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


    不隻是我行我素、我傲我高,而是目中無人、獨步天下、天下蒼生萬物都不放在眼裏的一種傲慢!


    敵!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敵人,而是一個戰將、一個狂士、一個狂魔、一個舍我其誰、天下無敵的天敵!


    這戰神一騰身起來,仿佛天地為之色變,晝夜為之顛倒,曾經的一切大小陣仗,都變成不盡不實、夢幻空花。


    “我命由天不由天?”


    這似是一聲喟息,一句感歎。


    又似是一句悲憫,一聲自憐。


    關七的神態雖然狂態畢露,不過一旦靜止沉思,讓人看清他的五官,便會發現他的五官十分英俊,會令人同時產生顧盼自雄和自慚形穢的感覺。


    伴隨著關七出現的還有兩人。


    一個人的手掌厚實粗鈍,拇指粗短肥大,四指幾乎都萎縮迴掌中,整條手臂就似一個大鐵錘,此為“無指掌”。


    一個人的手掌軟若無骨,五指纖細修長,如同楊柳柔枝,指端尖細得像竹簽一般,但偏偏一點指甲也不留,這是素心指的柔功和落鳳爪的陰勁。


    能用出無指掌和落鳳爪的,當然就是迷天盟的五聖主、六聖主。


    “鐵樹開花”張鐵樹、張烈心。


    迷天盟長老的權勢排序,是數字越大權勢越大,大聖主權勢最小,二聖主權勢稍高,七聖主的權勢最大。


    張鐵樹、張烈心在迷天盟中,是關七之下權力最大的,而關七被囚禁在湖底的地牢,也是因為他們的背叛。


    他們受不了關七的瘋癲,他們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勢,所以他們背叛。


    前一部分成功了,關七真的被他們關了起來,身上綁縛手銬腳鐐,又被下了多重蠱術、劇毒、咒符、禁製。


    後一部分卻失敗了,就如同西湖梅莊的江南四友,表麵上是看守“兇獸”的牢頭,但他們何嚐不是囚犯?


    他們甚至比江南四友更慘,因為他們看守的“兇獸”實在是太強!


    不僅強,而且脫離了封印。


    關七的腦子仍舊不清醒,但他的戰意被蔡旋鍾引動,他想起了先天破體無形劍氣,想起了通天動地的武功。


    當他想起絕世武功的時候,身上的蠱術、劇毒、咒符、禁製盡數告破。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隻能感覺到那種戰天鬥地的無匹戰意。


    直麵關七威嚴的鐵樹開花,被關七的氣機嚇得肝膽欲裂,慌忙聚起此生最強的絕招,轟向關七的背門。


    無指掌!


    落鳳爪!


    至陰至柔,錐心刺骨,比之如意蘭花手、化骨綿掌等絕學分毫不遜。


    某些方麵又渾似七傷拳,是先傷己再傷敵的武功,而且更加的決絕,因為這不是傷己,而是在自殘。


    用自殘換取的實力,當然也是在出手之後,便可讓敵人非死即殘。


    那是一種極其斑爛的色彩,也是一種非常優美的音樂,更是一種十分好聞的香氣,甚至是一種微妙的季動。


    陰險,卻也美的讓人窒息!


    關七內心隻剩下戰意,但在場這麽多位高手,他不知道該攻向誰。


    感受到背心的氣機牽引,關七隨手彈出兩指,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關七彈指出招的刹那,手指好似消失了。


    手指明明在手掌上,肉眼看得真真切切,出招之後卻好似完全消失。


    無指掌!


    登峰造極的無指掌!


    沒等張鐵樹、張烈心迴過神,消失的手指猛然出現,如飛鳳探爪,又好似九天遊龍發動批亢搗虛的轟擊。


    落鳳爪!


    龍爪手!


    關七明明隻有一隻手,卻用出了三種不同的絕學,有的至陰至柔,有的剛猛淩厲,還有的必須沒有手指。


    這是奇跡麽?


    這不是奇跡!


    至少對於“戰神”關七而言,這隻不過是吃飯喝水般的尋常事。


    “砰!砰!”


    兩具屍體落在了地上。


    他們甚至不知道,如果他們沒有背後出手,關七根本就懶得搭理他們。


    殺戮發泄了部分戰意,關七的內心恢複了一點點清明,斷斷續續道:“我命由天……不由……人?”


    話音未落,關七豎掌轟向自己。


    大力金剛掌!


    掌力筆直的轟在腦門!


    關七吐出一口烏黑腥臭的血液,隨著這口淤血吐出體外,張鐵樹、張烈心施加在他身上的限製被徹底打破!


    關七仰天長嘯!


    “我命由我不由天!”


    關七從現身開始,至今一共隻說了四句話:


    ——我命由天不由我,我命由天不由天?我命由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是一個空洞的人,但卻絕對不是白癡、魯莽,而是一種不要世間相憐與同情的我行我素、舍我忘我。


    任何情況下,仰天高唿“我命由我不由天”,都該是康慨激昂的熱血。


    關七不是!


    關七反而有了幾分蕭索和滄桑!


    “富貴浮雲兩無定,殘山剩水總無情,秋風吹醒英雄夢,成敗起落不關心!”


    很少有人知道,被視為魯莽匹夫的關七關木旦,實際上文武雙全,不敢說才華橫溢,考個進士卻絕無問題。


    “小白在哪裏?”


    關七對眾人說出第一句話。


    小白是誰?


    關七為什麽要問小白在哪兒?


    小白是他的什麽人?


    池日暮麾下三大高手,其中有個綽號黑旋風的,名字就叫小白,但哪怕用腳後跟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是他。


    沒有人敢胡說八道!


    隻看關七通天徹地的威勢,便知道惹怒了這等狂人,會是什麽後果。


    沒有問到溫小白的線索,關七並不覺得特別失望,一來他已經習慣,二來此刻意識沒有恢複,內心深處除了對於溫小白的愛意,還有滿腔的戰意!


    溫小白不在,屬於關七的唯有


    ——戰!


    “你們是在動手麽?我感覺到了鮮血的氣息,也感覺到了劍氣。”


    關七輕輕的抬起了手,他隻剩下了一條手臂,並且這條手臂上還帶著玄鐵打造的鐐銬,由於常年綁縛而枯瘦。


    但就是這樣一條手臂,卻有著難以言說的力量,那似乎不是真氣,也不是天地元氣,而是一種來自天地宇宙,至大無過的、可怖可畏的奇異能量。


    它是強大的又是含蓄的,強烈的又是溫婉的,剛勁的又是無形無跡的。


    就像是破碎的夢!


    又像是向清澈的湖麵,在明月皎潔的倒影上,投下一塊大石頭。


    鏡花水月,隨波逐流。


    夢!


    碎了!


    “驚濤書生”吳其榮承受不住越來越大的壓力,主動出手攻了一招。


    他不想出手,但從他抬起手掌蓄力的刹那,便被關七鎖定,整片天地的力量碾壓而來,如果不出手,他會被關七的氣勢,活活碾壓成一團血肉。


    吳其榮精修“活色生香掌”,這是一門能夠將聲音、氣味、顏色融合為招式的掌法,處在不同的情景,掌法的威力不同,對應變能力要求極高。


    但他現在做不到應變。


    他根本就來不及應變,他隻能拚盡全力出掌,哪怕是和葉雲滅戰鬥,吳其榮也沒有轟出過這般洶湧的掌力。


    關七彈指出招。


    有的指勁如春日暖陽萬物萌發,有的指勁如夏日酷暑焚山煮海,有的指勁如瑟瑟秋風肅殺萬物,有的指勁如凜冽寒冬,萬物寂滅卻又蘊含勃勃生機。


    這是——四季陣法!


    遼國一種頗為厲害的陣法,昔年皇宮夜宴之時,耶律兄弟曾經憑此圍攻李瑾瑜和李元芳,雖然被快速擊敗,但他們卻因此成了遼國最絕頂的天才!


    關七化陣法為指法,使用的更是渾然天成,縱然是白愁飛複生,用出二十四節氣驚神指,也不過如此。


    四季輪轉,時光輪迴,管他什麽活色生香,盡數湮滅在曆史長河中。


    掌力消散的刹那,吳其榮的生命也隨之消散,七發禪師強忍恐懼,射出自己的一發神刺,想要趁機偷襲。


    關七抬手輕輕一按,半空好似隨之而崩裂,劍氣如千丈飛瀑般轟落。


    先天無相劍指!


    先天無相罡氣演化而來的劍氣。


    七發禪師纖細如發的箭失,原本最不怕的就是劍氣轟擊,就好似用鋼刀刺入棉花,棉花自然不會受到損傷。


    關七的劍氣不是鋼刀,是剪刀。


    劍氣落下,弓弩崩碎。


    七發禪師沒有死。


    千鈞一發之際,和他最不對付的顧佛影拉了他一把,顧佛影能夠救援七發禪師,則是因為他修行的內功是


    ——大江南北氣功!


    名字聽起來俗不可耐,實際上是大江南北二十七家內功精要融合而成。


    普天之下,隻有兩人修成。


    一個是顧佛影,一個是關七。


    顧佛影剛剛動手,關七立刻生出了警覺,腦海中關於大江南北氣功的記憶飛速蘇醒,氣勢仍舊在不斷攀升。


    “轟!”


    鐵手重拳轟向關七。


    雖然武道境界遠遠不如,但在一以貫之神功的加持下,鐵手無所畏懼。


    越是無畏,越是決絕,勁力越強。


    關七感覺到了濃厚的興趣,正要試試鐵手的拳勁,兩道身影飛速的夾住鐵手的身體,向著遠處飛奔而去。


    一個是陸小鳳!


    一個是楚留香!


    鳳舞九天,踏月留香!


    兩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快的讓關七的戰意瞬間從比拚拳腳,變為想要試試輕功,一個飛掠追逐而去。


    葉雲滅道:“關七?他的武功怎麽會這麽強?咱們現在該怎麽做?”


    追命道:“迴城平叛!”


    顧佛影道:“什麽意思?”


    追命拿出了李瑾瑜的手令:“這是楚王簽發的手令,要求池家、遊家和葛家進城保護城內百姓,做得好了楚王大大有賞,趁火打劫者,殺無赦!”


    七發禪師道:“迴家呢?”


    追命沒有說話,隻是哼了一聲。


    池家的七發禪師,遊家的顧佛影,葛家的蔡旋鍾,全部都明白,迴家被排除在外,那就說明——他們該死!


    無論他們是否該死,至少李瑾瑜認為他們該死,這便已經足夠了。


    追命冷冷的說道:“事情緊急,我最後提醒一次,保護百姓,百姓無恙你們無恙,趁火打劫,必殺無赦!”


    七發禪師道:“阿彌陀佛,貧僧絕無這種心思,隻是不知道,我們的對手將會是誰,還請三捕頭告知。”


    追命道:“秦時明月漢時關!”


    秦時明月漢時關是滿清境內最強的殺手組織,名義上屬於江湖,實際上受到朝廷管束,滿清有一特殊部門,名字叫做“粘杆處”,類似於內衛,秦時明月漢時關就歸屬於粘杆處管束。


    這個名字,一來表示野心,二來是附庸風雅,三來則是兩位統領,他們取的漢名分別是秦明月和關漢時。


    顧佛影道:“既然楚王有令,我等必然鼎力相助,隻不過勢單力薄,想要保護全城百姓,未免力有不逮,倘若因此照顧不到,還請三捕頭海涵。”


    追命道:“無須擔心,你們忘了上次長安大戰,楚王請來了誰麽?”


    既然是在長安城,那麽綜合能力最強的盟友,自然是全真教,李誌常已經帶領九十八位精銳弟子守護長安城。


    除此之外,天下第一莊的供奉,以及終南山想當官想瘋了的隱士,盡數被李瑾瑜請動,天下第一莊的人由上官海棠管束,那些隱士則交給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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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魚龍混雜,必然會有亂七八糟的勢力摻雜的臥底,老爹當了那麽多年金吾衛大將軍,見證了皇城數十年間風風雨雨,最是擅長揪出這些人。


    ……


    關七飛速追逐楚留香。


    楚留香的輕功天下第一,陸小鳳的輕功比楚留香稍遜,兩人雖然抓著鐵手這等壯漢,速度卻半點不見減緩。


    這麽快的速度,關七卻能夠輕而易舉跟在身後,關七擺出一個仙人指路的古怪姿態,好似是飛翔而起的超人。


    擺出這個姿勢,他的身體好似變為一把長劍,整個人似是在禦劍飛行。


    這是什麽古怪的輕功?


    這特麽是仙術麽?


    強如楚留香,麵對這等從未見過的古怪身法,也感覺到了……興奮!


    楚留香是沒有恐懼的,就算是萬丈懸崖阿鼻地獄,他也不會感到恐懼。


    他的心中隻有興奮!


    看到嶄新的,迥異於當世所有輕功身法的興奮,他肆無忌憚的狂飆,他的速度在不知不覺間,突破了瓶頸。


    當世輕功第一人,突破了自身速度的瓶頸,進入到嶄新的境界。


    楚留香如風、如電、如雷,他不是禦風而行,而是整個人化作微風。


    即便是陸小鳳這等人物,也不得不承認,在輕功方麵,楚留香確實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是登峰造極的絕巔。


    如此登峰造極的絕世輕功,讓關七驚喜莫名,澎湃無倫的戰意好似已經凝成了實質,速度同樣加快了幾分。


    如果說楚留香是突破瓶頸,關七就是在找迴自己的武功。


    關七不知道自己會多少武功,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隻有在麵對強力的對手時,他才會想起自己的武功,想到自己在江湖中縱橫捭闔的身影。


    “轟!”


    一塊萬斤巨石從天而落。


    被人打攪了輕功狂飆,關七心中生出一股怒意,抬手轟出一道劍氣。


    先天無相劍指——霸劍!


    至精至純的先天無相罡氣,被關七凝聚成了無堅不破的劍罡,讓人心驚膽顫的劍罡一閃而過,萬斤巨石隨之化為萬千碎塊,向著下方墜落而去。


    在這個高手如雲的世界,武者或許可以氣死牛頓,磚石木塊顯然不行。


    石頭不行,人可以!


    墜落的巨石在半空中凝聚,化為一條猙獰恐懼的巨蛇,岩石巨蛇向著關七撕咬而去,蛇尾橫掃,震撼破空!


    吸功大法!


    登峰造極的吸功大法!


    吸功大法不是最強的吸功法門,但朱無視對於吸功的理解,已經達到了當世之絕巔,江玉燕遠遠不能相比。


    就算天池怪俠複生,看到吸功大法被完善到這等地步,也會老懷大慰的表示後繼有人,此生此世了無遺憾!


    關七雙目精光一閃,他自然看出朱無視這一手有多難,關七狂笑一聲,揮手射出一道同樣柔軟如蛇的劍罡。


    先天無相劍指——柔劍!


    手臂好似延伸了十數丈,卻是他先把劍氣束劍成絲,然後再把無數劍絲凝成一股,如同軟鞭一般旋轉而出。


    劍氣長鞭,岩石巨蛇,兩股強橫的勁力對轟在一起,一者至精至純,一者渾厚如海,頓時掀起遮天狂潮。


    “轟隆轟隆”的聲音不絕於耳,關七得意的笑了笑,朱無視則滿臉驚駭。


    他的掌心被劍氣劃破,但劍氣卻一觸即散,隻劃破表皮,沒有對手掌造成損傷,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進行如此激烈的對拚,還能操控如此精微……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關七當然是怪物,如果不是足夠強力的怪物,怎麽值得這麽多人至此?


    “霸劍、柔劍,我似乎還會一招有趣的劍法,那應該是——彈劍!”


    關七喃喃兩句,指尖再次凝聚無堅不破的劍氣,先前隻是在試招,沒有殺人的意思,此刻卻是主動進攻。


    如果朱無視撐不下來,必然會被劍氣轟成齏粉,一個細胞都不會留下!


    “阿彌陀佛,施主且住!”


    數十丈外閃耀起璀璨的佛光,圓測手持九環錫杖,好似佛陀降世。


    “嗤!”


    關七想都不想,抬手把剛剛凝聚的劍氣射向圓測,同時雙眉微微一凝,想起了他精通的一門佛門絕學。


    ——如來神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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