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盧父這樣說,張順他們也跟著買了幾張,不是為了帶去南方賣,而是真怕如盧父說的,怕越往南走越冷,雖然這樣的情況,按道理是不會出現的,是以他們也隻是意思意思的買了幾張皮子,夠家裏每人再做一件坎肩的。


    畢竟有了鼠皮襖子,如果真的更加冷下去,裏麵再穿一件兔皮或者其它皮子的坎肩或夾襖,應該會暖和些。


    買皮子的人少,大多數都置辦了別的貨物,因為都是往南,都是想著南方暖和,用不著皮子,若不是今年天冷的初期,隻怕皮子得滯銷,全都原路帶迴去。


    除了冷的實在受不了的人,基本不會有難民置辦皮子,是以皮子很便宜。


    不便宜不行,西邊瘟疫,他們往西往北走都不行,皮子帶迴去就不值錢了,還得花路費,隻能在這裏,能銷多少銷多少。


    加上天氣寒冷,皮子價格雖比不得北邊,但怎麽也比南邊價格要高一些,如果能賣的多些,本錢能賺迴來,就怕賣不了太多,都砸手裏了。


    大多人都是買鹽,此地鹽極便宜,家家戶戶都置辦了十幾斤鹽。


    買多了也不行,入不了關不說,還會被當做私鹽販子抓起來,這時代對私鹽販子打擊力度特別大,一旦被抓住,判刑極為嚴重。


    他們之前兩天存了一些田鼠沒有醃製,天冷放著雖壞不掉,到底是沒醃製的,現在有鹽了,女人們安頓好孩子後,就又去忙著醃製田鼠。


    他們醃製田鼠也沒避著人,騾車上還掛了田鼠皮呢,看到他們醃製田鼠,就知道這個車隊也沒什麽存糧了,不然不會抓老鼠吃。


    這時候還有很多人是分不清田鼠和老鼠的區別的,在他們眼中,田鼠就是老鼠,毫無區別。


    盧父又采購了一些其它貨物,如海貨、鹽。


    盧楨空間的冰箱裏,其實有許多帶魚、黃魚等一些海魚,都是哪來賣的,除此外,凍雞腿、雞翅、雞尖、雞架骨,整隻的凍雞凍鴨也不少,數量並不多。


    海貨除非在海邊,不然不論在哪裏,都算的上稀罕貨,盧父拿水換了一些,也采買了一些。


    這些海貨商也是精明的,知道過了金坡關,最多十天,就有水了,是以並不換太多水,隻夠他們兄弟喝就夠了,要不是他們同行的有十來個人,需要的水更少。


    就這十來個人,需要的水也不少。


    因為無法北上,他們的貨物滯留在手中,來此的災民都是寧願吃‘新鮮的狗肉’都不願花錢買他們的海貨,加上水此時很珍貴,他們人多,需要的水量大,他們還真怕盧父不願兌換太多水給他們,即使一人一葫蘆水,十來個人,也有大半桶水了。


    沒想到盧父不僅同意換,還給他們每人換了兩葫蘆水,讓他們大喜過望。


    他們這趟出來,肯定是要虧本的,可虧本總比沒水渴死強,何況他們這些海貨都是自家兄弟去海裏打的,除了路上花銷外,並無其它本錢,貨物肯定是不能帶迴去的,他們那地方靠海,家家戶戶都有海貨,帶迴去根本賣不出去,更虧,隻能便宜賣給盧父。


    光是盧父一個人,就銷了他們的大半海貨。


    要知道,他們十來個人,所帶的海貨可不少。


    鹽盧父也買了很多,外麵最差的鹽都要五六十文錢一斤,這裏隻要十五、二十文。


    為什麽這麽低?都是私鹽。


    市麵上的私鹽價格也就三十文一斤左右。


    盧父要的多,也就十五文一斤,好點的就二十五文、三十文一斤,像這樣的鹽,在市麵上,正常價格最少得七八十文一斤。


    私鹽販子人同樣很多,鹽是金貴之物,他們出來一趟,同樣得有十來個人。


    鹽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就是冒的風險記打了些,畢竟是掉腦袋的買賣,可此時水對他們來說卻是救命之物,他們不怕花錢,就怕盧父他們不願意換,誰知道盧父給他們也每人換了兩水囊的水。


    這些人財大氣粗,看盧父他們換水這樣幹脆,怕兩水囊水不夠,又多增加了兩葫蘆,盧父自然是來者不拒。


    換了四葫蘆水後,盧父就表示,他們車隊也沒水了,剩下的水就隻夠他們自己喝了。


    海貨商和私鹽販子都是晚上來的,也有求水量小的,就直接找車隊其他人了,他們覺得自己家水夠喝的,也換出去幾葫蘆,要不是看自家水實在不能再換了,他們還想多換點呢。


    一葫蘆水一兩銀錢,這樣的好事,除了這裏,再沒別的地方了。


    還有拿字畫來換了,說是前朝大家柳波的字,要求換四葫蘆。


    盧父又不認識什麽柳波,更不懂辨別字畫真假,願意換,不過是因為自己有水,又不願這些人因為幹渴走了絕路,不過不論他們帶來什麽字畫,說什麽大家,盧父都要死了,一幅畫隻能換一葫蘆水。


    盧父自己說的也很直白:“老先生,我一商戶,字都識不了幾個,不認識什麽前朝大家,也不懂字畫,願意跟您換,純粹是看你們幹渴成這樣,心中不忍罷了。”


    老先生哪怕心裏嘔死,也不得不承認,盧父說的是真話,最後隻能扼腕歎息戀戀不舍的把畫留下,“也罷,也罷。”


    還有晚上帶著自家女兒來找盧父的,不光是找盧父,車隊裏的其他幾戶人家的男人,都找了,有願意拿女兒換水換食物的,也有拿女兒身體換水的。


    拿女兒換水換食物並不一定就是不疼愛女兒,相反,他們是在給自己女兒找一條活路。


    倒是拿女兒身體換水換糧食的,才是真正心如虎狼之人。


    盧父他們的人都在院子裏敲敲打打做車棚。


    此地靠近太行山和西牛山,樹木繁多,足夠給十來輛騾車做車棚了。


    有了車棚,除了夜晚睡覺,能抵擋一下寒風外,還能遮擋一下車上的貨物和水。


    此地災民極多,盧父為了趕時間,挑了一些會木工活的漢子,告訴他們,可以給他們一小葫蘆的水作為工錢。


    別說難民願意來做,就是客棧裏住的人都願意來做。


    災荒之年,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工,此時一葫蘆水別說一個人工了,就是一個丫頭,都能換上一個了。


    有災民看出盧父善心,甚至朝盧父磕頭,不求盧父給他一葫蘆水,隻求賣身給盧父,求一條活路。


    也有不願賣身的,都是努力替盧父他們做車廂。


    夜裏看不見,盧父他們就打著火把在院子裏做,有了這些會木匠活的手藝人,第二天十來輛騾車廂,就全部做好了。


    夜裏盧父不僅給了他們每人一葫蘆水,還給了他們一斤糠米。


    這種時候,一碗粥水都可能救活一人,更別說一斤糠米了,他們頓時對盧父跪下,深深磕頭。


    因黑夜裏做的,哪怕是在院子裏,也無人看到具體情況,這些得了水和糠米的人,心中感激盧父,也不會聲張。


    即使是心存惡意、想要謀劃他們車隊的水和糧食的人,也不會聲張,聲張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哪怕一開始是整個村子的一起逃荒,走到這裏,也已經是死的死、散的散,何況很多人流連家鄉,不願離開,最多就是半個村子的人一起逃難,現在所剩最多也就一二十人了。


    能夠有三十人以上的,都極少。


    像盧父他們車隊這樣,還能有八十多人,一人未損,簡直絕無僅有,不說別的,天這麽冷,風寒都會倒下一些人呢,更別說他們車隊還有這麽多老人、孩子。


    另外,這個車隊還有三十多個精壯的漢子,這些漢子當中,居然有十記個都身掛腰刀、身穿虎皮。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武力震懾?


    想搶盧父他們車隊,完全不可能,他們別反過來搶他們,就阿彌陀佛了。


    是以哪怕張順他們不解盧父的做法,知道他是善心發了,但此時此刻,黑夜之中,發善心已經問題不大。


    除非是往他們水桶裏下毒。


    水桶都抬到房間裏去了,每個房間都住著十多個人,想投毒也沒法投啊。


    何況,普通百姓,哪裏會有毒藥?


    盧父也不過是一時惻隱之心罷了,當初在選擇這些人的時候,也是因為看到他們身後的孩子。路上那麽多賣兒賣女易子而食的人,他們還能堅持把孩子帶在身邊護著,盧父看著,在能力範圍內,就願意幫一把。


    而這一切,也被賀蘊章看在眼裏。


    換水跟私鹽販子交易、和海貨商的交易,賀蘊章都沒有看到,他看到了和字畫老人的交易和晚上給這些人的水。


    哪怕都是小葫蘆,分出去的水也不少了。


    其他人都知道拿水去換銀錢,隻有盧父,拿水換了最不值錢的人力。


    次日一早,盧父他們起床,路邊又凍死了不少人。


    他們隻是瑟縮在蹲在牆角,人就永遠的閉上眼睛,站不起來,他們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人扒了去,屍體也很快被野狗分食,有些則是被人拖走,成為新的‘新鮮的狗肉’。


    這樣的畫麵,盧楨真的看不得,看的心痛。


    說她偽善也好,怎麽都好,她真的無法麵對這個宛若噩夢般的世界。


    很快,整個南屏村又恢複了昨日繁華。


    “若不是災年,在這裏買塊地,建個客棧應該也不錯。”盧楨輕聲和盧父說著。


    盧父道:“走吧。”


    若是平常,這裏確實可以留下,建個客棧,但此時卻不行,誰都不知道瘟疫會不會傳到這裏來。


    古代瘟疫極為可怕,不僅傳播率極廣,持續的時間還極長,幾十年上百年都是正常的,比如歐洲的黑死病,就持續了三百年。


    盧父道:“咱們先去南方,以後若是可以,倒可以來這裏建個客棧,做做小生意。”


    盧楨搖搖頭:“我不想來了。”她情緒頗為低落,“我想迴家。”


    盧父盧母都沉默。


    他們也想迴家。


    盧父道:“就當是為了寶丫……”


    盧父話沒說完,可盧母和盧楨都懂他未盡之意,盧父說的是,就當是為了寶丫、小石頭、盧桓他們來的。


    在盧楨知道原本結局中,寶丫、小石頭、盧桓全都死了。


    寶丫成了兩腳羊,小石頭也被換了出去,結局無非也是這個,盧桓死在地震中。


    卻不知,賀蘊章聽著盧氏父女對話,心頭疑惑和不解愈深。


    盧父這個人整個人都顯得矛盾重重。


    以他拿出的綁腿、安息茴香這些,都足以說明,盧父絕不止於此,可他居然想在此處開客棧?


    他不由環視周圍環境。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此處銜豫接楚,確實是交接消息的好地方,各地消息都可以通過此處輾轉各處,客棧更是信息匯聚收集消息的佳處。


    可偏偏這話題是貞娘提及,且說的若無旁人,似乎他們說開客棧,就真的是開客棧。


    出了南屏村,又走了幾日,便到了金坡關。


    這幾日,果真如盧父所說,越到金坡關越冷,此時溫度已經趕上金坡關每年一月份,最冷的時候了,起碼零下二三十度。


    盧楨還好,她有兩件大鵝的羽絨服,可以抵禦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冷,兩件大鵝羽絨服,她和盧父一人穿了一件。


    記


    為什麽是盧父,不是盧母。


    大鵝的羽絨服都偏大,她第一件買的是l碼,大了許多,給這個時代的盧父穿卻剛好。


    主要也是因為盧父要趕車,盧母不用,趕車直麵寒風,會更冷。


    盧母和盧大嫂、盧芙蓉她們都坐在車廂裏縫坎肩,就連盧桓這些天,在車廂裏都會針線了。


    盧母盧大嫂她們納鞋底,戳不動針,就交給盧桓,盧桓用錐子先幫她們將鞋底邊沿戳了一個一個洞,盧大嫂他們再拿穿著麻線的針,按照他戳的洞,去拉線。


    此時張順他們萬分慶幸,沒有聽家裏老人的話,說什麽有了鼠皮襖子就夠了,而是聽了盧父的話,買了皮子。


    靠著這幾天時間,家裏女人又趕製出來幾件皮子的夾襖,穿在裏麵,不然到了金坡關,隻怕會凍出風寒來。


    這一路上,到處有凍死在路邊,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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