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寂的群山,層巒疊嶂,好似一條巨龍,身披著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


    一座座烽火台遙遙相望,綿延足有數百裏,伴隨著驚天徹地的號角,烽火狼煙飛快地向北傳遞……


    此地駐防的大軍是右威衛,右威衛大將軍王孝傑,是一位身經百戰,軍功卓著,經曆更是非常玄奇的大將軍。


    說起王孝傑,不得不說他的容貌。


    儀鳳二年,王孝傑率軍與吐蕃戰神論欽陵戰於青海大非川,論欽陵不僅擊敗了王孝傑,還把王孝傑活捉。


    然後,詭異的事情來了。


    當時吐蕃讚普是赤都鬆讚,年紀尚且幼小,看到王孝傑大驚失色,因為王孝傑和他爹容貌近乎一模一樣。


    世上就有這種奇怪的事。


    年齡不同,經曆不同,生長地也全都不同,容貌卻好似同卵雙胞胎。


    麵對和自己老爹一模一樣的臉,赤都鬆讚明知這是唐軍大將王孝傑,卻仍舊以禮相待,並把他送還到長安。


    此後王孝傑再戰吐蕃,成功收複安西四鎮,建立安西都護府。


    憑借這份大功,無論是唐武廟六十四人,還是宋武廟七十二人,王孝傑都榜上有名,可謂名傳千古。


    此時此刻,王孝傑身披重甲,腰懸青鋼大刀,站立在城頭之上。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臉上,照著那道橫貫麵頰,足有三寸多長的刀口。


    王孝傑輕輕撫摸虯髯,身上爆發出冷肅的煞氣,就連副將也不敢靠近。


    作為右威衛大將軍,王孝傑帶兵打仗的能力極強,但性格暴躁,還有死硬的驢脾氣、狗脾氣、虎脾氣。


    性子一起,莫說副將,縱然是天王老子至此,也敢揮刀砍下去。


    一個中等身材,皮膚黝黑,頷下胡須好似鋼針,眼睛殺氣不亞於王孝傑的將軍,緩步走到了城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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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名字叫做李楷固。


    李楷固本是契丹人,曾經參與對武周的進攻,後兵敗被俘,武則天原本打算殺了他,幸得狄仁傑求情。


    李楷固自此忠心於武周,如今是右威衛右營將軍,負責鎮守右側防務。


    不得不說,狄仁傑真的很厲害。


    神龍政變五個大臣,四個是狄仁傑的學生,成功複辟李唐神器。


    平定安史之亂,保衛大唐江山的名將李光弼,是李楷固的外孫子。


    可惜,李楷固女兒嫁人不久,李光弼如今還在吃奶,否則李瑾瑜定要想辦法收入麾下,成為自己的助力。


    現在麽,給兒子留著吧!


    李楷固對於這些一概不知,更不知道自家還在吃奶的外孫被人惦記,他隻想打好這一仗,把瓦剌打迴去。


    “將軍,最近有些不妙啊。”


    這話有些動搖軍心,不過王孝傑周圍無人,李楷固聲音很小,兩人簡單的討論局勢,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王孝傑道:“他奶奶的,這幫家夥動作可真快,高手也太多了一些。”


    李楷固道:“真他娘的憋屈。”


    右威衛大軍之中,自然也有高手駐守,還有衛國公李靖留下的軍陣。


    隻不過敵人來勢太兇、太急,高手也實在太多,貿然出擊,後果難料。


    兩人均是暴脾氣的人,此時卻不得不壓抑脾氣,固守在城池中。


    王孝傑道:“等不了太久,援兵很快就會到,不過不僅是大軍,重要的是處理周邊關係,這可不好辦。”


    李楷固聞言歎了口氣。


    趙文翽便是因為不會處理這些,進而導致瓦剌與武周離心離德,最終被蒙元抓住空子,這才有今日之事。


    李楷固本是契丹人,對此理解更加深刻,更加的無話可說。


    王孝傑雖然是右威衛大將軍,對此同樣不怎麽擅長,如果當初把趙文翽換成王孝傑,後果不會有太大不同。


    李楷固道:“如果來的是狄閣老就好了,他最擅長這種事,而且如果狄閣老來此,說不定會帶來一個人。”


    王孝傑道:“誰?”


    李楷固道:“您最期待的那個!”


    王孝傑道:“三軍將士齊俯首,百萬軍中逞無敵,真是好大的氣魄!”


    他倒不是嫉賢妒能,而是不喜歡吹捧的名號,喜歡真實的實力。


    李楷固道:“末將也很好奇,這位李侯爺,能不能真的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真希望見見那等場麵!”


    王孝傑道:“我也想。”


    卻是焉耆都護府被大軍包圍,外圍信息還沒有傳進來,就算是有飛鴿飛鷹傳書,也被神箭手射下去。


    狄仁傑想到這一點,幹脆不再繼續派遣信使,而是保留突襲優勢。


    就在兩位大將軍商議之時,狄仁傑率領欽差衛隊已經趕到。


    就如同王孝傑說的,此次的目標不僅僅是退兵,還需要處理好與周邊異族的關係,決不能重蹈覆轍。


    行軍打仗,右威衛十萬大軍已經完全足夠,狄仁傑並未帶太多兵馬。


    當然,除了三千欽差衛隊,另有五萬豹韜衛大軍緊隨其後,這支大軍由權善才率領,目的主要在於震懾。


    事情緊急,狄仁傑多次急行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焉耆都護府。


    三千欽差衛隊,相對於草原數十萬聯軍而言,顯得微不足道,似乎隻是汪洋大海中,小小的一縷波紋。


    可三千人就是三千人,而且是三千最精銳的千牛衛,隻需在合適的時候發動進攻,也能掀起萬丈波瀾。


    “卡察!”


    李瑾瑜組裝好了長纓。


    這杆殺戮無數的兇兵,感受到戰場的血腥,發出清脆悅耳的槍鳴,鋒刃映著夕陽,迸發出血色的光芒。


    李瑾瑜騎著老酒,貪婪的嗅著戰場上鐵血蒼涼的氣息,身上散發出冷厲至極的煞氣,好似修羅惡鬼一般。


    老酒輕輕踏起前蹄,發出哧溜溜的嘶叫聲,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鐵飛花跟在李瑾瑜左後側。


    大多數江湖人不適應戰場,即便是蕭峰、鐵手這等高手,讓他們在戰場之上衝鋒陷阱,也有心理障礙。


    當初遼國大戰,蕭峰多是隨李瑾瑜對付武林高手,比如圍殺赤尊信。


    隨李瑾瑜衝鋒次數最多的,除了史文恭之外,反而是蕭遠山比較多。


    鐵飛花卻不在此列。


    從見到天子劍法開始,鐵飛花便已經做好一切心理準備,決心要與李瑾瑜同進同退,跟在李瑾瑜身邊,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敢衝上去走一遭。


    另有一點,便是李瑾瑜的鋒芒實在是太盛,雖然有皇帝賜婚,還是有人說閑話,覺得鐵飛花有些不配。


    鐵飛花嘴上說著不在乎,心裏卻有些不好受,如今便要證明,她才是真正能與李瑾瑜並肩作戰的人。


    “嗖!”


    鐵飛花揮舞一杆長槍。


    血河神劍殺傷力雖強,但戰場衝鋒還是槍好用,鐵飛花換了一杆長槍。


    不同於李瑾瑜的長纓,鐵飛花手中這杆槍,實際上應該稱為“槊”。


    取製作強弩用的桑柘木,剝成粗細均勻的蔑,再把細蔑用桐油和秘藥反複浸泡,九浸九曬,直至不再變形。


    浸泡完成後,把蔑膠合成槍杆,塗以生漆,裹以葛布,一層層疊加,直至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方才完成。


    單單是槍杆,便需要三年時間。


    在此期間,無論發生任何失誤,都會前功盡棄,就算是幾十年熟練工,最多也隻有五六成的成功率。


    哪怕讓朱停、嶽青製作,最多能把成功率提升至七成,耗時甚至更久。


    這樣一杆長槍,價格當然是非常的昂貴,而且非常難尋,李瑾瑜用了一個人情,從萬三千那裏得到了一杆。


    萬三千為了把人情做的完美,還換上了玄鐵的槍頭和槍尾,鋒銳處不亞於長纓,乃是難得的神兵利器。


    鐵飛花並未專心練過槍法,可一法通百法通,對付士卒絕無問題。


    至於那些頂尖高手,那時候已經是短兵相接,當然是血河神劍更好用。


    李瑾瑜道:“準備好了麽?”


    鐵飛花道:“時刻準備著!”


    李瑾瑜道:“好好跟著我,讓我嶽丈看看,咱們兩個的默契配合!”


    鐵飛花道:“不是讓他看,我要讓天下人看看,我也能衝鋒陷陣!”


    李瑾瑜道:“那就開始吧!”


    伴隨著一聲爆喝,兩匹駿馬同時飛衝而出,身後是如狼似虎的千牛衛。


    李瑾瑜長槍揮灑,一條黑龍張牙舞爪的衝出,在瓦剌士卒中掀起血花。


    鐵飛花發出一聲嬌叱,手中長槍舞起千百朵梨花,赫然是暴雨梨花槍。


    這門槍法本就是女子槍法,招式變化異常迅捷,運槍時以巧勁為主,槍法展開似風飄玉屑、暴雨梨花。


    去時梨花綻放,迴時雪落寒梅。


    李瑾瑜的槍是騰空的飛龍,鐵飛花的槍便是環繞巨龍的雲霧微風。


    槍芒雨點般揮灑而出,一朵朵血花接連綻放,瓦剌堅不可摧的營寨,被李瑾瑜硬生生撕開,露出一絲縫隙。


    跟在兩人身後的八百健卒,瘋狂的順著營寨湧入,向著四麵八方砍殺。


    莫說十萬大軍,就算十萬頭豬,讓八百人揮砍,也會砍的精疲力竭,砍殺隻是附帶,製造混亂才是目的。


    如果能造成炸營,這些人互相踩踏造成的死傷,會遠遠的超越砍殺。


    李瑾瑜已經全身心投入衝鋒。


    此前遼國的戰鬥雖然痛快,但不免會稍稍分心,就算有蕭峰在身邊,更多的也是江湖比鬥,比如對戰赤尊信。


    如今有鐵飛花在身邊,李瑾瑜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衝鋒之中。


    氣血每一次流動,都能爆發澎湃無比的勁道,長纓每一次揮灑,都能感覺到全神貫注、酣暢淋漓的暢快。


    無需顧念周圍的情況,隻需要隨心所欲的揮灑,隨心所欲的衝鋒。


    隨著一次次的戰鬥,天子望氣術已經到了另一重境界,李瑾瑜眼前的世界已經大不相同,不再是洶湧而來的瓦剌士卒,而是好似一片片潮水。


    哪裏出現縫隙,哪裏有破綻,哪怕是極為微小的破綻,也逃不過李瑾瑜的眼睛,更逃不過這杆奪命長槍。


    李瑾瑜的腦海中,浮現起好似前世玩遊戲時,才會出現的簡略地圖。


    敵人是一個個的紅點,哪裏的紅點比較多,哪裏的紅點比較整齊,哪裏的紅點縫隙大,哪裏的紅點藏殺機。


    眼睛看到破綻的刹那,手中長槍亦會隨之出手,絕無絲毫的滯澀之處。


    驚恐!


    瓦剌士卒感到了驚恐!


    這簡直不是人,而是一尊降世臨凡的戰神,人怎麽能敵得過戰神呢?


    瓦剌士卒潮水般向著兩側散開,千牛衛向著兩旁的營帳投擲火種,引起更大的混亂,掀起更多的喊殺。


    “武周小兒休得猖狂!”


    爆喝聲中,瓦剌勇士吉彰阿手持巨斧衝了過來,此人天生神力,手中一杆百斤戰斧,曾飽飲無數鮮血。


    李瑾瑜冷笑一聲,看都沒看吉彰阿一眼,手中長纓倏然刺出,一槍挑飛他的巨斧,隨即洞穿他的咽喉。


    長纓穿透咽喉飛射而出,老酒猛地跳躍一步,李瑾瑜右手一伸,抓住飛射的長纓,揮舞出三朵槍花。


    “卡!卡!卡!”


    三聲輕響過後,三個想要偷襲的瓦剌勇士,被刺穿了咽喉。


    “卡!卡!卡!”


    又是三聲輕響,三個想要從左側偷襲的瓦剌勇士,被鐵飛花長槍鎖喉。


    兩人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緊隨其後的千牛衛健卒,不斷地放火砍殺,又用瓦剌語大喊大叫,掀起無數混亂,使得營盤亂七八糟。


    城頭之上的王孝傑,看著下方混亂的場景,立刻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楷固,你立刻率領精銳,給他狠狠地來一下子,但不可戀戰!”


    李楷固道:“末將明白!”


    坐鎮中軍的瓦剌可汗也先,自然也知道有人襲營,想要派兵去壓服。


    年憐丹卻說道:“可汗,咱們萬萬不可大意,若是我沒猜錯,來的人定然是武周的欽差衛隊,他們這般作為,隻是想要進城,與王孝傑匯合。”


    也先道:“難道放他們進去?”


    年憐丹道:“確實如此,他們帶的人不會太多,放他們進去,然後封鎖一些對外聯絡,把他們一網打盡!”


    也先道:“左營怎麽辦?”


    年憐丹道:“衝鋒的那個,定然是金陵郡侯李瑾瑜,這家夥踩著蒙元天驕的鮮血建功立業,蒙元高手比咱們更加恨他,他們也該出出力氣!”


    也先道:“確實如此!”


    也先並非權欲熏心之輩,他之所以掀起反叛,不僅是為了可汗之位,還想要擺脫蒙元和武周的威脅。


    說白了就是二虎相爭,獵人得利。


    雖然獵人打不過老虎,但隻要趁機獵到狐狸獐子,擺脫老虎的威脅,得到發展的時間,便是絕好的事情。


    這個算計並不容易,但中原草原風起雲湧,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日後怕是隻能選擇一方,受其鉗製。


    也先不想如此,瓦剌內部諸多高手也不想如此,就連至尊城,以及神秘莫測的魔劍遺族,也給予部分支持。


    甚至,西域三十六國中,也有部分國度暗中給予幫助,西域魔教、四方城等勢力,也派來一部分高手。


    渾水摸魚!


    如果不把水攪得足夠渾,如何才能摸到想要的大魚呢?


    在這種情況下,也先每日忙的頭疼欲裂,不斷地權衡利弊,分析每一件事的得失,力求進可攻退可守。


    瓦剌高手之中,年憐丹屬於和蒙元關係最好的,不過年憐丹並不是想要投靠蒙元,而是想獲得自己的利益。


    西漢時期,霍去病北擊匈奴,有部分士卒走散,在西域建立無雙國。


    無雙國雖傳承下來,但一直都是邊遠小國,隻不過流傳“雙修大法”,憑此招攬一些高手駙馬,得以存留。


    年憐丹同樣精於此道,想要得到這門秘法,甚至策劃了叛亂,使得無雙國的皇室成員,狼狽的逃到中原。


    美人榜第五的穀姿仙,便是無雙國的皇室成員,因此有“公主”之名。


    年憐丹仰慕穀姿仙的美色,想要與穀姿仙同修秘術,獲得高深修為,甚至想要借此突破至更高的境界。


    如今可不就是絕好的機會?


    年憐丹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卻是從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豪傑,火中取栗雖然危險,卻也嚇不倒他!


    ……


    草原聯軍,蒙元營帳。


    方夜羽看著下屬送來的軍報,戰意十足的說道:“李兄啊李兄,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就要進行三次交手。”


    方夜羽出行,自然帶著護衛。


    當日爭搶蒼龍七宿,蒙古可汗座下八大護衛中,玄冥二老、蒙大蒙二,全都受了不輕的傷,尤其是蒙二,被俞岱岩斬去一臂,戰力折損三四成。


    若非蒙氏雙魔向來同進同退,蒙二或許已經被擠出八大護衛之列。


    玄冥二老為人奸猾,沒有輕易許下承諾,蒙氏雙魔卻對方夜羽感恩戴德。


    如今護衛方夜羽的,便是他們。


    蒙二厲聲道:“李!瑾!瑜!”


    話音中有無限的怨恨,若非李瑾瑜的算計,他怎麽會失去一臂?


    方夜羽道:“初次交手,我擁有更多的資源,用盡手段,連環偷襲,消耗李瑾瑜的體力,但我還是敗了!”


    說到此處,方夜羽目露蕭索。


    “那是我首次經曆失敗,失敗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非常的屈辱。”


    “我對天發誓,要在一年之內打敗李瑾瑜,用自己的拳頭,奪迴師尊賜予的三八戟,奪迴屬於我的榮耀!”


    “爭奪蒼龍七宿,不,應該說是爭奪張翠山,是我們另一次交手。”


    “那一次,他隻是為了試探,並沒有出招太狠,我看得出,他還有很大的保留,但我仍舊敗在他手中。”


    “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明白,在武功方麵,我似乎很難贏過他!”


    “此後聽到他的名字,已經是他在遼國叛亂中,單槍匹馬衝破軍陣,陣斬耶律涅魯古,平定遼國的叛亂。”


    “他真的好厲害,武功的進度讓我感到絕望,無論我如何努力,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差距越來越大。”


    “李瑾瑜就像是一條地平線,看似觸手可及,實則天差地別。”


    “我當然是不服氣的,我也不認為武功代表一切,我一直都在期待著下一次的交手,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這樣也好,再過一兩年,恐怕我師尊親自出手,也未必能留下他。”


    “事不過三,此次交手,就是我們最後一次交手,要麽他殺了我,要麽我踩著他的屍骨獲得無上榮光。”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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