極大地領悟。


    蕭秋水的心法名為玄功要訣,乃是張丹楓畢生武道經驗匯聚而成,是天下間最為頂尖的玄門正宗心法。


    玄功要訣把修練上乘內功的道理解釋得清清楚楚,使人觀看過後,就可以一理通,百理融,許多武學疑難,都能迎刃而解、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開篇引用孔子言論: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豈能出於理、氣、象乎?


    此後則是注釋:象者拳之形也,氣者拳之勢也,理者拳之功也,理氣兼備,舉手投足,隨心所欲,不逾矩。


    蕭秋水曾經對此理解不足,也沒有詳細鑽研,如今遭受金輪法王搬山填海的強攻,內心不由浮現這幾句話。


    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轉瞬之間流遍全身,原本胸口被掌力壓得略有幾分煩悶,此刻煩悶一掃而空,渾身八萬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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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輪法王隻覺得見鬼了,眼前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八萬四千根翠竹。


    龍象掌力掀起百丈狂潮,卷起毀天滅地的颶風,扔出萬斤巨石,把這片翠竹壓彎、折斷、碾碎,但卻隻能摧毀表麵的竹節,毀不了地下的根係。


    隻要勁力稍有減弱,根係便會重新生出翠竹,把狂潮化入大地,把颶風散入山穀,把巨石盡數反彈出去。


    一次又一次壓倒極限,卻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反彈出更強的力量。


    金輪法王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


    他見過天人合一的聖僧,見過淬煉體魄的高手,見過速度奇快的刺客,但卻從未見過蕭秋水這種奇葩。


    說是比招式,人家力量也不差!


    說是比力量,人家招式更精妙!


    境界更前一步,功力更加渾厚,身體更為強健,就連戰鬥場麵,也是占據八成攻勢,但就是看不到勝算。


    就算打一場三天三夜的持久戰,金輪法王也不覺得自己能勝,反而覺得若是繼續拖延,自己很可能會失敗。


    這特麽到底是什麽怪物?


    金輪法王心中越發震驚,心說這是哪來的怪物,逼得老衲說髒話了!


    這種水平才是公子榜第五麽?


    莫非李瑾瑜當年排第七,當真是因為其餘六人的天賦比他更強?


    兩人一直戰到傍晚,邊關紅日灑落在兩人身上的時候,金輪法王主動停止了出手,表示中原天才名不虛傳。


    蕭秋水長長的唿了口氣。


    打鬥之時全神貫注,不覺得身體有什麽問題,此刻隻覺得渾身酸軟,好似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被打斷。


    蕭秋水覺得,自己就像是剛剛被暴打兩萬多下的牛肉,可以製作成非常有嚼勁的牛丸,味道一定非常美味。


    身體精疲力竭,搖搖欲墜,但玄功要訣仍舊在運轉,如果金輪法王覺得他沒有抵抗力,那實在是大錯特錯。


    同樣的,如果金輪法王不再對蕭秋水出招,他能不能走入焉耆都護府,都是未知數,王小石覺得八成沒機會。


    所以他跳下城牆,對蕭秋水的武功表示佩服,借機給他服下丹藥,隨後明著把臂同行,實則是攙扶,把蕭秋水帶迴焉耆都護府,一切都渾然天成。


    這麽渾然天成的演技,說明王小石這兩年的曆練沒有白費。


    金輪法王或許看出來了,或許沒有看出來,但他對此並不在意,他隻想好好地打一場,領略中原的高深武功。


    蒙元的諸多供奉高手,能夠被稱為頂尖的,唯有裏赤媚,會為了蒙元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武道潛力。


    其餘無論是蒙赤行還是龐斑,乃至於金輪法王,都是追求武道、天道。


    這不是說蒙元沒有高手,黃金家族人才輩出,比之供奉絲毫不弱,隻不過蒙元的供奉,確實沒有中原的熱血。


    沒辦法,經受的教育不同!


    中原高手,無論在朝在野,無論佛門道門,國家危難的時候,總是會有一批人站出來,為家國天下而奮鬥。


    比如蕭秋水!


    比如郭靖!


    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這種理念,蒙元是無法領悟的!


    思漢飛遠遠地看著焉耆都護府,看著都護府上那些中原頂尖天才,他隻覺得那不是人,而是堅不可摧的長城。


    李瑾瑜的朋友大多在閉關,這些人和李瑾瑜沒什麽交情,就比如剛剛出手的蕭秋水,甚至根本就不認識。


    他們為什麽都來了?


    他們為什麽有死戰不退的勇氣?


    這些人難道不怕死麽?


    思漢飛不理解,但他現在深深的明白一件事——蒙元現在非常危險?


    中原年輕武者悍不畏死,這些人可以支撐幾十上百年,他們的武功會變得越來越強,熱血卻不會被澆滅。


    李瑾瑜的那個新政,解決了士卒的後顧之憂,士卒也變得越發勇敢。


    中原的士卒,本就在數量和裝備方麵處於優勢,如今越來越悍勇,那豈不是在各個層麵,都能夠處於上風?


    這特麽還拿什麽打?


    事情怎麽會到了這步田地?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親自帶兵進攻焉耆都護府,或許能占據兩分優勢。


    思漢飛歎了口氣,吩咐道:“讓金輪法王繼續挑戰,我要看看中原天才武者究竟有多強,還有,焉耆都護府的商貿記錄是假的,他們已經暴露了。”


    “這麽快就暴露了麽?”


    “那個叫於謙的,看起來沒什麽特殊之處,甚至有一些古板、頑固。


    實際上呢,他可以一邊練兵,一邊推行新政,一邊招待各地的商隊,順便設計伏擊、殲滅了我的親兵衛隊。


    我沒有帶兵進攻焉耆都護府,不是因為那些中原天才,而是因為於謙。


    除非高手占據絕對優勢,把城門城牆轟成粉碎,若隻算士卒攻防,於謙守城我攻城,我十之七八攻不進去!


    我敢肯定,咱們埋的探子,十有八九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他能夠快速把聯絡斷掉,也能讓人傳遞假情報。


    好手段啊!


    中原人才,何其多也!”


    思漢飛的眼光非常精準。


    他從來都不會小看任何人,能夠看到表層迷障中隱藏的真相,也能夠從一點點表象,看到更加深遠的未來。


    危險啊!


    思漢飛再次感歎了一句。


    不過翌日清晨,思漢飛得到了一個勉強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蕭秋水是獨一無二的天才,除了蕭秋水之外,別的人對戰金輪法王,要麽靠身法閃避,要麽則是聯手禦敵。


    思漢飛得到消息的時候,李瑾瑜也看到了飛鷹傳書,打趣道:“蒙元這些高手,真的是送了好大一份禮。”


    琵琶公主道:“好什麽好?蕭秋水他們得到了曆練,但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援手,不怕被高手圍攻麽?”


    李瑾瑜笑道:“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帶人圍攻我,和我比人多,是很愚蠢的事情。”


    聽到這話,鐵飛花也覺得好奇。


    中原的年青一代,基本上都被李瑾瑜一網打盡,難道還能請來高手麽?


    “夫君請了哪幾位朋友?”


    “不是我請他們,而是他們本來就在西域,我在西域的根基,雖然比不得金陵洛陽,但也絕對不算差。”


    “劍雄妹妹麽?”


    “魔門聖女……哎幼!別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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