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未經曆過南方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每天都是如此,淅淅瀝瀝,連綿不絕,每天每夜的如此,下的人骨頭都軟了。


    似乎除了在家烤火,做不了別的。


    烤火要錢,這個錢是不得不花的,因為太冷了。


    木炭價格昂貴,哪怕是最差的木炭,也不是他們能用的起的,普通百姓,都是自家灶下燒火剩了些木炭盛到破損了不能用的陶盆裏,加點木屑或是幹牛屎,就是火盆了。


    他們完全沒有想過,在南方生活,連牛屎餅這種隨手可得的東西,都成了可遇不可求的難得好物,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到的。


    老秦地的人最擅長的便是養牲口,騾子、牛馬,都不在話下,不論是鄉下還是他們所待的懷安縣,騾子、牛馬的糞便都隨處可見。


    江淩城不像老秦地,你基本上見不到誰家往院牆上貼牛屎餅子,也找不到那麽多牛屎。


    他們車隊的騾子、牛拉的糞便,全都被他們搜集起來,貼在灶台的周圍,烘幹。


    就這還得時刻注意著騾子、牛那邊的動向,有了牛糞就得立刻用稻草團起來貼到灶上,稍微遲了些,要麽被雨水衝散了,要麽凍成了冰坨坨。


    是以不時的有婦人從屋裏出來,去關著騾子、牛的地方看看。


    騾子、牛睡的地方並不是馬廄,隻有一個遮雨的頂,和一麵牆,地上鋪滿了他們之前帶的稻草,這些稻草既是它們的口糧,又給它們保暖。


    騾子和牛吃的都是草,糞便也不臭,帶著一股青草氣。


    它們的糞便在烘幹後,就可以當木炭使用,在距離他們秦地更遠的地方,還會用騾子、牛馬的糞便來煮粥和煮茶,據說這樣更原汁原味。


    一般是放在牆麵上烘幹的,但這不是他們鄉下土屋土牆,自然不能貼,真要貼了,房東隻怕會立即將他們趕走,還是和房東商議過後,付了房東一些糊灶牆的錢,才被允許貼,即使如此,房東依然不樂意。


    他倒也體諒這些難民不易,沒有說太多,反而給他們指了個地,是個木匠鋪,那裏每日有不少木屑,花很少的錢,就可以挑一擔木屑迴來,足夠一大家子盛火盆的。


    盧父他們自是感激不盡。


    買迴來的木屑和烘幹的牛屎餅一時用不完,就用竹筐裝著,家家戶戶都備上一筐牛屎餅,防止隨時雨停了,他們路上用得著。


    他們越住越著急。


    除了房租、柴火錢,連騾子牛吃的稻草都快見底了,又去附近打聽到了賣柴人的消息,叫賣柴人下次送柴火來時,順便幫他們送些稻草。


    他們這些秦地人經過數月跋涉,全都黑成了碳,臉上被風霜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同時身材也較南邊稍稍高大一些,特征還是很明顯的。


    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還冒著風雪租車來賣柴的,本就是當地十分貧苦的農家人才會做的,他知道這些難民可憐,城外都堆滿了難民的屍體,但沒想到,他們居然到了要買稻草果腹的程度。


    賣柴人憐憫不已,想了想說:“馬上就是除夕夜,今天本是我最後一次來城裏送柴,既然你們要柴,明天我便為你們再送一次,柴火錢和其他人一樣,不能變,稻草就當是我送你的。”


    江陵城流經漢水,水土豐茂,百姓都靠種植水稻為生,稻草是家家戶戶最不缺的東西。


    “不。”王耕牛見他誤會,忙道:“稻草你送來多少我們收多少。”


    賣柴人脫口而出:“要這麽多,你們吃的完嗎?”


    王耕牛覺得哪裏不對:“吃的完。”


    十幾頭騾子,還有牛,怎麽會吃不完,吃不完存起來路上吃啊。


    光盧父一家,就四頭騾子,兩頭牛了。


    等記賣柴人迴去,江陵城的鄉下都知道了,這些難民沒得吃,跟他買稻草吃的情況。


    雖然大多數人都有些排斥外鄉人,但對於他們可憐到如此程度,尤其是聽說了江陵城外的屍堆,和吃稻草果腹的情況,在打柴人再次趕著牛車進城的時候,不少人都攜著自家捆好的稻草過來找打柴人:“他們吃也好,保暖也好,給他們帶去吧。”


    “唉,都是可憐人,若不是日子真過不下去,誰願意離鄉呢?”


    “人離鄉賤呐。”


    過來送稻草的人還不少,牛車廂上本來就堆了好幾捆,這下車廂四周都掛滿了稻草。


    好在幹稻草輕,即使有細雨灑在稻草上,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增加多少重量。


    王耕牛他們沒想到打柴人居然人如此實在,第二天就送來了這樣多的稻草,給他錢還不收,隻說:“稻草都是我們鄉下人送的,你家一捆,我家一捆,咱們鄉下也沒別的東西,就稻草還有一些。”


    王耕牛無法,叫打柴人等著,進去拎了兩條鹹魚出來,打柴人已經架著他租借來的牛車,慢悠悠的走了。


    有了足夠的稻草,出去上麵被雨水打濕的,中間的幹稻草都被拿出來放到床上鋪著隔潮、保暖。


    稻草這東西真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物,可以防潮,可以禦寒,還能作為牲口的口糧。


    有了打柴人送來的這些柴,沒有房東這個中間商賺差價,柴火價格一下子降了許多。


    對此房東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過來吩咐他們,不要用院子裏柴火堆裏的柴:“要是被我發現柴火堆裏的柴被用了,還是三十文一捆!”


    別說三十文,就是二十文一捆,對於這些每天都要燒柴的人來說,都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住房要錢,吃飯要錢,燒柴要錢,若不是打柴人心善,送給了他們這許多的稻草,連牲口吃草都要錢。


    這哪裏受得住?


    即使柴火便宜了十文錢一捆,對於上無半片瓦,下無半畝地,隻出不進的他們來說,依然是一件難以承受的事。


    有些人覺得自己風寒快好了,就想著去找些短工來做,也多些進項。


    年底招短工的人多。


    房屋修繕的,碼頭抗貨的,實在不行,今年比往年還多了個新工作,去漢水河上拉船。


    今年九派河從赤水一路凍倒漢水,冰封數百裏,來往船隻隻能靠破冰行船。


    前一日剛破的冰,次日又重新凍住,後麵的船又得重新破冰,便多了這樣一個工作。


    江淩城的百姓都在漢水畔長大,大多會泅水,可對於本地百姓來說,漢水河上破冰,依然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


    破冰行船不是你站在船上,將周圍冰塊破除,而是前麵的人在河麵上破冰,船在後麵行走。


    一不留神,就會掉進冰河路。


    今年氣溫本就異常寒冷,河麵溫度更是比路麵還要低上兩三度,不穿棉衣是萬萬不行的。


    可穿了棉衣,一旦掉入冰河中,棉衣浸水後十分沉重,即使會泅水的本地人都不敢保證百分百能上來,何況他們這些不太會泅水的老秦地人。


    像盧父他們車隊中,除了跟著他常年跑商的幾個夥計會泅水外,其他人全都不會泅水。


    掉入河中,隻有死路一條。


    除了那些走投無路的難民,沒有人會做如此危險的工作。


    即使如此,這樣危險的工作,都是大家搶都搶不來的,因為難民無數,行船有數。


    盧父自是不願他們去做什麽行船破冰的活的,他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犯不著拿命去博。


    “不行……我也去討飯吧!”有年邁的老人,覺得自己本早該死在逃難路上的,卻活到現在,除了拖累記兒女,做不了別的,就想為他們能掙一口是一口。


    盧父就指著外麵:“你們看看外麵有多少乞丐,看好孩子,別叫人混進來把孩子偷了才是正經事!”


    盧父就覺得他們的腦迴路很神奇,他們的兒子才剛因為淋雨得了風寒,這風寒還沒好全乎呢,他們要冒雨出去討飯。


    得了風寒不用吃藥嗎?藥錢不是錢嗎?


    他們隻是待的著急,想做點什麽,卻完全不想,做了之後的收益。


    想去抗大包的,也被盧父阻止了:“一天抗大包的錢,還不夠你一碗藥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們雖然靠捕魚賣了些銀錢,可也經不住這樣花用,很快他們急的嘴巴上就生了燎泡。


    要說不急的,大概就隻有盧父盧楨和戚陽朔了。


    戚陽朔的家人均不幸的死在地震當中,隻有他和母親僥幸存活,除了兩個家丁外,另外雇了兩個護衛一起南下,誰知途中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他叔父在他幼年之時便被調任到南方任職,數千裏之遙,說來已是十多年未見。


    他坐在屋簷下的凳子上,望著天空淅淅瀝瀝飄著的細雨。


    不知何時,細雨中開始夾雜著些雪花,簌簌落下。


    “下雪了。”


    盧楨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說了一句,她手裏端了個盤子,盤子裏放著一些丸子和藕夾,旁邊放著兩雙筷子:“要吃嗎?剛出鍋的。”


    江陵城多藕,冬季正是吃蓮藕的季節。


    江陵城外便有一條淺水河,裏麵長滿了野生蓮藕。


    西邊來的難民沒得吃,郡守便安排了這些人去城外挖藕,挖到的藕就是他們自己的,挖到多少算多少。


    當然,想要挖到蓮藕,首先得把上麵厚厚的冰層打碎。


    且不說零下一二十度,半人深的水,站在水中挖蓮藕多麽熬人,即使是蓮藕挖了上來,肚子吃飽了,一場風寒,還是沒了。


    可到底還是活下了不少人命。


    城外的淺水河中,如今聚滿了挖蓮藕的人,運氣好的,還能逮到幾條大魚。


    盧楨覺得,身在這個時代的百姓,真的就是在渡劫。


    一劫未止,一劫又至。


    當你以為自己躲過了這個劫,卻又很快栽倒在下一道劫數上。


    沒人能逃得過。


    許是因為逃荒途中餓慘了,在四合院休息的這段時間,盧父想方設法的做好吃的,酸菜魚、剁椒魚頭、香酥魚等各種魚就不說了,還有各種其它好吃的,層出不窮。


    每日早上拎著個菜籃子打著把油紙傘出去,迴來菜籃子裏裝著些東西,這時候孩子們就有口福了。


    盧父做的也不多,每個孩子分上一小塊,就足夠他們心滿意足,一整天都開心的很。


    大人是沒份的。


    戚陽朔自是知道盧父手藝的,看著還散發著熱氣,滋滋冒油的肉丸,誘人之極。


    他還在孝期,本不該吃肉,可逃荒路上還講究這些,他早就餓死了,這一路田鼠肉、魚肉、老虎肉他已不知吃了多少,隻為活命。


    可在這個不需要為了活命掙紮的時候,他還是隻撿了裏麵的蘿卜丸子吃了一顆。


    “藕夾呢?”


    他搖了下頭。


    不光因為他在孝期,還是因為藕夾的空洞裏麵塞了肉,肉對他們來說太金貴了,盧父買來,定是給自己家人補身子的,想必買的也不會很多,稍稍懂事的人,都不會去吃藕夾。


    盧楨也沒勉強,端著盤子一邊往屋裏走一邊道:“這麽冷的天,你獨自坐在這裏,不冷嗎?”


    屋裏至少有火盆,大家圍在一起烤烤火,女人們納鞋底,縫補衣裳記,男人們聊聊他們安定下來了買幾畝地,良田還是旱地,該種些什麽。


    戚陽朔對這些話題並不感興趣。


    到傍晚的時候,地麵已經鋪上了一層雪白,雪越下大,一夜之後,整個世界一片銀裝素裹。


    大雪的第一天,大家望著半掌厚的雪地,上去踩了兩圈,興高采烈的喊盧父:“盧叔,盧叔,我們可以走了,你看,早上雪都被凍硬了,腳踩在上麵不會濕鞋子!”


    “對啊盧叔,有了雪後,路都被凍起來,走路也不泥濘了,我們隻要戴上鬥笠,身上也不會被打濕,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每日隻出不進,讓待在這裏的每個人都很著急,恨不得立刻就離開。


    他們之所以如此執著去潭州,而不是就落腳在江淩城,一方麵是他們在江陵城人生地不熟,一方麵是因為盧父的目的地是潭州,重要的原因是潭州府刺史是賀蘊章的舅舅。


    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


    哪怕隻是他們路上認識的一個人的舅舅,有這一封書信在,多少有點香火請,哪怕不被照應,應該也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這也是他們一直執著於潭州的原因。


    即使不去潭州,跟著小戚兄弟去郢陽軍府也行啊。


    就是不會是江淩城。


    在江陵城,他們身上的銀錢,連一座小房子都買不起,更別說,吃穿住行,樣樣都得花錢。


    一說到出發,不論男人女人,都興奮的從屋裏跑了出來,有的甚至激動的跑去收拾東西去了,以為立刻就能走了呢。


    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十日,就是他們自己也待不住了。


    盧父哭笑不得的望著外麵的鵝毛大雪道:“這麽大的雪,怎麽走?就算要走,起碼也得等到雪停了吧?”


    昨日還是雨夾雪,一夜過去,已經是純粹的大雪,說是鵝毛大雪半點不誇張。


    “沒事盧叔,這點雪算什麽?我們又不是沒見過雪,咱老秦地哪年不下雪?若不是今天氣候詭異,咱們那九月就得下大雪了哩!”


    “就是,下雪總比下雨要好,這南方的雨下的我骨頭都疼,衣服都長毛了,可算是停了,再不停我人都得長毛了。”


    婦人們手腳更快,都開始收拾東西了。


    可盧父抬頭望著天,這雪好像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整個天空飄飄灑灑,連綿不斷,大雪紛飛。


    盧父道:“我們再等兩日看看,最好是能等到雪停,若雪不停,小點也行,這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你們風寒才好,身體元氣都還沒養迴來,此時冒著風雪趕路,迴頭再有個什麽,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就不是省幾百文錢的事了。”


    眾人興奮的動作一頓,想到自家男人的身體,都沒再說要冒風雪趕路的事。


    狗蛋娘的男人沒了,這一路她有多難,她們是看在眼裏的,若不是有盧叔,還有另外一個死了婆娘的漢子幫襯,這對孤兒寡母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哪裏能走到現在,走到江淩。


    大家按捺住了想要立刻走的衝動,但依然急的不行,時不時的站在窗口望著天空,期望雪能趕快停下。


    窗口凍的受不了,就迴裏麵烤火,烤著烤著忍不住,又忍不住到窗戶前看看,看雪什麽時候能停。


    吳管家和小桃也是如此,隻有盧父、盧母、盧楨三人,坐在火盆前,老神在在。


    盧楨這時候就特別想往火盆裏麵埋上幾顆紅薯,然後一家人圍著火盆吃著香噴噴熱乎乎的紅薯,那該是怎樣的神仙滋味。


    就連以往覺得烤紅薯,非紅心紅薯不可,此時都覺得,什麽紅心紅薯,什麽烤的流出汁來,隻要是個紅薯就行。


    她家空間裏倒是有許多紅薯。


    各種品種都有,還有紫薯記。


    可都不能拿出來吃。


    閑著無事,她便教兩個孩子背唐詩,比如鄭板橋的那首《詠雪》,就特別適合寶丫和小石頭這個年紀學。


    寶丫照舊還是不出聲的,就隻是看著,聽著,專心的抱著自己的粉色安撫兔。


    安撫兔是全新的,她從國外代購迴來,還沒來得及賣。


    戚陽朔就在外麵聽著裏麵傳來小石頭童稚的:“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詩郎朗上口,也好記。


    別說記憶力很好的孩子,就是不懂詩的大人,在窗外聽到,一遍也都記住了。


    還有婦人們開玩笑的說:“貞娘教小石頭背詩呢,原來詩文這樣簡單,那我也會作!”


    “這叫什麽詩?多半是貞娘哄孩子呢,你們也當真。”


    “還別說,乍一聽啊,還真像詩。”


    倒是大壯的娘,聽了道:“聽起來是不難,反正我是說不出來,貞娘讀的書多,她說那是詩,定然是詩。”


    現在所有人都接受了盧楨讀過書的人設了。


    就連盧桓有時候都想,難道是貞娘在嫁人的那幾年,跟著劉誌軒讀了書?


    畢竟劉誌軒是個讀書人,是個秀才,貞娘生的貌美,跟著劉誌軒紅袖添香,學了字也說不定。


    壯壯娘便是丈夫死了,隻剩下她和兒子的那位小寡婦。


    聽著盧楨教小石頭背詩,忍不住站在盧楨他們房間門外小聲問:“貞娘,能不能叫我家狗蛋一起來聽聽?”


    壯壯比小石頭大兩歲,生的卻並不強壯,許是父親亡故,路上又見過太多人間慘狀,這個才七歲大的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安靜又渴盼站在小寡婦身後,期待地看著盧父和盧楨。


    他知道,盧爺爺、楨姑姑,還有那位賀公子這樣厲害,都是因為他們讀了書。


    他也想讀書。


    其他人家原本沒有想把孩子送來一起背詩,聽說壯壯娘把壯壯送到盧楨那,也都紛紛把孩子送到盧楨那。


    倒不是為了背詩,是為了盧父如果給小石頭他們開點小灶什麽的,他們大人不好討吃的,總能給孩子一口吃的。


    盧楨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倒是無所謂。


    倒是孩子一多,房間就擠。


    一群小蘿卜頭排排坐,盧楨腦子裏的詩都是那個世界的,她沒這個時代的記憶,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也不敢教他們,便給他們講故事。


    既然是下雪天,必然要將關於雪的故事。


    盧楨就想到那個比較經典的‘大雪紛紛落地,都是皇家瑞氣,下它三月何妨……’最後乞丐接了一句:“放他娘的狗屁!”


    故事講完孩子們紛紛大笑,就連扒在窗戶外麵看著的男人女人們也都聽的哈哈直樂,讓連日的苦悶都消散了許多。


    就是戚陽朔,聽了也不禁唇角一揚。


    盧楨的故事讓原本著急上火的眾人,都暫時忘了無法趕路的煩惱,不忘也不行,除了忘記,他們沒有其它任何辦法。


    大雪依然在繼續。


    一日,兩日,三日……


    眾人越來越安靜。


    他們想到了這一路上的其他難民,雖然沒有出去看過,可是他們都清楚,這場雪後,那些一路掙紮到江淩城的難民,能夠活下來的,不知還剩幾人。


    不是每個難民都像他們這樣幸運,有盧叔帶著,有肉有魚吃,有皮襖禦寒,有屋子住,病了有藥可醫。


    即使有命大的,沒有被凍死,凍病了,無錢可醫,還是得死。


    “唉。”


    “老天不給活路。”


    似乎除了歎息,他們也說不出別的了。


    記雪一日大過一日,數日後,雪已經下了有一尺多厚,城外不少臨時搭建的雨棚,都被大雪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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