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軼嗯了一聲。


    “同僚設了晚宴給我接風,晚些的時候你陪著我去吧。順便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唐嵩聞言麵露欣喜,知道這代表的是什麽意思,連忙一躬倒地。


    “多謝叔父。”


    唐軼嗬嗬一笑。


    “我替你準備了身衣服你去換上。”


    說話間,唐軼拍了拍手。有侍女捧著一套嶄新的月白色絲質長袍進來。


    “試試看,合不合身。”


    唐嵩接過來,在侍女的幫助下換上了新的長袍。


    唐軼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不錯。果然是人靠衣裝。”


    唐嵩拱了拱手。


    “多謝叔父賜衣。”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唐軼毫不在意。


    “你先去忙你的,記得下值以後去明德樓赴宴就是了。”


    東市的穀記雜貨行裏,嶽掌櫃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右手執著一隻圭筆,左手翻著一本《說文》。看著麵前已經寫好的一頁,有關最近洛京城內情況的情報,在《說文》中翻找出同樣的字,著重將頁數、行數、個數都數對了,才將對應的數字寫在一張僅三寸見方的絲絹上。


    又寫了一會兒,嶽掌櫃無奈地把筆放下,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語道:“轉碼這活兒可真不是人幹的。”


    自從在臨安截獲了大魏內侍處的暗諜,送迴洛京的情報,南楚也有樣學樣,將獲得的情報轉成了一串數字。


    剛開始的時候,就算是想轉成數字,南楚的諜子也是想了很多辦法,可是都失敗了。難就難在他們毫無頭緒,不知該如何做。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獻上這麽一個主意,用《說文》這本書作為密碼本來編碼和解碼。


    此舉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同意。


    隻不過,對於嶽掌櫃而言,編碼這項工作實在是太繁瑣了。


    情報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要在《說文》這本書上找到相應的頁數,再數出是哪一列,哪一個字。反反複複的數,剛開始還好,時間一長心態都快崩了。


    更讓嶽掌櫃煩惱的是,最近一段時間裏,大魏的各種舉措一刻也不停。城西的拆遷、移民,朝製的改製,以及出現的各種新的事物,嶽掌櫃都要及時向上稟報。


    原本嶽掌櫃是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親自書寫一份內容詳盡的情報讓人送出去。而現在,嶽掌櫃能不寫就不寫,能少寫絕不多寫。就因為編碼的時候太過麻煩了。


    “內侍處的人難道也這麽繁瑣?”


    嶽掌櫃自言自語道,隨後搖搖頭。以己度人,自己在編碼時都覺得繁瑣,想來其他人也一樣。否則,對方就是有更高級更簡單的編碼和解碼方式。


    想到這,嶽掌櫃微微一愣,把這一點記了下來,準備單獨向上匯報。


    好半天,嶽掌櫃才把一張絲絹寫得滿滿的。出了房間,將絲絹交給一名小夥計,吩咐讓其將情報送出去,嶽掌櫃才鬆了口氣。


    隨即嶽掌櫃麵色有些凝重地看向門外的路麵。


    就像在情報中說的那樣,大魏在這段時間裏的變化太大了。對於各種情況的反應也太快了。尤其是改成三省六部製以後,行政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就此,嶽掌櫃專門向上稟報過一次,提醒南楚注意,卻沒有絲毫反應。


    一名夥計看了看外邊的天色,走到嶽掌櫃前。


    “掌櫃的,天色不早了,該歇業上板兒了。”


    嶽掌櫃如夢初醒。


    “哦,好吧,上板兒吧。”


    說著嶽掌櫃站起身一邊向後走,一邊解開身上穿的外袍,準備換身衣服迴家。


    這處雜貨行是前店後宅的模式,不過後院不是嶽掌櫃居住的地方,而是給店裏幾個夥計住的。


    出了雜貨行,嶽掌櫃並沒有著急著迴家,慢慢地在街上閑逛,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處路口,在前邊不遠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李桓。


    嶽掌櫃微微錯愕。


    這位李桓李廣直自從答應為南楚提供消息以來,獲得的錢財就不在少數。以此為憑借李桓身邊一直圍繞著幾名青綠官員。


    這幾人都在不同的衙門中任職。每每閑聊,李桓很容易地就能知道這幾個衙門中發生的事情。然後轉頭就告訴了嶽掌櫃。


    可今天嶽掌櫃之所以錯愕,是因為李桓身邊並沒有那幾名低階的官員。李桓是跟在其父禦史中丞李嗣業的身後。


    嶽掌櫃抬頭看了看四周,不遠處正是明德樓。而李氏父子所去的方向也正是明德樓。


    李桓滿臉的不願意,一邊跟著李嗣業,一邊道:“父親大人,你們聚你們的,何故要拉上我?”


    李嗣業臉色嚴肅,頭也不迴地訓斥道:“你也在朝堂中待了些時日了,不能總是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廝混。為父今日帶你去參加酒宴,就是讓你去結識一些朝中的重臣,若是能被那位看上,將你帶在身邊,你也有個好的前途。”


    “我跟著父親大人您就行了,還用別人看上。”


    “胡說!為父是幹什麽的?禦史中丞!本就是彈劾別人的,我若是把你帶在身邊,不就成了給別人彈劾的對象了麽?”


    “舉賢還不避親呢。我在父親身邊學習怎麽了?”


    “糊塗!這是該舉賢的時候嘛?”


    李嗣業怒其不爭地訓斥著。


    李桓見父親的臉色不太好看,連忙閉上嘴。


    見兒子不再說話,李嗣業的神情也緩和了些,語重心長地道:“今日要見的是工部的唐侍郎。其雖為侍郎,卻能主工部大部分的事情,因為魯王是個不願管事的。其他人則沒有唐侍郎的能力和魄力,將來工部尚書的位置一定是他的。你若是能跟在唐侍郎身邊,將來也好有個出路。”


    李桓不說話,卻不屑地撇撇嘴。


    父子二人說話間就到了明德樓下。在門口迎賓的小夥計剛剛臉上還帶著笑,等認出李桓以後,笑容馬上就收斂了很多。


    “這位老爺,公子裏邊請。”


    程序性地問候了一句後,小夥計就不再理會父子二人,準備迎接下一位客人。


    李嗣業眉頭微微一皺。


    一般來說,迎賓的小夥計見到客人上門,都要迎進樓裏,帶到座位上。點了菜以後一聲唱喏,將客人點的菜報出來,才算是完成了工作。


    這明德樓李嗣業也算常來,從來都是這麽一套流程,今天卻碰到了這種從未見過此等情形。李嗣業馬上就明白過來,他斜瞥了李桓一眼。


    “怎麽?你來明德樓吃飯沒有給錢?”


    李桓錯愕地看著父親。


    “怎麽會?這明德樓我基本上都不來的。”


    “哼!”


    李嗣業冷哼了一聲。


    “是,你從來都是隻去青樓的。”


    李桓連忙低頭作慚愧狀。


    白了兒子一眼,李嗣業又道:“若非如此,這明德樓的夥計為何都不上來接待你我?我可是從未遇上這樣的事,此番帶你一起來,才發生這種事,其中緣由定是因為你所致。”


    李桓想了想,竟無法反駁。


    可李桓仔細想了想,也不知哪裏得罪了明德樓。


    上了二樓,一個穿月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站在樓梯口。見到李嗣業、李桓二人,稍一打量便看出李嗣業身上,為官的那種氣勢,忙上前拱手問道:“在下那是唐軼唐侍郎的子侄,不知二位是?”


    李嗣業還了一禮。


    “在下禦史中丞李嗣業,攜犬子一起來為唐侍郎接風。”


    說著指了指身後的李桓。


    “這便是犬子。你們都是年輕人,一會兒你們定要好好結識一番,日後多多聯係。”


    唐嵩看了李桓一眼,也向李桓行了一禮。


    “見過李兄!”


    李桓上下打量著唐嵩,見其雖長得還算不錯,可黑眼圈十分明顯。李桓心中了然,這人一定與自己一樣貪花好酒,不然也不會有這麽濃的黑眼圈。


    想到這,李桓來了興趣。


    “兄台是唐侍郎的子侄,那也是姓唐了,不知唐兄在何處任職?”


    唐嵩有些慚愧地道:“在下是在工部任個主事而已。”


    李桓哦了一聲。


    “我是在禮部,官職嘛要比你高一些。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將來這朝堂之上,定有你我的位置。”


    “李兄所言甚是。叔父已在裏邊,還請兩位移步。”


    李嗣業答應一聲,便向前走去,而李桓則沒有動,他對其父道:“父親大人,您先進去吧。我與唐兄一見如故,在此陪他一起迎接賓客。”


    李嗣業點點頭。


    “也好!那你切莫小心,不可衝撞了賓客。”


    李桓擺擺手,混沒有把李嗣業的話聽進去。


    就剩了李桓和唐嵩二人,李桓壓低了些聲音道:“聽聞唐侍郎家中資產並不堪寬裕,唐嵩何以花天酒地?”


    唐嵩一愣,明顯被問懵了。


    “李兄何處此言?”


    李桓指了指唐嵩的黑眼圈。


    “唐兄若不是酒色過度,何以如此。”


    唐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明就裏。


    “你的黑眼圈那麽重,定然是過度放縱了私欲。”


    李桓嘿嘿笑道。


    唐嵩這才恍然。


    “李兄說笑了,我這可不是那個原因。”


    說著唐嵩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在下是在工部下轄的研究院中任職,這些都是最近幾天熬的。”


    聞言,李桓的臉色變了變。


    研究院在大魏朝堂中是比較什麽神秘的存在。在洛京中對於研究院知者甚重,可真要讓他們具體說說,又說不上來。隻知道這衙門一般來說不管任何事,卻能影響整個朝堂。據說,目前朝中的三省六部,就是源於研究院中。


    “失敬失敬!”


    李桓拱了拱手。


    “原來唐兄是在研究院高就,那未來不可限量。”


    “哪裏哪裏。”


    唐嵩謙虛地道。


    “李兄才是國之棟梁。”


    李桓嗬嗬笑了笑。


    說話間又有客人上來,唐嵩也顧不上李桓,忙上前問候了一番。在接了最後一名客人進來後,唐嵩才完成了迎賓工作,帶著李桓一起往包房裏走去。


    “唐兄,沈常侍什麽時候在研究院中?”


    唐嵩扭頭看了李桓一眼。


    “李兄問這個幹什麽?”


    李桓裝作羞赧狀。


    “說實話,在下之前衝撞過沈常侍對其不敬。想與沈常侍道歉,卻一直無法得見。故才與唐兄打聽一下。”


    唐嵩哦了一聲。


    “沈院長現在不在研究院中,甚至都不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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