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極地終年森寒,還有數不清的危險,能在北方極地潛修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都是心性堅毅的武者。


    在這些武者之中,於和於九蓮縱然不是最強的,也足以排在前三。


    於和獨自占據一片巨大的冰川,方圓八百裏無人敢撒野,有“橫推八百無對手,軒轅重出武聖人”的美稱。


    當然,這個綽號隻在北方極地。


    倘若是在中原叫這個外號,不知有多少人要堵著門挑戰。


    於和的內功、精神、劍術,全部都達到了最完美的狀態,隻不過內心稍有一些掛礙,沒能突破無上大宗師。


    如果世上有一個人,能被稱為無上大宗師之下第一人,那麽這個人不是袁天罡,也不是古木天,而是於和。


    多數情況下,無上大宗師和非無上大宗師單挑,基本上就是一招秒。


    但以吳明的戰力,想勝過於和,至少需要三十招,甚至四十招,並且要用出如來神掌的“萬佛歸宗”。


    即便能夠取勝,於和拚盡全力的決死一擊,也能對吳明造成嚴重損傷。


    於和不是滿清的供奉,但於和門下大弟子“金燈劍客”夏遂良是滿清的供奉尊者,還是滿清的駙馬爺。


    為了拉攏夏遂良,福臨直接下嫁了兩位公主,把夏遂良牢牢綁定,借此付出一些代價,請於和出山。


    當年草原之亂,便是於和與蒙元高手對峙,讓蒙元高手盡數退去。


    於和武功雖高,但畢竟沒有完成最終的突破,真正與吳明對峙的,是那位老的能夠嗅到棺材板味道的老者。


    老者今年一百四十六歲。


    這是一個瀕臨死亡的年歲,因為禪宗初祖,武道通玄,足以破碎虛空的菩提達摩,壽元也才一百五十歲。


    自古以來的武林高手,除了靠著邪帝舍利內的巨量精元,打破壽元限製的向雨田,無人能超過這個歲數。


    一百五十歲未必是極限,但能夠活到這個歲數的高手,基本上都已經破碎虛空,要麽倒在破碎虛空的路上。


    總不能和張三豐說,您老人家不要破碎虛空,就留在此方世界,讓我們研究研究,您究竟能活多少年。


    張三豐定會一巴掌把人拍在武當山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摳都摳不下來。


    大多數江湖人認為,等到武當三代弟子成長起來,有了能夠扛起武當派的人物,張三豐便會破碎而去。


    武當三代弟子中,有數位悟性超卓的天才,尤其是張無忌、耿玉京。


    一個非常契合武當心法,已經得傳九霄真經,一個劍術天賦極高,已經把太極劍法練到極為高深的境界。


    除此之外,太和觀有一個挑水砍柴的弟子,名為雲飛揚,竟然誤打誤撞練成天蠶功,直接成為內門核心弟子。


    最多十年,三人便能成材,到那個時候,張三豐必然會離開。


    壽元記錄,誰會在乎?


    這位一百四十六歲的老人,是菩提達摩之後的壽元記錄,足以被當成壽星供起來,或者被神醫們切片研究。


    雖然壽元即將耗盡,身體如同幹枯朽爛的樹根,但作為無上大宗師,此人仍舊保持著九成以上的戰力。


    “猜猜我是誰?”


    老人並未開口,而是用內功進行傳音入密,對於他而言,這種方式比開口還要省力,早已用的如臂使指。


    吳明道:“如果我沒猜錯,閣下便是昔年與張真人爭鋒的逍遙王!”


    逍遙王!


    百餘年前的絕頂高手,在江湖中廣有名號,兇威赫赫,威壓四方。


    直到七十多年前,張三豐在武當山創立武當派,逍遙王進山挑釁,敗在了太極拳下,自此消失在江湖中。


    如果說的玄乎一點,逍遙王算是武當派的“創派大劫”。


    有人說他被張三豐擊殺,有人說他遊曆四方,有人說他已經瘋癲。


    萬沒想到,這位失蹤足足七十年的絕世兇人,竟然仍舊活著。


    逍遙王此時的狀態,絕不可能是吳明的對手,但加上一個於和,至少能打成平手,甚至勝算還稍大一些。


    不過逍遙王壽元即將耗盡,怕是隻能出手一次,因此這次交手,必然是玉石俱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


    無上大宗師是人形核彈,但最符合這個名號的,應該是逍遙王。


    誰敢碰他,他就敢同歸於盡。


    反正沒幾年好活,除了武當派的張老道,逍遙王沒什麽可在乎的。


    “爭鋒?什麽狗屁爭鋒?明明是被張老道打了一頓,像是野狗一般被驅趕下武當山,這算什麽與之爭鋒!”


    逍遙王冷冷的譏諷,不知是在譏諷吳明故作姿態,還是在譏諷自己。


    多半是譏諷自己吧!


    江湖人均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


    武功輸給別人,決非奇恥大辱,苦練十年,將來未必沒有報複的日子。


    逍遙王在北方極地,潛修足足一個多甲子,卻仍舊不敢上武當山報複,熬得壽元耗盡,平白耗費大好時光。


    雖然內心早已無欲無求,但每每想到和張三豐的恩怨,逍遙王都會忍不住自嘲一番,讓內心出現痛苦波動。


    唯有內心的痛苦,才能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棺材板裏麵的骷髏,不是一具機械傀儡,而是仍舊存活著的人。


    吳明道:“你不想報複麽?”


    逍遙王冷笑道:“報複?你被張天師砍了一劍,狼狽逃離洛陽,你怎麽沒去天師府報複?你沒有膽子麽?”


    吳明道:“若是沒有膽量,我也不可能去洛陽挑釁武則天,不過有勇氣不代表失去理智,我有我的理智。”


    逍遙王道:“你錯了,到了我這個年歲,就會知道,理智和勇氣其實非常的矛盾,當你選擇理智的時候,便已失去了勇氣,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吳明道:“多謝前輩教誨。”


    逍遙王道:“相對而言,我倒是很欣賞那個名為李瑾瑜的小輩,他是個有勇氣的人,也是個很聰明的人。”


    吳明道:“他確實很厲害。”


    逍遙王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除掉李瑾瑜?他不是你的敵人麽?”


    吳明道:“如果我告訴你,當我決定除掉李瑾瑜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對抗我的手段,你會不會覺得很詫異?”


    逍遙王道:“不會,因為我親眼見證他算計到了玄燁,就連玄燁那個小家夥也沒想到,李瑾瑜竟然會這麽幹脆的掀桌子,一舉葬送八千鐵騎。”


    吳明冷笑道:“那是因為玄燁沒把李瑾瑜當成真正的對手,否則他就應該明白,戰場上下來的人,全都是冷血無情的殺星,會用一切手段殺人!”


    逍遙王道:“或許吧,但現在我到了這裏,無論你想做什麽,都必須考慮一個一百四十六歲老頭子的意見。”


    吳明歎道:“我非常喜歡根據人心做出判斷,但對於你無效,因為你已經無欲無求,除了武當山張真人。”


    逍遙王道:“如果你不能付出我想要的代價,那你可以離開了。”


    吳明道:“不,我這裏有兩樣你可能感興趣的東西,這兩樣東西花了我很大的精力,對你或許有點價值。”


    逍遙王道:“什麽東西?”


    吳明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還有一本裝訂非常精美的武功秘籍。


    “這個瓶子名為金梅瓶,裏麵蘊含極為精純的生機,能讓鐵樹開花。


    隻要你煉化其中的生機,至少可以延壽一年,也能支撐一次全力戰鬥。


    換句話說,你可以用現在最為頂峰的功力,去武當山挑戰張真人。


    這本秘籍是《太極拳經》,我暗中調查十七位武當內門弟子,根據他們的武功整理完善,或許對你有些用處。


    如果這還不夠,秘籍之內我還放著一張海圖,是張翠山返迴中原時,漂流過的大概位置,如果滿清水手的運氣足夠好,或許可以尋到屠龍寶刀。”


    逍遙王道:“金梅瓶?劉芬的那個金梅瓶?原來還有這等效果,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別的人我不保證。”


    於和道:“我的好處呢?”


    吳明再次拿出一卷秘籍:“這是能讓你突破無上大宗師的契機。”


    於和看了看秘籍上的幾個字,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笑道:“如果我再要求別的,是不是有些不識好歹?”


    吳明道:“當然不是,契機雖然很珍貴,但逍遙王前輩在此,你可以向前輩討教,我理應送上別的寶物。”


    說著,吳明拿出一瓶丹藥。


    “這是用海中一百零八種奇珍煉製的靈藥,能讓你的身體處於巔峰,想要完成突破,身體非常的重要。”


    於和接過丹藥,不再言語。


    吳明道:“二位可否退去?”


    於和本想看看接下來的激戰,逍遙王人老成精,又或者是壽元將盡,對於危機非常的敏感,伸手攔住了於和。


    逍遙王道:“鹿鼎山之事,與我們兩個完全無關,我們在這裏,你心中定然會有所顧忌,我們這便離去。”


    吳明道:“多謝前輩。”


    逍遙王道:“看在你送了我這麽多好東西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李瑾瑜非常不好對付,千萬不要大意。”


    吳明道:“我不會大意。”


    於和道:“祝你成功!”


    兩人起身離去,吳明看著兩人飛速遁走的身影,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他對於這處墓穴的算計,並非是三年時間,而是足足三十六年。


    當年他無意間發現姬家嫡係,辣手滅了那一脈的滿門,從中尋到如來神掌和天殘腳的秘籍,那是姬鶴鳴姬鶴舞決戰之前留下的,略有些不完整。


    無論是如來神掌還是天殘腳,都隻有九招,吳明修成之後,覺得應該還有更進一步的招式,便多番暗中查找。


    靠著隱形人龐大的情報網,吳明很快便尋到守墓的狄家,並且暗中潛入到了墓穴,卻發現進不去最核心處。


    不是武功不足,而是最內部的機關非常特殊,他根本就無法靠近。


    靠近則必然自毀!


    越是如此,越說明寶物珍貴,尤其是壁畫的記載,更是讓吳明認定,裏麵藏著絕世隱秘,因此再行別的算計。


    他選定的目標有兩個。


    一個是狄家的老餅,忽悠老餅離開了狄家,讓老餅精心培養狄飛驚。


    一個是初出茅廬的古劍魂,送給古劍魂一樁奇遇,讓他修成如來神掌。


    萬沒想到,狄飛驚確實成材,但卻對寶藏毫無興趣,反而喜歡管理,投靠了六分半堂,做了六分半堂大堂主。


    數月前,想要趁著武則天清場京城武林的機會,收割六分半堂,結果被右武王這個倒黴玩意兒徹底搞砸了。


    古劍魂對於武功非常感興趣,但為人太過狂妄,引來正道門派的追殺,最終身負重傷,瘋瘋癲癲,不知所蹤。


    若非前些時日,陸小鳳誤打誤撞發現了古劍魂,並且古劍魂有了天賦異稟的傳人,吳明怕是要感歎天命誤我!


    兩個算計全部失敗,吳明暫時熄了這種心思,直到見到了李瑾瑜。


    李瑾瑜年輕、英俊、聰明、精通一門望氣術、重情重義、武功高深,各個方麵都符合姬家兄弟的要求。


    所以他引李瑾瑜來此。


    他要獲得姬家兄弟最終傳承,要體悟到如來神掌和天殘腳的至高境界,憑此登臨武道巔峰,完成畢生夙願。


    事實上,以吳明的天賦,如果專心致誌的練武,未必會輸給姬家兄弟,可他分心實在是太多,無法長期閉關。


    把希望寄托於他人的秘籍,隻不過是諸多選擇中,最優的一種答桉。


    以吳明的智慧,當然想到李瑾瑜可能會直接毀掉傳承,但這根本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因為李瑾瑜毀不掉。


    或者說。


    就是要讓李瑾瑜把傳承毀掉!


    吳明看著移動的大山,感受著九死驚陵甲的肆虐,感受著墓穴中積攢的血腥汙穢之氣,不由得歎了口氣。


    無上大宗師固然厲害,卻也不過是破碎虛空的起點,想要達成頂峰,不知需要多少機緣、多少算計。


    若是沒有足夠多的機緣,無上大宗師也隻能蹉跎歲月,最終落得和逍遙王一樣的下場,該是何等的可悲?


    不過想想自己的經曆,若是能無災無病活到一百四十六歲,九泉之下見了自家老祖,老祖也會讚揚自己幸運。


    幸運?


    或許吧!


    誰能比錦鯉更幸運呢?


    李瑾瑜是個非常幸運的人,幸運的讓每一個人都會有些許的嫉妒。


    燕十三不喜歡拐彎抹角,而是非常直白的問道:“小金魚,你不是說龍脈虛無縹緲麽?怎的還標榜好運?”


    李瑾瑜笑道:“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去你大爺的神鬼迷信!”


    靳冰雲道:“夫君的做法,就是對自己有利的選擇相信,對自己不利的完全不信,這可真是立於不敗之地。”


    李瑾瑜道:“什麽不敗之地?若是真的這麽想,墳頭草都有三丈高。”


    李瑾瑜走最前方,右手摸索著牆壁上的機關,左手無聲無息的結印。


    如果有精通望氣術的,便會發現李瑾瑜身上的氣機不斷變化,整座鹿鼎山的天地元氣,不斷地匯入到腰間。


    或者說是,腰間的赤霄殘劍!


    如果相信“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那就不能說“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是虛妄。


    但這一切並非絕對。


    尤其是天子劍法。


    這門劍法的威力不依賴於功力,甚至不依賴於命格,還是依賴於手中掌握的權勢,尤其是帶有封地的權勢。


    權勢越大,威力越強。


    也可以換一種說法,唯有手中掌握著絕對的權勢,命格才是凝實的。


    哪怕是劉邦,剛剛斬白蛇起義的時候,赤霄劍也不能爆發出全部威能。


    等到漢軍十麵埋伏,大破項羽,劉邦手持赤霄劍,僅憑風雲雙絕,就能對戰西楚霸王,方是真正的赤帝命格。


    李瑾瑜並沒有感覺到危險,甚至覺得非常的有趣,因為李瑾瑜設想的諸多情況中,有一種似乎已經應驗了。


    我的運氣。


    果然還是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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