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鶴兄弟的澡桶是今天剛在陸家塢采買的,澡桶又大又笨重,但缺水時可放很多水,不缺水時,兩個澡桶可放很多零零碎碎的雜物,放在騾車上也好固定。


    現下兩個嶄新的澡桶都擺在陸家客棧的中等房內。


    張雲朗有些遲疑的問張雲鶴:“哥,我們真要跟他們一起洗嗎?”


    他還真想象不出自家俊逸出塵的哥哥,和這群人一起泡澡會是什麽樣子,想想心裏居然還有些說不出的……小激動。


    他自己是不怕和這些人一起洗的,一來他年紀不算大,性子也大咧,還沒有很強的性別意識;二來,他小時候跟著舅舅去溫泉莊子上泡湯,就是和幾個表兄弟一起泡的。


    哥哥就從未跟他們一起泡過。


    想到這裏,他還拿興奮的小眼神,偷偷瞧著張雲鶴。


    張雲鶴目光淡淡的瞥了張雲朗一眼。


    這樣的場景,他確實是不習慣。


    盧父看到兄弟二人互動,倒是能理解他們的感受,道:“要不你們兄弟倆單獨洗?”


    “哎呀,單獨洗啥呀,大家一塊洗多舒坦,雲鶴兄弟你坐著,我去打水,等會兒我們一起泡,我給你搓背,咱們還能比比誰的鳥雀大。”熱情的盧柏大咧咧的過去拍拍張雲鶴的肩。


    張雲鶴:……==!


    張雲朗很興奮,特別給張雲鶴麵子說:“肯定是我哥的大!”


    盧柏不服氣:“嘿,那要比比才知道。”


    “哼,就是我哥的大!”


    “哈!”盧柏看了張雲鶴一眼,他可不信一個書生能有多大,當下就自信的昂起頭:“我哥的大!”


    盧柏今年十五,性格活潑外向,正是最中二的時候。


    張雲朗不過十一二歲,同樣是中二的年紀,從前還從未有人和他比過這個呢。


    他很不服氣的扯著他哥衣裳:“哥,你和他比比,誰的大!”


    被張雲鶴瞥了一眼:“閉嘴。”


    張雲朗被盧柏得意的看了一眼,又是委屈又是生氣,哼o( ̄ヘ ̄o#)!


    店小二早已受了陸掌櫃吩咐,那些人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不需要他們去幫忙,但張舉人是讀書人,估計都手無縛雞之力,不習慣做這些事,被張雲鶴叫住後,都沒說什麽,就替他打水了。


    盧柏有了兩個小二幫忙,很快就將七個澡桶的水全都打好。


    盧桓腿不方便,盧父給他在澡桶裏放了個凳子,可以人坐在裏麵,腿翹在外麵。


    “要是不方便洗,就先泡泡,我給你搓背。”盧父說。


    盧柏特別積極:“桓哥,我也可以給你搓!”


    按照盧家排行,盧桓二十三,盧鬆十九。


    盧鬆因為妻子幼兒去世,這一路上都很消沉,此時聞言不禁道:“好了,趕緊來泡吧,泡好早點睡,明日一早還得起來趕路。”


    言罷自己先脫了衣衫進入澡桶。


    他此前在地震中受了傷,現在基本已經好了。


    盧有福也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動作特別利索的把衣服脫了,原本肥胖的身體,經過這段時間的早出晚停的趕路,吃也吃不好,現在隻剩下壯,看不出肥了。


    盧父雖是南方人,年輕時候,鎮子上也有澡堂子的,那時候沒有熱水器,冬日裏家中洗澡不便,他和盧桓兩人,帶上三五塊錢去澡堂子洗個熱水澡出來,也是十分舒坦的。


    他看出張雲鶴窘迫,叫盧有福和盧柏他們:“都背過身去,一個背對著一個,相互之間搓搓澡。”


    盧柏也看出盧父意思了,轉身前朝張雲朗壞笑一聲,氣的張雲朗不理他。


    要不是他年紀小,他就自己和他比了,等他長大了,肯定比記他大!


    張雲朗也好多天沒洗澡了,動作特別幹脆的把衣裳一脫,就鑽進浴桶了,還催促張雲鶴:“哥,你快點,快來幫我把背搓搓。”


    他哥還從未幫他搓過背呢。“一會兒我也給你搓。”


    望著眼巴巴看著他的張雲朗,張雲鶴把澡巾扔給他,慢吞吞的脫著身上衣裳。


    他到底不習慣和這麽多人一起光著身子洗澡,身上還留了條底褲。


    洗澡嘛,大家都知道,得先泡,泡完得站起身抹肥皂,抹完肥皂再搓,這樣洗的更幹淨。


    於是坐在澡桶裏的張雲鶴,就這麽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麵前晾出了一排小鳥雀。


    張雲鶴:……


    這樣的經曆,大約此生難忘。==


    那頭盧母和盧大嫂、小桃她們,已經將之前累積的髒衣服全都拿出來洗幹淨了,因為要用到肥皂,她們沒直接下去在院子裏洗,而是在房間先用洗澡過後的髒水,將衣服用肥皂搓洗了一遍,然後再拿下去用幹淨水漂洗幹淨。


    一時間陸家客棧的院子裏全都是抱著大木盆在井邊洗衣服的女人。


    盧楨還難得的生出了一點護膚的興致來,給寶丫和小石頭的臉上,都塗上了她小侄女的兒童麵霜,她自己臉上也抹了護膚品。


    她現在這個身體的皮膚和她現代的膚質差不多,都屬於不幹也不油的中性膚質,原身的皮膚白嫩水潤,這段時間的逃荒,已經讓她糟蹋的黑了兩個度了,陽光是皮膚老化的最大殺手,不僅容易老,還容易生成色斑。


    她雖塗了護膚品,但一時的根本沒用,接下來還得逃荒,還得繼續糟蹋,想到這麽白嫩的皮膚,最後會曬出黑斑的樣子,盧楨就心痛,恨不能立刻貼個鋼鐵俠在臉上,好好補一補。


    兩孩子是睡的最快的,房間裏隻剩盧楨,見指甲長長了,給自己剪完指甲後,又給倆孩子把指甲給修剪了。


    怕路上再出意外,她還給自己修成了又尖又鋒利的三角形指甲,一爪子撓下去,保證一臉血印子。


    這個晚上,是她們逃荒以來,吃的最好,睡得最香的一晚,整個心神都放鬆了,不用擔心晚上有流民衝擊,不用擔心有疫病傳染,不用擔心夜裏寒涼,孩子滾到被子外凍著。


    一時間,不論男客房女客房,全都唿嚕聲震天,連盧楨都不例外。


    盧楨和盧父都戴了手表,洗澡的時候就揣兜裏了,手表上有定時,到了時間手表會發出輕微的滴滴聲,叫醒他。


    盧家客棧的廚房內,已經蒸上了雜糧饅頭和米粥,盧父起床後,見客棧掌櫃做事如此細致周到,十分感佩,表示要付銀子,店小二他們對盧父的態度也挺舒服的,隻是他們不敢私下收取。


    盧父道:“不滿你們說,除了這些饅頭外,我還另想多訂一千個饅頭,這點銀兩還望千萬收下。”


    小二不敢做主,連忙去問了客棧掌櫃,客棧掌櫃本不欲收這錠銀子的,奈何盧父堅持,便收下了銀兩,並吩咐下去道:“既然付了銀錢,給他做成白麵的吧。”


    於是一大早,盧父和客棧的小二們,又湊在一起和麵做饅頭。


    做饅頭不難,麵揉好後發酵一會兒,就可以切成塊放在蒸籠裏了。


    這年頭糖是精貴物,除了富貴人家,底層的百姓能吃上純白麵的饅頭都不錯了,更別說放糖,平常的饅頭都是各種黑米雜糧混在一塊兒的雜糧饅頭,又粗又硬,十分抗餓。


    盧楨空間裏的幾箱饅頭,都快被他們私下悄悄加餐給吃光了,盧父這才想著再做一些。


    盧父又去將盧楨叫了起來。


    他家的店裏有專門做饅頭的發酵粉,倒在麵裏麵半點看不出來,發酵出來的饅頭又軟又香,又往裏麵放了糖精,隻記需一小把,就可以讓如此多的饅頭都有甜味。


    盧楨難得睡的如此好,一大早被盧父叫起來,還有些迷糊,沒刷牙沒洗臉,隻胡亂的紮了下頭發,就裹著棉襖跟著盧父下樓了。


    此時才淩晨三點多,夜裏溫度比剛逃荒的時候更低了一些。


    廚房灰暗,隻點了一盞油燈,借著火塘的亮光做事,盧楨有盧父打著掩護,這些加發酵粉和糖精的動作也沒人發現。


    等饅頭全部蒸好,盧父又叫大家起來燒開水。


    之前燒的水都喝光了,難得陸家客棧裏有井,當然要準備好接下來行程要喝的水。


    陸家客棧的人都笑了,“不用帶水的,你們是往南吧?這一路往南幾百裏路,沿著濁河全是水,根本不用帶水,我家祖孫數代住在濁河邊上,還從未聽說過濁河會幹的。”


    “你要嫌濁河水渾濁,不堪使用,也不要緊,將濁水靜放兩個時辰,再家裏不用的布,放在桶裏,把泥沙濾一遍就能用了。”


    他們這些世代住在濁河邊上的人,對付濁河渾水的經驗都十分豐富。


    “就是,你們帶水多麻煩。”


    他們這樣說,其實還有對盧父他們燒這麽多開水不滿,都以為盧父是仗著他們掌櫃慈善,故意折騰他們呢。


    盧父其實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之前的路上,實在是幹~怕了,且她女兒說過,這場旱災持續的時間特別長,書中直接用赤地千裏、餓殍遍地來形容。


    千裏,他們這才走了多少裏?


    更何況,他帶水,防旱還是一方麵,還防疫呢。


    瘟疫確實還沒蔓延到這裏,但是萬一呢?


    隨著流民持續往南,瘟疫傳到南方,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車隊裏的其他人也被客棧店小二說的不想帶水,好不容易到了濁河邊上,不再缺水,大家對於繼續裝水的興致就沒過去那麽高,被盧父訓斥了幾句後,他們才想起來,哦,開水還能防疫,於是一個個的又打起精神燒開水。


    店小二他們原本以為他們帶水是防旱,聽盧父說起才知道,居然是為了防疫。


    盧父雖將霍亂傳染途徑是通過水和食物的事跟陸家客棧的掌櫃說了,但下麵的小二還不知道,盧父又將如何防疫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他們這些小二,有的是陸家旁支的本家人,更多的卻是本地的百姓,消息來源遠不如陸家靈通。


    有和客棧掌櫃關係近的小二早就知道,陸掌櫃他們之所以如此優待盧父他們這些人,免費給他們提供食宿,就是因為盧父他們知道防疫方法,並將防疫方法告訴了盧家。


    此時聽到盧父說喝開水能防疫,都記在心裏。


    原本還因為早起給他們燒水蒸饅頭而不樂意的人,此時都慶幸,同時做事也更積極了起來。


    他們都想著,等天亮,就托人迴去將消息告訴自己的家人親朋。


    和平常不到五點就出發趕路不一樣,濁河因為水流湍急,水下都是洶湧的暗流,天黑是不出船的,一定要等天亮了,視線所及能看清河麵時,才出船。


    所以一直到早上五點半他們才出發,到濁河邊的船塢時,已經清晨六點多了。


    到了濁河邊,盧楨才知道,盧父說的,租船南下為什麽不可能。


    濁河因其泥沙多,河床升高,河水深的地方暗流洶湧,十分危險,河水淺的地方又會影響大船的航行,加上暗流兇險,濁河內時常流傳著水怪的傳說,導致濁河雖有小型客船和漁船短距離航行,長距離的客船根本沒有。注1


    就連陸家這麽大的船塢,都不提供長途客船。


    一直到早上七點多鍾,才將所有騾子、牛及貨物全部搬上船。


    客船本身就記小,承載他們近百人隊伍,加上騾車牛車和貨物,足足需要四艘客船,才能全部裝下。


    在客船啟動的那一刻,望著逐漸遠去的河岸,一直壓在眾人心頭的疫病陰霾,總算暫時散去。


    古代客船全靠人力,從陸家塢,到河對岸的南王鎮,走水路大約有十幾裏,十幾裏的水路,就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


    南王鎮上並沒有南王,而是整個鎮子以王姓居多,多年前又分宗,分為南王鎮和北王鎮。


    盧父他們告別陸家船夫後,也沒有在南王鎮上多待,就帶著車隊眾人繼續南下。


    河對岸同樣一個多月沒下雨了,但因濁河的存在,並沒有受旱災影響太大,但距離濁河很遠取水不便的地方,依然遭受旱災,使得這邊遷往南邊的災民依然不少,且因為缺水的緣故,遷往南方的災民都知道往水邊走,是以全都沿著濁河往南。


    濁河水質十分渾濁,素來有‘一瓢水,半漂沙’的說法,是以每次取水之後,都要先沉澱,再用棉布濾沙,再淨水,之後才能使用。


    因為濁河的存在,他們往南雖無法坐船,但這一路卻無需再擔心水的問題,盧楨他們也因此終於過上了隔天洗一次頭的奢侈生活。


    一個月之後,盧楨她們頭上的虱子,終於因勤洗頭,而去除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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