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這是要到什麽地方?”


    小船上,船夫一邊搖櫓一邊問道。


    沈兮瑤隨意敷衍了一句,沒有什麽談興。


    這一路上的情形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建康城下四萬多的災民,沈兮瑤本以為受災的人數已經夠多的了。可現在看來更多人卻不知去向。


    從朝中保留的十幾年前的黃冊來看,現在南楚的疆域內差不多有五百萬人口。經過十幾年的發展,人口應該隻多不少。


    可如今所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無人之地。人卻不知去向。


    而且現在多處的位置不要說江夏,就連潯陽都還有不短的路程。


    “大叔,此地裏潯陽還有多遠?”


    “小哥要去那裏?”


    船夫有些不解的問道。不等沈兮瑤迴答,船夫又道:“離著不到兩百裏吧。雖說我一直在江上討生活,也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小哥要是去那,就恕老哥不能送你過去了。不過,我倒是認識專門跑那裏的大船。你坐他們的船能一直過去。”


    沈兮瑤搖了搖頭。


    “我不去那,就是問問。”


    船夫的臉上重又展露出笑容。


    “不去就對了。聽說那裏可沒什麽人了。就是再往前走一些,也不容易見到人煙。”


    沈兮瑤順勢問道:“那是為什麽?雖說今年發了水災,可聽說災情也不算太嚴重呐。”


    船夫歎了口氣。


    “小哥你不是這裏的人吧?”


    沈兮瑤輕輕點了點頭。


    船夫見此繼續道:“這裏可是長江,若是今年不發災,那麽明年定然會有一場水淹決堤的災害。今年發了災,也不是說明年肯定就平安,還有可能繼續發災。總的來說,如果說年年有災,那說的有點兒嚴重,可要說隔一年有一次,那就會漏掉一些。”


    “果真如此頻繁?”


    沈兮瑤有點驚訝了。


    之前翻看朝中保存的那些資料,沈兮瑤還以為是當地官員言過其實。是為了騙取朝廷撥付賑災糧草,減免賦稅的手段而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可不是。尤其是我們這南岸更是厲害。沿岸的人家誰沒有被水淹過,誰家沒有因此過世的人。每次受災以後,為了活命人們都得逃難。


    有人向東前往建康、臨安這些大城。還有人往南去往豫章。畢竟那裏要近一些。”


    這話一下提醒了沈兮瑤。


    對啊!豫章也是南楚有名的大郡。災民去了那也不奇怪。


    “就沒有人逃往江北的嗎?”


    沈兮瑤好奇的問道。


    船夫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認真打量了沈兮瑤幾眼,才猶豫著道:“也不是沒有。往年也有一些實在過不下的,去往江北。不過人不多。畢竟在這邊還有一塊田地。去了那邊聽說是沒有田地的,隻能給人當佃戶。”


    沈兮瑤從中聽出兩個不一樣的的地方。


    “聽說?往年?這話什麽意思。”


    “對啊!是聽說。有去過江北又迴來的。據他們說,去了江北可不會給你分田地。”


    沈兮瑤苦笑著解釋道:“他們過到江北隻能算是逃戶或是隱戶。似這樣的人可不會一下就給他們田的。必須要住夠幾年後,由當地的保正上報給官府,才能獲取田地。在這裏也是一樣的,不可能隨便出現一個人,當地的官府就給分一份田地吧。”


    船夫憨憨地笑了笑。


    “我也不懂這些,就是聽人說的。”


    沈兮瑤又問道:“你剛才還說往年是那樣的情況,那今年呢?今年是不是不一樣?”


    船夫嘿了一聲。船也不劃了,直接坐在沈兮瑤對麵,有些神秘地道:“今年確實不一樣了。聽說從前些日子開始,就有人流傳說是隻要過了江,對麵就有吃有喝,病了還有大夫給看病。抓藥治病什麽的


    也不花錢。”


    沈兮瑤笑了笑。


    “還有這種好事?那有沒有人去?”


    船夫搖搖頭。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這些事最近幾天才傳到我們這來。就算要過去,你也不能自己過江去。聽說必須要找到一個什麽人。隻有他帶著過去才行。”


    “哦?那到底是什麽人?”


    沈兮瑤好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些我都是聽人說的。而且那個還不在我們這附近,就連潯陽也不在,好像是在江夏等地。”


    設你要想了想。


    “大叔你剛剛說認識去往潯陽的大船,那他去不去江夏呢?”


    “怎麽小哥要去江夏?你也想去找那個人過江?”


    船夫試探著問道。


    沈兮瑤嗬笑了一聲。


    “我過不過江的倒是無所謂,不過我對那個人倒是挺感興趣的。”


    “到江夏的船我也認識,我這就帶你去找船去。”


    說著,船夫重又走到傳為,開始搖櫓劃船。


    “大叔,還有一件事我想請教。”


    “小哥,你說就是了,不用這麽客氣。”


    “那人在江夏組織人們過江,留言都傳到這裏了,那江夏當地的官府為何不管?難道他們不知道嗎?”


    “怎麽能不知道呢。至於為什麽官府不管,這我就不清楚的了。”


    船夫說話倒是算數,把船劃過一個小河叉,又走了幾裏,沈兮瑤就看見一艘大船。這條船跟幾天前夜裏過江時所用的牙船大小好像沒差了多少。


    “小哥,這就是去江夏的船。你坐這種船有個幾天就到了。”


    沈兮瑤認同地點了點頭,


    大船上也已經有人發現了沈兮瑤所乘的這條小船,放了一條繩梯下來。


    沈兮瑤的運氣還還不錯,這條船上還有空閑的房間的可用。出門在外誰也不會委屈了自己。


    可沈兮瑤聽完水手介紹之後,沒選最貴的那些單間,很低調的跟人合租了一間房。一是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另外也是想再打聽一些消息。


    房間內住的兩人都是行商,行走各地見識也算廣闊。沈兮瑤很容易就跟他們聊到在一起。


    從聊天中,沈兮瑤也知道這條船是屬於徐家的產業,乃是徐家的一條商船,往來於長江沿岸各個郡縣。因為船資還算公平,各地的行商一般也都願意搭乘徐家的商船穿梭於各地。


    打聽都自己想要的消息,沈兮瑤找了個借口離開房間,上到甲板上。這迴坐船的感受可就比上次強太多了。


    沈兮瑤一邊吹著江風,一邊把得到的消息都記錄下來。


    這條船的行駛速度可要比那些小漁船快的多,也不用擔心被人打劫。徐家還是要臉的,不會作出什麽下作的事情。


    至於徐家的商船為什麽不怕大魏水師的攻擊?


    這可是商船,掛著商船的標誌。軍隊一般都不會為難這些船隻,而這些商船也不會主動參與到戰爭中去。


    當然,要除了呂子明白衣渡江的那一次。


    乘船走了幾天,船就已經到了江夏。


    這一迴沈兮瑤的身邊既沒有人相培,也沒有接應。完完全全就要靠她一個人了。


    下了船,沈兮瑤又雇了一艘小船,從一座水門進了城。找了個小客棧先安頓了下來。


    接連幾天沈兮瑤也沒打聽到一點兒關於那個帶人過江之人的消息。


    倒是亂七八糟的傳聞倒是聽說了不少。


    不過沈兮瑤也不著急,城裏沒有,那就去鄉下打聽打聽。


    一出了城,沈兮瑤就向沿途的人打聽,有沒有聽說有人組織著過江。


    隻是麵對這個問題,人們如避蛇蠍,根本就不說話,都躲的遠遠的。


    一直走了將近二十來裏。沈兮瑤才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什麽聽說不聽說的。這就是在咱們這兒發生的事。”


    一名老嫗興許是看著沈兮瑤扮做男裝,麵貌比較俊俏。上下打量了半天,滿意地點了點頭。迴答完沈兮瑤的問題後,就道:“小哥是哪裏人,可曾婚配?”


    嚇得沈兮瑤連忙逃走。


    再問向其他人,也都有不少人知道這件事。更是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帶著沈兮瑤沿著江岸一直走了數裏,鑽進一處河港。衝著停著的一條船喊道:“章大哥,我這有人想要過江,我給帶過來了。”


    然後從船艙鑽出一個人,沈兮瑤看見這個人驚訝地喊道:“章衛?”


    章衛也愣住了。


    “恩公,怎麽是你?”


    帶路的小夥兒有些懵逼。


    “章大哥,你們認識?”


    章衛這會兒顧不上別的,三言兩語把小夥兒打發走後,有些激動地請沈兮瑤上了船,又命人把船劃出去這片河港。等覺得安全了,章衛才問道:“恩公,你怎麽來這呢?誰跟你一起過來的?”


    沈兮瑤並沒有迴答,反問道:“我這一路上聽說有人在幫著江夏當地百姓過江,沒想到原來竟是你。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章衛道:“前些日子,我和沈興林兄弟奉褚小姐的命令來到這裏。我倆商量著一明一暗。興林兄在明結交士紳,打通與官府的關係。我則是在暗處,把一些因為受災,失去了一切的人都集中起來,統統送到對麵。


    剛開始的時候,困難重重。人們根本就不相信我,再加上這裏不少地方都有瘟疫。我便說對岸有辦法醫治瘟疫。


    興林兄也遊說官府說瘟疫一旦流傳開將不堪設想,不如讓百姓自己選擇去向。


    我這才順利的帶了一船人過了江。


    這江對麵褚小姐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食物、藥材都準備充足,雖然有不少人病逝,可也確實救迴來一些人。


    救迴來的這些人都成了我的幫手,跟我又迴到這邊。遊說更多的人過江。


    這邊官府也從興林兄那裏,拿到了應對瘟疫的辦法。並且還跟迴來的人進行了驗證。現在這附近的瘟疫已經基本上解決了。我現在主要是偷偷地把不願意在這邊呆的人都送過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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