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呂陽賓著實是吃了不小的虧。剛得了兩句《俠客行》便激動的不可自已,卻把一整首詩漏掉了。


    當從芸秀和魏溢的口中知道,這詩還有好幾句的時候,呂陽賓直接傻了。不甘心地跑去和沈兮瑤求剩餘的詩句,甚至都快撒潑打滾了,沈兮瑤也沒答應,而是玩心大起,直接讓他去和芸秀要。


    芸秀立刻就抖起來了,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傲嬌的不要不要的。馬上就指使呂陽賓去幹這幹那的。


    呂陽賓自是不服氣。此路不通便另尋他途,他就把主意打到楊霖和魏溢的身上。


    隻是楊霖和魏溢也樂得配合,任由呂陽賓如何哀求,就是不漏絲毫口風。


    接下來的幾天行程裏,呂陽賓自動獲得一個技能,隻要芸秀一個眼神過來,他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呂陽賓不是沒想過反抗,可是整首《俠客行》的誘惑更大。尤其是陸陸續續得到後續的那些詩句後,更讓呂陽賓覺得,這首詩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日後若是再與人動手,一邊念著這首詩,一邊揮劍對敵,他的武功在這首詩的加持下,一定能拔高很大一截。


    當吟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他拔劍在手。吟到最後一字,他長劍歸鞘,凝立不動。對手卻捂著要害,一臉不可置信的倒地。那場景,光是想想,呂陽賓就激動的渾身顫抖不已,美得都不敢想。


    為了以後能在自己的bgm裏裝上一波,呂陽賓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認歸認,呂陽賓卻是個輸人不輸陣的。


    讓他做的事,他倒是也做,可嘴上卻和芸秀鬥來鬥去的。一路上與芸秀打打鬧鬧的,倒也給枯燥的旅途添了一分樂趣。


    此時眼見著呂陽賓有些爆發的趨勢,芸秀又安慰道:“快了,快了。也隻剩三幾句了。”


    呂陽賓我了半天,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其他幾人頓時都哈哈大笑。


    此時天色尚早,隻是小雨淅淅瀝瀝的不停,濕漉漉的幾人也不便去外麵閑逛。


    況且楊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在沒有把城內的情況探查清楚之前,他是不想再貿然的出去。


    趁著用膳的機會,楊霖把掌櫃的請了過來。幾杯水酒下肚,幾人與王掌櫃的關係便親近了些。


    “王掌櫃,你這客棧開的有些年頭了吧?”


    王掌櫃嗬嗬笑道:“穆公子可是看錯了。這兒雖叫老店,可我開這家客棧也不過幾年的光景。”


    “哦,這是為何?”


    楊霖有了一絲興趣。


    “我本不是這譙郡人,而是梁郡人。我像石頭和栓柱那麽大的時候,在梁郡的一家客棧裏當夥計。得嶽丈看重幾年的時間,便一步步的做到了賬房,最後招贅了我,將那客棧交我打理。”


    說著王掌櫃自嘲的笑了笑。


    “這一打理就是十幾年的時間。幾年前老兩口離世,族親便有些難以相處,找各種借口想要嶽丈留下的那家客棧。渾家不想因此和族親關係過於緊張,我們商議後便搬到了譙郡,開了這家客棧。我在客棧做了小半輩子,各方各麵都熟得很,就叫了個老店的名號。”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楊霖心中卻微微一動,然後不動聲色的繼續聽幾人說話。


    沈兮瑤好奇的問道:“王掌櫃既是梁郡人,又搬來此處多年。對這兩地有何看法?”


    王掌櫃想了想。


    “這兩地自堯舜時期便有了名號。更是大漢的龍興之地。神話傳說無數,底蘊深厚。兩地又同飲一河之水,百姓之間也十分和善。若不是口音方麵有些不同,還真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和掌櫃的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通,天色便暗了下來。楊霖等人這幾天一直趕路,舟車勞動的確實勞累,吃完飯便各自迴了房間。


    沈兮瑤和芸秀迴到屋裏沒一會兒,一陣敲門聲傳來。芸秀以為是小二來給送熱水,忙去開門。


    可看到門外站著的人,芸秀笑吟吟的臉上一下變的滿是嫌棄。


    “怎麽是你?”


    呂陽賓有些諂媚的陪著笑。


    “芸秀,我有點兒事需要你幫忙。”


    “時候不早了,我們要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說著就準備關門。


    呂陽賓伸手抵住門,仍是嬉皮笑臉的模樣。


    “哎!等等等等。今天一通指使,詩句還沒給我呢。”


    芸秀嫌棄地撇了一眼。


    “是人家石頭冒雨跑去買來的酒菜,又不是你。好意思和我要詩?”


    “那我也是跑前跑後甚是辛苦。咱們找個方便的地方,你再告訴我一句。半句!半句也行。”


    見芸秀麵色不善,呂陽賓忙降低了自己的要求。


    “走走,咱們去外邊說。”


    見芸秀麵色有些猶豫,呂陽賓伸手拉著芸秀就往外走。


    芸秀有點兒不樂意。


    “半句詩我說給你就是了,拉著我要去哪?”


    “我覺得這半句需用酒來配,更相得益彰。”


    呂陽賓說著又拉著芸秀要走。


    “你等等。”


    芸秀撅著嘴不滿地甩脫呂陽賓的拉扯,然後迴身對沈兮瑤道:“小姐,我去一下。”


    在裏屋早就聽到動靜的沈兮瑤嬉笑一聲。


    “嗯。知道了,去吧。”


    屋門咣是一聲關上,沈兮瑤臉上的笑意一瞬消失。


    呂陽賓的表現有些太刻意了。


    果不其然。僅僅片刻,屋門又傳來敲門聲,沈兮瑤起身打開房門,毫不意外的看見楊霖站在門外。


    把楊霖讓進來,沈兮瑤才道:“殿下,你這調虎離山可用的不怎麽樣。”


    楊霖訕訕地笑了笑。


    “我隻是想找機會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沈兮瑤微微垂下頭,已經散開的青絲遮擋住兩頰。


    “殿下請講。”


    “我聽竹安跟我說過,你的閨房裏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女子的閨房,裏麵擺放的都是刀劍,享樂之物半點也沒有。”


    見沈兮瑤臉色出現了一絲羞惱,楊霖忙繼續道:“你不要怪竹安多嘴。是我逼她,她才說的。


    沈家的情況我也清楚,這可不是單單隻靠你就可以的。


    你如此,實在是太委屈自己。你也是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僅僅二九年華的女子。你應該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追求。你不能把自己捆綁起來。一個家族興旺的擔子太重了,你扛不起來。”


    沈兮瑤不說話,默默走到一旁的榻上,曲起一雙長腿坐下,雙手環抱住雙腿,把下巴墊在膝蓋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地板。


    頓了頓,楊霖繼續道:“適才王掌櫃的話你也聽到了。他也是招贅入府的。小門小戶的為了些許錢財利益,尚且鬥的那麽厲害,王掌櫃都避了出來。


    沈侯的那些兄弟族人如何,全洛京的權貴都知道。你若是聽從沈侯的安排。百年之後,你能否抵擋得住對冀北侯府虎視眈眈的那些族人。”


    “你別說了。”


    沈兮瑤麵無表情的輕聲說道。


    楊霖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沉默了片刻,楊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迴去了。”


    說完楊霖轉身離去,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沈兮瑤默默地坐著,一滴眼淚無聲地滑落臉龐。


    十七八歲正是最美好的花季年齡,誰不向往追求各種美好的事物。可是她卻不能。沈家就剩她一個人了,沈家的未來全壓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四歲開始打熬身體,練槍習武。


    七歲開蒙讀書。


    十歲已經能背誦三韜。


    十幾年的時間,竟都是這樣過來的。如一根弓弦般,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從小到大,都幾乎沒有開心地大笑過。


    這一切付出,換來了高超的武藝,兵法韜略的獨到見解;換來了褚相等人“將門虎女”的誇讚;換來了竹安郡主、褚清瑩等人敬佩羨慕的目光。


    可是。


    她更羨慕竹安郡主、褚清瑩等人的輕鬆愜意,隨心所欲地想笑就笑,想鬧就鬧。


    但是想想寂靜的夜晚,祖父站在月光下,那有些佝僂的孤寂背影,對沈家前途無奈的歎息,看到自己時欣慰又心疼的眼神。她隻能將一切都深深壓下,把沈家興旺的責任作為信念扛起來。


    今天,楊霖的一番話粗暴地將她心中的信念擊碎,殘忍的將一切都撕開,將她內心最柔弱的地方暴露了出來。


    沈兮瑤仍舊抱膝坐在榻上,淚水不停滑落,把膝蓋處的衣裙全都打濕,沈兮瑤卻恍然未覺。


    屋門輕輕地被推開,芸秀躡手躡腳走進來。燈雖然還亮著,屋中卻一片寂靜。


    “小姐?”


    芸秀輕唿一聲卻無人搭話。


    一絲擔心襲上心頭。芸秀轉頭四顧,便看見坐在角落裏的沈兮瑤。


    一張小臉滿是淚痕,卻不發出一點兒聲音。那默默流淚樣子,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可憐的讓人心疼。


    芸秀一下楞住了。


    她六七歲的時候進入沈家,做了沈兮瑤的貼身侍女。可以說是和沈兮瑤自小一起長大的。十多年的時候,她還從未見過沈兮瑤軟弱的樣子。


    芸秀忙撲過去,顧不上往出掏手帕,直接撩起衣擺給沈兮瑤擦拭著淚水。


    “小姐,你怎麽了。”


    沈兮瑤如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眼淚仍止不住的流。


    芸秀是個聰明的女孩,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同時芸秀也是個堅強的女孩。若是換了芸香在身邊,這會兒應該隻能陪著沈兮瑤一起哭泣。


    芸秀還是個身手不俗的女孩。


    又給沈兮瑤擦了把眼淚後,芸秀轉身就出了房間,快步走到呂陽賓住的那間屋子,矻矻開始砸門。


    “是誰?”


    呂陽賓躲在門後謹慎的問道。


    “是我。”


    芸秀壓製著情緒,盡量與平時一樣的語氣說道。


    聽到是芸秀的聲音,呂陽賓哦了一聲,便打開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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