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陪你。”張詢輕輕撫弄著沈黎明柔順的頭發，他的手掠過沈黎明濃密的發絲，沒發現裏麵已經藏了好幾根白發，正思考著怎麽委婉地說服他：“可是他們才告訴我，讓我今天迴去一趟。”
但凡遇到和家裏人有關的事，張詢總是會把沈黎明擺在第二位。他不會拒絕家裏人的任何要求，一味地讓沈黎明委曲求全。
張詢的迴答並沒有讓沈黎明感到驚訝，他早就發現張詢一直在看手機，即使知道他真的家裏有事催得急，沈黎明還是想僥幸一迴，看看這次張詢會不會選擇陪他。
在張詢還沒說出拒絕的話，隻是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斟酌著怎麽拒絕他的要求才會讓他不傷心時，沈黎明就知道，自己這次又賭輸了。
他斂住臉上失落的表情，盡量表現出成熟的體麵對張詢說：“知道了，我沒事的，你忙的話就趕緊去吧。”
“你一個人沒事的吧？”張詢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他柔聲地詢問著沈黎明，輕柔地將他擁在懷裏。
沈黎明推開張詢，替他整理好襯衫褶皺的領口：“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張詢打開車門走到駕駛座上迴頭對沈黎明說：“我送你。”
“你不順路，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今天的沈黎明有些意外的固執，他拒絕了張詢，轉身找後備箱裏的雨傘，才發現雨傘不見了。
雨還在下，沈黎明隻猶豫了一瞬就和張詢告了別，他打開車門，頭也不迴地走進雨裏。
張揚拿著傘追到劉年的時候，劉年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他像沒知覺一般麻木地走在雨幕中，背影一如既往的孤獨又決絕。
“那個男人是你舅舅？”張揚撐著傘走到劉年，分了他一半的雨傘。
即使知道這個答案，張揚還是想聽劉年親口承認，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那個糾纏了張詢十幾年的男人，會是劉年的親舅舅。
“嗯。”劉年無聲地加快了步伐，似乎在刻意地迴避著什麽。
張揚快步跟了上去，他一把拽住劉年，強迫他停下步伐：“你不想知道你舅舅為什麽會在我爸的車裏嗎？”
雨勢漸小，劉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迴頭直視張揚：“為什麽？”
“因為他們兩是同性戀。”終於將這個藏了多年的秘密說出口，張揚瞬間有一種報複後的快感。
看到劉年臉上的迷茫，張揚逼近一步繼續說：“他們兩不清不楚地糾纏了十幾年，就是因為你舅舅，我家才變成這樣。”
劉年後退一步，常年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張揚：“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吧。”劉年臉上的彷徨和迷茫看得張揚心裏莫名的煩悶，他別開頭不看劉年發泄著心中的不滿：“他們兩都有病。”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自己也會變成像他們那樣不正常的人，但張揚不想那樣。
“如果你因為我舅舅喜歡男的就斷定他有病，這點我不認同。”劉年推開張揚的傘，和他麵對麵一副對峙的姿態說：“如果你因為我舅舅破壞了你的家庭而認為他有病，那我無話可說，我在這裏替他向你道歉。”
張揚冷笑著看向寧願淋雨也不和他同撐一把傘的劉年：“有什麽不同嗎，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正常，同性戀就是惡心。”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正確的，張揚不自覺地加大了音量。
他近乎咄咄逼人地質問著劉年，看起來並不是想得到一個答案，隻是為了能說服自己，並壓製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是嗎？”劉年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而後轉身背對張揚：“可是我覺得我舅舅喜歡上同為男性的你爸爸並沒有錯，錯的隻是他的方式不對，我也沒有錯，我隻是控製不住自己……”
喜歡一個人，哪能控製得住不去靠近，感情又怎麽能像人們所想的那般收放自如。
越說到後麵，劉年的聲音就越小，他一步步走開，離張揚越來越遠，直到逐漸淡出張揚的視線。他沉默的步伐就像在做著一場無聲的告別。
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的雨終於停了下來，細碎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雲，映得地上淺淺的水窪波光粼粼。
張揚木然地站在原地，看著來往的車輛踐踏過水窪，衝散了一地零星的光。
有那麽一瞬間，張揚恍然覺得自己心裏的光也被衝散了。他麻木地收了傘蹲在水窪邊，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
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了好久，看到身邊匆忙路過的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張揚在想起來自己還要去上晚自習。等他不慌不忙地溜達到學校時，張宣已經站在講台邊講起了課。
這是張揚這段時間第一次遲到，念在張揚這次考試考得不錯，張宣沒有為難他，隻是警告了一句就讓他迴了座位。
張揚有氣無力地坐下，他習慣性地掏出書準備聽課記筆記，想到自己這次已經徹底和劉年鬧掰了，張揚又把拿出來的書塞迴了書包，趴在桌上就準備睡覺。
“剛才有個挺好看的女生給你送了宵夜，你沒來我就給你放桌箱裏了。”姚閔一邊說一邊朝講台的方向張望，隻看了一眼就和張宣對視了，嚇得他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到。
“我不吃，以後有人再送別收。”張揚瞥了一眼桌肚裏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肉米線，把它遞給了姚閔：“你吃嗎？”
姚閔又偷瞟了瞟講台，發現張宣沒看到他，於是趕緊接下米線往自己的桌肚裏塞：“剛好沒吃飽，我下課再吃。”
“下課了去辦公室找微波爐熱一下。”張揚說完就閉上了眼睛準備小眯一會兒。
“揚哥，你這是飄了啊。”姚閔探頭探腦地戳了戳張揚小聲說：“張大腦袋的課你都敢睡覺。”
“我不是一直這樣嗎，有什麽奇怪的。”張揚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張宣瞪了他好幾眼都無濟於事。
張宣盯張揚的時候，姚閔也不幸被波及，他不像張揚天不怕地不怕，隻被張宣盯了幾眼就慫了。
姚閔不得不放下手裏的零食，被迫坐端正聽課，還不忘趁張宣不注意的時候提醒張揚：“揚哥，快坐起來，我看張大腦袋那樣子像要吃了你一樣，他一直盯著你呢。”
“管他呢。”張揚已經決定擺爛，換了個方向繼續趴著。
“前陣子你像打了雞血似的成天學習，現在怎麽蔫吧了？”姚閔看不透張揚的一係列行為：“是不是想開了，還是覺得不學習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劉年，張揚可能八輩子都不會老實地學習。
張揚懶得去解釋，僅剩的困意都被姚閔嘰嘰喳喳地吵沒了，他幹脆坐了起來，撐著頭看向窗外發呆。
窗外鬼鬼祟祟地站著幾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往教室裏看，張揚一開始並沒有在意，直到看到了在窗外比中指的周峰，他們一夥人在教室外邊來來迴迴地遊蕩。
作者有話說:
來咯來咯，初四快樂啊！
第76章 重新做人
三班在一班的樓下，要說他們是上廁所路過這裏，那絕對沒這個可能，他們特意來到一班門口，很明顯是特意是來找茬的。但張揚絲毫不犯怵，他也對周峰比了個中指以示挑釁。
周峰頓時被氣得跳腳，他在窗戶外邊走來走去，如果不是張宣還在教室裏上課，他已經忍不住衝進去和張揚扭打在一起了。
下課鈴一響周峰一夥人就走到了教室後門，見張宣離開了教室，他們馬上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張揚的座位旁邊。
加上周峰，他們一共來了五個人。五個穿著奇特，染著各色頭發的人突然衝進教室，把一班的其他學生下了一跳。
他們默默地走到教室外邊，謹慎地觀察著這些不速之客，在場的同學都被嚇得不敢吱聲，隻有姚閔和張揚絲毫不慌。
周峰滿意地看著被嚇到一邊的同學們，而後迴頭一腳踹在張揚的課桌上。
課桌被踹得東倒西歪，張揚淡定地穩住課桌，轉身就照著周峰的臉來了一拳。
這一拳正好打在周峰的鼻子上，打得他鼻血飛濺，嗷嗷直叫。
“老子的地盤是你說來就來的？”張揚逼近周峰憑借著身高優勢俯視他：“要我請你出去還是你自己出去？”
“他奶奶的，你小子別不知好歹。”周峰急得麵部表情都開始抽搐，他後退一步，其他幾個人就蜂擁而上把張揚團團圍住，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動手。
教室裏有監控，他們不敢太猖狂。雖然他們不怕惹事，但被通報了會被退學，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一般人被這麽一群人圍住早就被嚇得屁滾尿流地求饒了，但張揚毫不畏懼，而是直接推翻課桌，狠狠地砸到了那幾個人的身上。
他看著被砸到地上東倒西歪的一夥人，最後走到周峰麵前冷聲道：“有什麽事，咱們去烈士墓園那邊解決，如果你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丟臉的話。”
說完，張揚帶著姚閔先一步走出教室。
縱使再不服氣，周峰也不敢在學校裏亂來，他對著張揚的凳子吐了一攤口水，又不解氣地踹了幾腳身邊的桌椅才帶著他的一眾小弟離開。
正是下晚自習的時候，校門口都是準備迴家的學生，張揚倚在大門旁的電線杆上打電話，姚閔站在一邊悠閑地打遊戲。
劉年出來的時候，正遇上周峰那夥人，他本來想繞開他們迴家，卻聽到他們正在討論張揚。
劉年下意識地跟了上去，正好看到門口正在抽煙的張揚。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t恤，校服脫了下來隨意地搭在肩上，正熟練地吐血煙圈。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周峰一夥人，原本正低著頭抽煙的張揚突然看過來，嚇得劉年趕緊轉身，躲到了門衛室的牆角。
“麻利點，你們有時間耗，老子可沒時間陪你們。”張揚丟了煙頭攬著姚閔走向周峰，和平日裏常見的懶散樣不同，今天的張揚身上多了一些尖銳的痞氣。
“你他娘的給老子等著。”周峰一邊走一邊放狠話：“老子今天讓你重新做人。”
“最好是。”張揚挑釁地對著周峰吹了個口哨，一行人向烈士墓園走去。
夜晚的烈士墓園沒什麽人，長滿雜草的小道中間被在這裏約架的學生們踩得寸草不生，張揚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裏，悠哉悠哉地哼起了歌。
“揚哥，你別說晚上的烈士墓園還真有點人。”姚閔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把手機放迴了上衣的口袋裏：“這風唿啦啦地吹，還挺像恐怖片裏的那種地方。”
“你別說，我剛迴頭看的時候，還真看到一個黑影跑過去，嗖的就沒了。”張揚說著故意推了姚閔一把，嚇得姚閔死死抱著他不鬆手。
“逗你的。”張揚把姚閔從身上扒拉下來：“你膽子怎麽那麽小，怎麽和你揚哥混。”
姚閔抱著張揚的手臂一個勁往他身邊湊：“小時候我不聽話我爸媽就放恐怖片嚇我，這不是被嚇出心理陰影了嗎。”
“行了行了。”張揚麵露嫌棄地瞥了一眼姚閔，卻沒把他推開，他又迴頭看了一眼，確實沒再看到那個黑影。
其實張揚也不是完全在逗姚閔，恍惚間，他的確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跟著他們。
“就在這裏吧。”還沒等張揚仔細思考黑影是怎麽迴事，周峰一行人就在烈士墓園下麵的斜坡處停了下來，周峰叉著腰耀武揚威道：“要找人抓緊時間找，別到時候說我們以多欺少。”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張揚漫不經心地踢著斜坡上的小石子：“你不是有個道上的混混大哥嗎，趕緊叫他來，待會兒好抬你去醫院，我可是隻管揍不管救的。”
“你！”周峰被張揚激得直跳腳，他咬牙切齒地指著張揚罵了一堆髒話後，果然拿出手機給他的好大哥打起了電話。
“你等著。”周峰掛了電話趾高氣揚地看著張揚，仿佛自己已經贏了：“等我大哥來了，你今天不缺條胳膊少條腿都走不掉。”
“等著呢，不跑。”張揚瞥了周峰一眼，又抽出一根煙點燃，靠在身後的圍牆上百無聊賴，甚至無聊得打起了嗬欠。
“揚哥，我們這邊就我兩？”姚閔看著周峰勝券在握的樣子有點擔心：“他的老大哥好像有點來頭。”
“我早打聽清楚了。”張揚又瞥了幾眼周峰對他挑釁地挑眉，把周峰逗得直跳腳才轉身對姚閔說：“他那個所謂的大哥，就是個整天在大街上溜達的無業遊民。”
“嘖，不是說那大哥有點勢力嗎，好像還是什麽幫派裏的人？”姚閔說著不客氣地從張揚兜裏掏了根煙，學著他的樣子斜靠在墓園邊的扶梯邊上吞雲吐霧，才抽了一口姚閔就嫌棄地說：“揚哥，你換口味了？這煙抽著怎麽一股薄荷味？”
“愛抽不抽。”張揚又吸了一口才把快燒燼的煙頭丟了，自從和劉年待一起後，張揚就很少抽煙了，就算是抽也隻抽薄荷味的。
不知道是不是形成了習慣，隻要一抽薄荷味的煙，張揚就會不自覺地想到劉年。
腦中浮現的這個猜想，讓張揚無端地覺得焦灼，他煩躁地踩滅地上還閃著餘光的煙頭，踩得地上的枯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張揚，怎麽了，看到我大哥來不敢吱聲了？”周峰背著手踱著步走近張揚，那樣子囂張極了。張揚順勢抬頭一看，就看到周峰身後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
男人的頭發剃得光溜，襯得他本就不小的腦門更碩大，如果忽略他嘴邊那一圈胡須，乍一看和年畫上的光頭胖娃娃沒什麽兩樣，但沒有年畫娃娃那麽喜慶，看起來很辟邪。
“喏，你說的那個厲害的老大哥來了。”張揚隨意地撣了撣褲腿上蹭到的灰，轉身和姚閔竊竊私語：“看這樣子就不好惹，一般人哪能長得這麽兇殘。”
雖然是在和姚閔說話，但張揚的聲音並不小，他話裏話外的諷刺聽得男人一臉憤怒，臉上縱橫的肥肉都氣得皺成一團。
“就是你小子在學校裏橫行霸道吧。”男人指著張揚喊著，手臂上的肉隨著他的動作亂晃。
張揚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峰就趕忙湊到男人身邊狐假虎威地說：“富哥就是他，就是這小子成天在學校裏找我茬！”
“原來這位就是富哥啊。”張揚好笑地瞥了一眼周峰，臉上盡是不屑。
但凡遇到和家裏人有關的事，張詢總是會把沈黎明擺在第二位。他不會拒絕家裏人的任何要求，一味地讓沈黎明委曲求全。
張詢的迴答並沒有讓沈黎明感到驚訝，他早就發現張詢一直在看手機，即使知道他真的家裏有事催得急，沈黎明還是想僥幸一迴，看看這次張詢會不會選擇陪他。
在張詢還沒說出拒絕的話，隻是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斟酌著怎麽拒絕他的要求才會讓他不傷心時，沈黎明就知道，自己這次又賭輸了。
他斂住臉上失落的表情，盡量表現出成熟的體麵對張詢說：“知道了，我沒事的，你忙的話就趕緊去吧。”
“你一個人沒事的吧？”張詢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他柔聲地詢問著沈黎明，輕柔地將他擁在懷裏。
沈黎明推開張詢，替他整理好襯衫褶皺的領口：“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張詢打開車門走到駕駛座上迴頭對沈黎明說：“我送你。”
“你不順路，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今天的沈黎明有些意外的固執，他拒絕了張詢，轉身找後備箱裏的雨傘，才發現雨傘不見了。
雨還在下，沈黎明隻猶豫了一瞬就和張詢告了別，他打開車門，頭也不迴地走進雨裏。
張揚拿著傘追到劉年的時候，劉年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他像沒知覺一般麻木地走在雨幕中，背影一如既往的孤獨又決絕。
“那個男人是你舅舅？”張揚撐著傘走到劉年，分了他一半的雨傘。
即使知道這個答案，張揚還是想聽劉年親口承認，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那個糾纏了張詢十幾年的男人，會是劉年的親舅舅。
“嗯。”劉年無聲地加快了步伐，似乎在刻意地迴避著什麽。
張揚快步跟了上去，他一把拽住劉年，強迫他停下步伐：“你不想知道你舅舅為什麽會在我爸的車裏嗎？”
雨勢漸小，劉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迴頭直視張揚：“為什麽？”
“因為他們兩是同性戀。”終於將這個藏了多年的秘密說出口，張揚瞬間有一種報複後的快感。
看到劉年臉上的迷茫，張揚逼近一步繼續說：“他們兩不清不楚地糾纏了十幾年，就是因為你舅舅，我家才變成這樣。”
劉年後退一步，常年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張揚：“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吧。”劉年臉上的彷徨和迷茫看得張揚心裏莫名的煩悶，他別開頭不看劉年發泄著心中的不滿：“他們兩都有病。”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自己也會變成像他們那樣不正常的人，但張揚不想那樣。
“如果你因為我舅舅喜歡男的就斷定他有病，這點我不認同。”劉年推開張揚的傘，和他麵對麵一副對峙的姿態說：“如果你因為我舅舅破壞了你的家庭而認為他有病，那我無話可說，我在這裏替他向你道歉。”
張揚冷笑著看向寧願淋雨也不和他同撐一把傘的劉年：“有什麽不同嗎，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正常，同性戀就是惡心。”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正確的，張揚不自覺地加大了音量。
他近乎咄咄逼人地質問著劉年，看起來並不是想得到一個答案，隻是為了能說服自己，並壓製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是嗎？”劉年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而後轉身背對張揚：“可是我覺得我舅舅喜歡上同為男性的你爸爸並沒有錯，錯的隻是他的方式不對，我也沒有錯，我隻是控製不住自己……”
喜歡一個人，哪能控製得住不去靠近，感情又怎麽能像人們所想的那般收放自如。
越說到後麵，劉年的聲音就越小，他一步步走開，離張揚越來越遠，直到逐漸淡出張揚的視線。他沉默的步伐就像在做著一場無聲的告別。
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的雨終於停了下來，細碎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雲，映得地上淺淺的水窪波光粼粼。
張揚木然地站在原地，看著來往的車輛踐踏過水窪，衝散了一地零星的光。
有那麽一瞬間，張揚恍然覺得自己心裏的光也被衝散了。他麻木地收了傘蹲在水窪邊，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
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了好久，看到身邊匆忙路過的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張揚在想起來自己還要去上晚自習。等他不慌不忙地溜達到學校時，張宣已經站在講台邊講起了課。
這是張揚這段時間第一次遲到，念在張揚這次考試考得不錯，張宣沒有為難他，隻是警告了一句就讓他迴了座位。
張揚有氣無力地坐下，他習慣性地掏出書準備聽課記筆記，想到自己這次已經徹底和劉年鬧掰了，張揚又把拿出來的書塞迴了書包，趴在桌上就準備睡覺。
“剛才有個挺好看的女生給你送了宵夜，你沒來我就給你放桌箱裏了。”姚閔一邊說一邊朝講台的方向張望，隻看了一眼就和張宣對視了，嚇得他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到。
“我不吃，以後有人再送別收。”張揚瞥了一眼桌肚裏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肉米線，把它遞給了姚閔：“你吃嗎？”
姚閔又偷瞟了瞟講台，發現張宣沒看到他，於是趕緊接下米線往自己的桌肚裏塞：“剛好沒吃飽，我下課再吃。”
“下課了去辦公室找微波爐熱一下。”張揚說完就閉上了眼睛準備小眯一會兒。
“揚哥，你這是飄了啊。”姚閔探頭探腦地戳了戳張揚小聲說：“張大腦袋的課你都敢睡覺。”
“我不是一直這樣嗎，有什麽奇怪的。”張揚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張宣瞪了他好幾眼都無濟於事。
張宣盯張揚的時候，姚閔也不幸被波及，他不像張揚天不怕地不怕，隻被張宣盯了幾眼就慫了。
姚閔不得不放下手裏的零食，被迫坐端正聽課，還不忘趁張宣不注意的時候提醒張揚：“揚哥，快坐起來，我看張大腦袋那樣子像要吃了你一樣，他一直盯著你呢。”
“管他呢。”張揚已經決定擺爛，換了個方向繼續趴著。
“前陣子你像打了雞血似的成天學習，現在怎麽蔫吧了？”姚閔看不透張揚的一係列行為：“是不是想開了，還是覺得不學習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劉年，張揚可能八輩子都不會老實地學習。
張揚懶得去解釋，僅剩的困意都被姚閔嘰嘰喳喳地吵沒了，他幹脆坐了起來，撐著頭看向窗外發呆。
窗外鬼鬼祟祟地站著幾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往教室裏看，張揚一開始並沒有在意，直到看到了在窗外比中指的周峰，他們一夥人在教室外邊來來迴迴地遊蕩。
作者有話說:
來咯來咯，初四快樂啊！
第76章 重新做人
三班在一班的樓下，要說他們是上廁所路過這裏，那絕對沒這個可能，他們特意來到一班門口，很明顯是特意是來找茬的。但張揚絲毫不犯怵，他也對周峰比了個中指以示挑釁。
周峰頓時被氣得跳腳，他在窗戶外邊走來走去，如果不是張宣還在教室裏上課，他已經忍不住衝進去和張揚扭打在一起了。
下課鈴一響周峰一夥人就走到了教室後門，見張宣離開了教室，他們馬上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張揚的座位旁邊。
加上周峰，他們一共來了五個人。五個穿著奇特，染著各色頭發的人突然衝進教室，把一班的其他學生下了一跳。
他們默默地走到教室外邊，謹慎地觀察著這些不速之客，在場的同學都被嚇得不敢吱聲，隻有姚閔和張揚絲毫不慌。
周峰滿意地看著被嚇到一邊的同學們，而後迴頭一腳踹在張揚的課桌上。
課桌被踹得東倒西歪，張揚淡定地穩住課桌，轉身就照著周峰的臉來了一拳。
這一拳正好打在周峰的鼻子上，打得他鼻血飛濺，嗷嗷直叫。
“老子的地盤是你說來就來的？”張揚逼近周峰憑借著身高優勢俯視他：“要我請你出去還是你自己出去？”
“他奶奶的，你小子別不知好歹。”周峰急得麵部表情都開始抽搐，他後退一步，其他幾個人就蜂擁而上把張揚團團圍住，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動手。
教室裏有監控，他們不敢太猖狂。雖然他們不怕惹事，但被通報了會被退學，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一般人被這麽一群人圍住早就被嚇得屁滾尿流地求饒了，但張揚毫不畏懼，而是直接推翻課桌，狠狠地砸到了那幾個人的身上。
他看著被砸到地上東倒西歪的一夥人，最後走到周峰麵前冷聲道：“有什麽事，咱們去烈士墓園那邊解決，如果你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丟臉的話。”
說完，張揚帶著姚閔先一步走出教室。
縱使再不服氣，周峰也不敢在學校裏亂來，他對著張揚的凳子吐了一攤口水，又不解氣地踹了幾腳身邊的桌椅才帶著他的一眾小弟離開。
正是下晚自習的時候，校門口都是準備迴家的學生，張揚倚在大門旁的電線杆上打電話，姚閔站在一邊悠閑地打遊戲。
劉年出來的時候，正遇上周峰那夥人，他本來想繞開他們迴家，卻聽到他們正在討論張揚。
劉年下意識地跟了上去，正好看到門口正在抽煙的張揚。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t恤，校服脫了下來隨意地搭在肩上，正熟練地吐血煙圈。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周峰一夥人，原本正低著頭抽煙的張揚突然看過來，嚇得劉年趕緊轉身，躲到了門衛室的牆角。
“麻利點，你們有時間耗，老子可沒時間陪你們。”張揚丟了煙頭攬著姚閔走向周峰，和平日裏常見的懶散樣不同，今天的張揚身上多了一些尖銳的痞氣。
“你他娘的給老子等著。”周峰一邊走一邊放狠話：“老子今天讓你重新做人。”
“最好是。”張揚挑釁地對著周峰吹了個口哨，一行人向烈士墓園走去。
夜晚的烈士墓園沒什麽人，長滿雜草的小道中間被在這裏約架的學生們踩得寸草不生，張揚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裏，悠哉悠哉地哼起了歌。
“揚哥，你別說晚上的烈士墓園還真有點人。”姚閔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把手機放迴了上衣的口袋裏：“這風唿啦啦地吹，還挺像恐怖片裏的那種地方。”
“你別說，我剛迴頭看的時候，還真看到一個黑影跑過去，嗖的就沒了。”張揚說著故意推了姚閔一把，嚇得姚閔死死抱著他不鬆手。
“逗你的。”張揚把姚閔從身上扒拉下來：“你膽子怎麽那麽小，怎麽和你揚哥混。”
姚閔抱著張揚的手臂一個勁往他身邊湊：“小時候我不聽話我爸媽就放恐怖片嚇我，這不是被嚇出心理陰影了嗎。”
“行了行了。”張揚麵露嫌棄地瞥了一眼姚閔，卻沒把他推開，他又迴頭看了一眼，確實沒再看到那個黑影。
其實張揚也不是完全在逗姚閔，恍惚間，他的確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跟著他們。
“就在這裏吧。”還沒等張揚仔細思考黑影是怎麽迴事，周峰一行人就在烈士墓園下麵的斜坡處停了下來，周峰叉著腰耀武揚威道：“要找人抓緊時間找，別到時候說我們以多欺少。”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張揚漫不經心地踢著斜坡上的小石子：“你不是有個道上的混混大哥嗎，趕緊叫他來，待會兒好抬你去醫院，我可是隻管揍不管救的。”
“你！”周峰被張揚激得直跳腳，他咬牙切齒地指著張揚罵了一堆髒話後，果然拿出手機給他的好大哥打起了電話。
“你等著。”周峰掛了電話趾高氣揚地看著張揚，仿佛自己已經贏了：“等我大哥來了，你今天不缺條胳膊少條腿都走不掉。”
“等著呢，不跑。”張揚瞥了周峰一眼，又抽出一根煙點燃，靠在身後的圍牆上百無聊賴，甚至無聊得打起了嗬欠。
“揚哥，我們這邊就我兩？”姚閔看著周峰勝券在握的樣子有點擔心：“他的老大哥好像有點來頭。”
“我早打聽清楚了。”張揚又瞥了幾眼周峰對他挑釁地挑眉，把周峰逗得直跳腳才轉身對姚閔說：“他那個所謂的大哥，就是個整天在大街上溜達的無業遊民。”
“嘖，不是說那大哥有點勢力嗎，好像還是什麽幫派裏的人？”姚閔說著不客氣地從張揚兜裏掏了根煙，學著他的樣子斜靠在墓園邊的扶梯邊上吞雲吐霧，才抽了一口姚閔就嫌棄地說：“揚哥，你換口味了？這煙抽著怎麽一股薄荷味？”
“愛抽不抽。”張揚又吸了一口才把快燒燼的煙頭丟了，自從和劉年待一起後，張揚就很少抽煙了，就算是抽也隻抽薄荷味的。
不知道是不是形成了習慣，隻要一抽薄荷味的煙，張揚就會不自覺地想到劉年。
腦中浮現的這個猜想，讓張揚無端地覺得焦灼，他煩躁地踩滅地上還閃著餘光的煙頭，踩得地上的枯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張揚，怎麽了，看到我大哥來不敢吱聲了？”周峰背著手踱著步走近張揚，那樣子囂張極了。張揚順勢抬頭一看，就看到周峰身後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
男人的頭發剃得光溜，襯得他本就不小的腦門更碩大，如果忽略他嘴邊那一圈胡須，乍一看和年畫上的光頭胖娃娃沒什麽兩樣，但沒有年畫娃娃那麽喜慶，看起來很辟邪。
“喏，你說的那個厲害的老大哥來了。”張揚隨意地撣了撣褲腿上蹭到的灰，轉身和姚閔竊竊私語：“看這樣子就不好惹，一般人哪能長得這麽兇殘。”
雖然是在和姚閔說話，但張揚的聲音並不小，他話裏話外的諷刺聽得男人一臉憤怒，臉上縱橫的肥肉都氣得皺成一團。
“就是你小子在學校裏橫行霸道吧。”男人指著張揚喊著，手臂上的肉隨著他的動作亂晃。
張揚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峰就趕忙湊到男人身邊狐假虎威地說：“富哥就是他，就是這小子成天在學校裏找我茬！”
“原來這位就是富哥啊。”張揚好笑地瞥了一眼周峰，臉上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