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雷天位於仙盟以北,高聳入雲的廣鳴山脈上。


    此山脈自古至今便是時常雷光交錯,轟鳴聲不絕於耳,故而得名。


    作為五族八地之一,自宗中誕生出江倚木這一地仙後,禪雷天的勢力便在不斷向周圍擴大,臨近村莊、城池盡數歸其所屬。


    周邊數個曾與禪雷天還能分庭抗禮的宗門,在禪雷天誕生地仙、躋身五族八地行列後,也隻得淪為附屬宗門,定期還要為禪雷天上供。


    雖能料到一衝陽女修忽然邁入地仙之境事有蹊蹺,但那畢竟是仙盟所公認的五族八地,其餘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過禪雷天的強盛,就如曇花一現。


    宗中除江倚木這一神無地仙外,隻剩幾名半步地仙的老人,多年未能培養出一像樣的弟子,與五族八地其他宗族實力更被逐年拉大,使得周邊一時流言四起。


    對於這些流言,禪雷天的反應倒相當強烈。


    江倚木將本宗弟子安插在各城中,一旦發覺有對江宗主出言不遜者,無論凡人修士,皆是拔舌斬首,頭顱還要掛在城外示眾。


    資源本就被禪雷天掠奪一空,如今連人身都無法保全,一時不少城民人人自危,連夜出城逃竄。


    但江倚木更命人守在城外,對出逃之人幾近坑殺,僅有部分散修有能耐逃走。


    凡人怨聲載道,連修士都苦不堪言。


    這些事情,自然是夏安入城之後,從城民口中得知。


    廣鳴山脈下,有一迎雷城,迎雷城後便是條直通禪雷天的階梯。


    對迎雷城內凡人而言,曾經這階梯後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上仙居所,他們自不得褻瀆。


    時至今日,禪雷天對城民賦稅是一月高過一月,更因些小事殺了不少城民,曾經眼中的上仙不知不覺已化作飛天遁地的妖魔。


    夏安百無聊賴的坐在酒館當中,一壺酒轉眼之間便已見底。


    鄰桌那人似乎已醉酒,便是說了幾句禪雷天的劣話,轉身就被幾名身著紫衣的年輕修士,拖出到酒館外,至於後麵發生的事就無人知曉了。


    不過看之前與他同桌的幾位此刻嚇得麵色煞白,不敢多言一句,夏安便知沒什麽好事。


    留下一枚靈石後,夏安化作一陣陰風從酒館消失不見。


    迎雷城中多是凡人與凝氣修士,他尚且還可托大。若真要踏上禪雷天,必須多加小心。


    夏安取出遮陰幕,將其如袍子般披在身上,他的氣息、腳步一同悄然無聲。


    即便迎麵遇到幾名人仙,也無人察覺夏安的存在。


    行至高處,夏安左右上下再尋不到禪雷天修士,隻能隱約望到遠方轟鳴不斷的雷光,不時將月黑風高的夜晚映的光明一片。


    眼前坐落於山脈上的龐大宗門,在夜幕之下就如盤旋扭曲的巨龍。


    夏安屏神靜氣,身形漸融於黑夜當中。


    在遮陰幕的掩蓋下,連自傲的江倚木也未曾察覺到夏安的氣息。


    就著夜色,夏安如鷹隼般自重樓飛閣之上掠過。


    看來江倚木所居之處在禪雷天深處,而越接近她的位置,右臂那道傷疤的痛感便越明顯。


    地仙威壓由遠及近,已是快要到了。


    江倚木獨居於樓閣頂端,雙目微閉放出神識,覆蓋整個禪雷天。


    她此刻情緒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惱羞成怒。


    令她感到憤怒的不止先前那些一再辱她的陸道人弟子,還有仙盟盟主對她那般態度。


    二人曾也算花前月下,盟主更為她不惜耗費心力助她提至地仙。


    但在她統領的禪雷天在盟主默許下躋身五族八地行列之後,不知是否為避嫌,二人之間關係便逐漸疏遠。


    江倚木起初還當盟主嫌她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不討其歡心。


    無論如何,盟主也該念及舊情給自己幾分顏麵。


    結果,在她將夏安與紀鳶所行之事添油加醋對仙盟盟主講述一遍之後,她本以為盟主會嚴令對幾人進行責罰,以此寬慰自己。


    但在聽聞此事後,盟主隻是冰冷的迴一句他知曉了,便就此作罷,甚至還讓江倚木莫要再追究此事。


    江倚木哪氣得過,當即同盟主拍案,又用他曾經那些晦事將仙盟盟主數落一同,旋即拂袖離去。


    禍從口出。


    從方才開始,江倚木便在禪雷天中察覺到一陣若隱若現的氣息。


    如今已入夜,宗中弟子該早早休息才對。


    她起初並未在意,直到那道氣息爬上閣樓,潛入自己的深閨當中。


    陰風唿嘯,吹動燭火熄滅、門窗大開。


    窗外,雷光自長空劃過,一抹黑影伴隨雷聲出現在江倚木房內。


    江倚木微微一驚,在自己神識探查下,地仙之下任何修士都該無從遁形才是。


    為何落在眼前黑影身上隻有虛無一片,就仿佛此人並未真實存在。


    她試探著屈指一彈,一道紫雷從指尖迸發,攜摧枯拉朽之力襲向門前的黑影,雷光劃過,地麵盡數龜裂。


    黑影並未閃躲,隻是右手抓在肩上朝下一扯,似乎在脫掉自身外衣,那勢不可擋的雷光在他身前數尺便盡數消散。


    他將褪下的衣物隔空一甩,隨即一層宛如帷幕的光影將江倚木整間閨房都籠罩其中。


    江倚木眯起雙眼,食指在桌案上緩緩敲動。


    在看清來人的麵貌後,她的嘲弄之意溢於言表。


    帷幕形成,那黑影的白發紅瞳,在月色下顯得額外惹眼。


    “我當是哪位地仙。”江倚木嗤笑道,“夏安,居然是你。”


    “本宗正巧有氣無處撒,你竟主動送上門來。”


    她緩緩起身,地仙的壓迫化作狂風壓向夏安。


    夏安立於原地,神色如常。


    他抬起食指,擺出噤聲的手勢。


    “江宗主,屋內發生之事,不會有外人知曉。”


    江倚木微怔,她皺起眉頭神識掃過,卻察覺自己靈力無法突破房間分毫。


    那遮掩身形的遮陰幕,如今被夏安化作隔絕外物的帷幕。


    帷幕落下,代表著無用之人已是落幕之時。


    “你想做什麽?”江倚木眯起雙眼,死死盯著夏安。


    “奉命鋤奸。”


    夏安右手一甩,方寸尺自身後落入掌心。


    “得罪了。”


    江倚木雙目圓睜,麵露冷笑。


    不用夏安多言,她也能猜到這奉的是誰的命,無非是陸道人料定自己不敢對夏安下殺手。


    “夏安,你想怎麽死?”


    江倚木拆下發簪,緩緩晃動脖頸。


    一道道雷光自她周身奔走而過,腳下木板出現大片龜裂。


    伴隨她動作,其身形近乎被拉成一道直線。


    不足一息時間,她已逼至夏安身前,曲掌成爪按上,那雷光自掌心噴發,頃刻便淹沒夏安眼前事物。


    夏安用遮陰幕封鎖江倚木房間的本意,是不讓外人插手,帷幕也無法輕易摧毀。


    但同樣,對他自己而言,麵對江倚木的殺招便無從躲避,隻能硬撼。


    “禪天鳴雷!”


    江倚木五指之上雷光激蕩,死死按向夏安胸口。


    夏安抬起戒尺堪堪抵擋,但這一爪仍令他渾身麻痹倒飛出去,衝破樓閣木門,被漆黑的帷幕攔下。


    他戒尺撐地,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即便江倚木一擊已令夏安落下不小的傷勢,但他仍舊麵色如常。


    如他所想的一樣,江倚木雖有神無初期的靈力,但這靠外力提升之人全無地仙氣魄,一招一式同當時風千樹所喚出的狂風相較都遠遠不如。


    也難怪仙盟盟主,從不曾將重要事務交由江倚木去辦。


    夏安抬起頭,望向疾衝而來的江倚木,


    【江倚木(人仙)】


    【修為:神無地仙(初期)】


    【功法:紫電鳴天術】


    【特性:喚奔雷,滅魔障】


    【對策:左臂定雷印】


    【勝算:五成】


    真沒想到在盟主贈他的兩樣事物加成之下,勝算竟會攀升。


    夏安雙目一凝,蒼白無間瞬息發動。


    遮陰幕下,一切事物都染上一抹素白。


    那些曾亡於江倚木之手的平民及散修,無數亡魂化作索命厲鬼,攀上她的軀體撕扯她的肉身。


    望著這成千上萬近乎將整座樓閣填滿的亡魂,夏安暗自吃驚。


    這人間正道五族八地之一的宗主,所犯下殺業竟不亞於一名修為高深的邪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宗主,你當真罪孽深重。”夏安輕聲說。


    江倚木冷哼一聲,雙手自身側一拍,一層紫電化作無形之壁朝周圍擴散,徑直令那些纏身亡魂灰飛煙滅。


    “罪孽深重?”江倚木冷笑一聲,


    “夏安,不知待本宗將你剝皮抽筋後,你還有何能耐說這種話?!”


    她話音未落,一把戒尺便撕開雷壁刺向她的側臉。


    江倚木反手拍飛戒尺,掌心一道雷光激射,輕易摧毀沿途物事,將木門同紙窗一道摧毀,一直落在遮陰幕上方才消散。


    但夏安並未與戒尺同至,而是悄然消失在屋內。


    江倚木如匹練般強橫的神識掃過,夏安即便有再精妙的身法也無處可逃。


    “出來!”


    她低喝一聲,雙手一拍便是無數道奔雷自地下冒出。


    奔雷滾滾,片刻便將整棟樓閣轟為木屑,而夏安在江倚木這等攻勢之下自是無所遁形。


    他腳踏殘垣一躍而起,身後緊跟著幻化而出的無數把長劍,在雷光的映照之下鋒芒畢露!


    “六儀星河劍!”


    夏安一指向前點去,身後長劍化作璀璨星河將江倚木吞沒。


    江倚木高抬右臂,靈力於掌心匯聚。


    漆黑的帷幕下頓時被雷光映的宛如白晝,周圍虛空就如承受不住這萬丈驚雷一般發出哀鳴,而夏安所幻化出的長劍,更是在觸碰到這雷光後便灰飛煙滅。


    “夏安,本宗還是覺得,將你化作塵埃更為穩妥。”


    江倚木麵無表情的站在穹頂之下,俯視著夏安。


    真沒想到,這陸道人的弟子,竟能偷師到六儀劍宗的殺招。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在自己這地仙靈力迫出的禪天陽雷下,憑借區區一個半步地仙,又怎有力抵擋了?


    “死!”


    江倚木單手抓住一抹足以撼天動地的雷電,大吼一聲將其自空中撕扯而下,擲向夏安。


    陽雷天威浩蕩,其勢便足以將夏安輕易碾碎。


    六儀星河劍被破,在雷光轟擊下,夏安無法同江倚木拉近身位,分明大勢已去。


    夏安抬手召迴方寸尺,不退反進,迎著江倚木所投出那足以撕裂虛空的陽雷而上。


    “幽薄刀山。”


    同江倚木相距甚遠,夏安沉聲開口。


    江倚木猙獰的表情,伴隨一把尖刀從她胸前探出後,逐漸化為愕然。


    隨後,她隻覺全身如遭淩遲。


    無數尖刀自體內冒出,無論四肢還是七竅頓時血流如注。


    她悶哼一聲,慌忙運起靈力方才勉強止住血,但此刻在遮陰幕封鎖下,她無法吸收外界靈氣,憑借地仙之軀方才不至於直接倒下。


    怎搞的?


    江倚木麵色陰沉望向夏安,一時唿吸竟有些急促。


    分明他該在自己全力一擊下轟為齏粉才對,為何相距甚遠還能傷到自己?


    趁江倚木突遭重擊,攻勢減弱之時,夏安揮尺橫斬而過。


    一道黑龍掠過,騰龍虯劍式徑直從中撕碎轟擊而來的雷電。


    果然如他所料,幽薄刀山的力量已在幾日前種入江倚木體內。


    在她以全力催動招數時,便是自己施展幽薄刀山的最佳時機。


    夏安攻勢不減,翻轉尺身從江倚木左臂一斬而過。


    清脆的斬擊聲伴隨一道白光閃過,二人身影交錯。


    夏安的肩頭被江倚木一指點出一個血洞,不斷有血從中汨汨流淌,右臂垂落,方寸尺脫手而出。


    他捂住肩頭,畢竟是地仙,即便身處險境也仍有反將自己一軍的力量。


    江倚木咬牙切齒,盡管一擊重創夏安,但她左臂定雷印卻被斬擊破壞。


    定雷印是她功法要害所在,遭破壞後便再無法同之前那般隨意引動天雷。


    但此刻,江倚木已要拚的即便自己重傷不治,也要奪去夏安性命。


    她口中發出異常尖銳的嘶吼,全身雷電彌漫不顧一切撲向夏安,失去定雷印後,這雷電過軀會對她帶來極大痛苦。


    但隻要能殺掉夏安,這點痛苦還算忍受的住。


    夏安望著那披頭散發朝自己撲來,宛如青麵獠牙的羅刹般的禪雷天宗主,修行麵板於眼前不斷跳動,


    【勝算:八成】


    一道細致入微的銀針自他袖中飛出,悄無聲息的飛向江倚木。


    但江倚木此刻神識紊亂,又怎能察覺到這裹挾著仙盟盟主靈力的銀針。


    “哧!”


    銀針,從她小腹處洞穿而過。


    江倚木隻能望到血染長衫,感受著自己體內命胎破碎。


    在她靈力逐漸崩潰消散時,她終於不可抑止的尖叫起來。


    江倚木拚命伸出雙手,想抓住周圍稀薄的靈氣,但最終仍於事無補,甚至無法維持踏空的身形,如折翼之鳥般,從天而降摔落在地。


    “夏安,夏安!”


    江倚木尖叫著,她隻恨自己沒能在初次見麵時將夏安千刀萬剮,


    “你這混賬若殺了我,盟主定會知曉,他不會饒過你的!”


    即便死到臨頭,她仍舊口上不饒人。


    但從這顫抖的聲音中便能聽出,勝負已分了。


    夏安緩緩落在江倚木身前,望著曾經不可一世的禪雷天宗主,如今卻像個瘋婆子般叫囂,他抬手取出盟主先前給他的六劫道令,


    “江宗主,你可知是誰派我來取你性命的?”


    江倚木看著夏安手中那代表仙盟無上權威的六劫道令,眼神從驚愕逐漸轉為恐慌。


    這令牌,她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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