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曹家府宅相隔了一坊的地方有一處深宅,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來,敲開了院門。


    開門的人看都沒看來人一眼。而這小廝也顧不上與開門人寒暄便越過這人,七拐八繞的穿過重重院落,走到一處偏院。


    整個院落也隻有在這處偏院,有著一些身形健壯的人把守著。


    小廝有些畏懼的越過這些人,先輕輕敲了敲正屋的門,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左右對稱的坐著幾個人。皆是花白頭發,皺紋滿臉,年歲不小的老人。


    小廝躬身行了一禮,道:“趙郡守派人去了曹家,身邊還跟著一個人。說是朝中上差的隨身侍衛。”


    有些沙啞的嗯了一聲,擺了擺手。小廝又行了一禮剛要退出去。


    一名老者問道:“這名侍衛是何模樣?”


    小廝抬頭看向說話之人,正是如歸客棧的許掌櫃。


    這座院子是許氏的一處族產,在座之人全都是許氏的族老。許掌櫃用議事的名義把他們全都請了來。


    “就是包了咱們客棧跨院的穆公子。”


    許掌櫃笑著哦了一聲,揮手讓小廝退下。


    “之前我猜這穆家兄妹是大有來頭的。卻是隻猜對一半。沒想到真正做主之人竟是那名女子,其他人皆是為其掩護身份。”


    那道有些蒼老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


    “介華,你把事情仔細說說。”


    許掌櫃答應一聲,緩緩說道:“幾日前,我的客棧來了兩名女子,看樣子是主仆二人。穿著普通,卻出手大方直接包下了一座跨院。


    沒過多時,這二人將我請去問詢些城中之事。此時,房中多了一名侍衛裝扮的男子。不過因為不知他們的底細,我並未多說什麽。可也知道入住的並非隻有二人。


    之後三人分別外出。天黑時,又帶迴兩名男子,其中一年長之人還受了點兒傷。也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說了城中有人與曹家手下打鬥的事情。


    再然後,自稱穆氏的兄妹宴請與我。當時我還奇怪,作為女子本應該迴避的,可那女子卻陪在一旁。現在想來卻是想直接了解些情況。”


    說到這許掌櫃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


    “席間,這位穆公子便向我打聽曹家之事。我覺得這也許是個機會,便將曹家之事和盤托出。


    果然如我預料的一樣,這夥人便開始對曹家下手。不過,或許是有些顧慮,他們並未采取直接的手段,我便安排人幫了他們一把。


    我許氏是這許都第一大族,有我們幫忙,自會引得城中百姓議論。今日請六叔和眾位兄弟來也一起參詳參詳。”


    不得不說,許掌櫃作為老江湖猜的還挺準,隻是沒想到穆建明不按常理出牌,會讓芸秀頂著沈兮瑤的身份行動。


    “嗯。如此安排甚為妥帖。若非介華安排,僅兩天時間曹家的各種消息怕是傳不了這麽快。若非有我許氏族人暗中出手,百姓也不敢圍困曹家的宅院吧,。”


    又是那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六叔說道是。”


    許掌櫃微微笑道。


    “嗯,此事介華做的不錯。眼光準確,謀劃老到。這曹家倒了,算你的首功。”


    許掌櫃起身道:“六叔過獎了。為族中出力乃是分內的事情。”


    老人嗯了一聲。


    “這曹家落戶於此短短時間就發展至此,可終究淺薄了些。竟還生出了如此貪念,妄圖染指我許氏一族的產業。若不是許氏子弟許淵過於貪婪,被陛下處置,這曹家二子也不過動動嘴而已。”


    “六叔,有些子弟投身於曹家,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又有一名族老問道。


    “哼!族中子弟不思為族中出力,卻投奔他人助紂為虐。事了之後家法處置,然後趕出族去。”


    那名族老訕訕的道:“六叔,懲處是不是重了,家法懲治一番也就是。何故還要趕出族中?”


    “不給他們些顏色瞧瞧,他們是不知族中厲害的。”


    “曹家滅了,衙門中得過曹家過好處的官員,若是知道我們出手,會不會來麻煩?”


    另一人憂心忡忡地問道。


    許掌櫃開口說道:“哎!十七,你可要搞清楚,這可不是我們把曹家滅了,是朝中的上差出手。我等皆是些良善百姓,為朝廷上差出些小力,何錯之有?再說了,收取賄賂可是重罪,誰還敢宣揚不成?再說了,衙中官吏還須借助我等牧守一方百姓,焉敢尋我等的晦氣?”


    “嗯,不錯。是這個理兒。”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許掌櫃所言。


    這時,又一陣敲門聲傳來,另一個同樣打扮的小廝走進來,稟報道:“曹家兄弟被李捕頭已經帶走。”


    “好!”


    在座的幾人都拍手叫好。


    “告訴咱們的人,伺機而動。若是能衝進曹家,能拿到什麽都是他們的。不過不可殺人放火。百姓要是紅了眼,切不可跟隨。若是引得大亂,鬧的不可收拾了,說不定會招來官軍鎮壓。到那時我們許家也會受到波及。”


    府衙中,自從楊霖離開後,這裏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芸秀請動皇帝的團龍玉佩以勢壓人,自然引得郡守衙門中諸多官員不滿。不願再與芸秀虛與委蛇。加之芸秀又是女子,平時男子間說笑一些風月等話題也不能談論。


    而芸秀則擔心自家小姐和太子的安危,也不想多說什麽,一時間,堂內的氣氛陷入了沉默。


    趙惇自是知道這樣著實有些不妥,便主動說道:“恕老夫多言,不知沈常侍的差事辦的如何了?”


    芸秀哦了一聲,順嘴胡說八道。


    “已經辦完了,正要迴洛京去。”


    “如此甚好。”


    說著趙惇又哀歎一聲。


    “想我趙某人,華發叢生垂垂老矣,再無機會領略洛京的風光了。”


    “趙郡守說笑了,這個可說不準呐。”


    芸秀知道這許都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說不定陛下肯定會派人徹查。不管結果如何,趙惇被貶黜,怕已是最好的結果了。弄不好,還真有可能前往洛京,隻不過見識的是天牢內的風光。


    “趙郡守,此言可差矣。這許都也是一方福地,頗為養人。郡守在此長居定能,定能長命百歲。”


    芸秀不說話,程起等人紛紛出言,寬慰著趙惇。


    隻是,趙惇的情況芸秀等人清楚,那些佐貳官員也自然明白。


    若是再說什麽還可得陛下看重,必有重用什麽的,隻會平白得罪趙惇,便隻能說這些了。


    “不說了,不說了。”


    趙惇擺擺手,打斷了眾人的安慰。


    “眾位好意我心領了。”


    然後又對芸秀道:“眾位同僚有一點說的倒是不錯。這許都確實是一片福地,附近有不少景致秀麗之地。沈常侍若是不急於迴京,不妨在此多停留一二。沈常侍的才名流傳已久,若是能留下些詩篇文章,也是一樁美談。”


    這話一說出,引得這些官員眼前一亮。


    這位沈常侍若是真的能在此留下些筆墨,定會引得其他州縣的儒生學子前來。


    屆時由郡守組織幾場文會,邀請他們與本郡的學子多多交流,既能開闊學子們的眼界,提高他們的學識。這郡守衙門也能從中得到好處,最起碼一個文事昌盛的名號是跑不了的。


    若是再細細數去,竟是一件一舉數得的美事。


    芸秀擠出一絲笑容。


    幸虧現在太子殿下不在,要不然他肯定有興趣應下此事。


    可芸秀是知道內情的人,哪能隨便答應。


    別說出了這麽多事。就算沒有這些,自家小姐親至也不可能答應下來。


    但若直接拒絕,這堂內稍稍緩和的氣氛,怕是又會陷入到冰點。加劇與這些官員們的隔閡,不利於解決事情。


    “此事倒無不可,不過待事請查清後再說。”


    “是是是。正事要緊,此事容後再說。”


    又與這些人周旋了片刻,有衙役跑進來。


    “稟各位上官,李捕頭攜曹家兄弟已經迴來。”


    “哦。”


    終於不用尬聊了。眾人都來了精神,俱都看向趙惇。


    “把他們都帶上來。”


    趙惇輕咳了一聲,吩咐道。


    片刻之後,李捕頭在前,曹龐、曹廣二人跟在後麵,全都走進二堂。


    李捕頭先躬身向在座的眾人一一行禮。


    “趙郡守,小人已將曹家兄弟帶迴。”


    趙惇嗯了一聲。


    隨後曹家兄弟二人上前也都對著眾人行了禮。隻是麵對芸秀的時候,兄弟二人卻多看了幾眼。


    堂中的這些官員,兄弟二人尤其是曹廣多有接觸。再不濟也是熟麵孔。隻有芸秀,曹廣從未見過,且女扮男裝獨特氣質引人注目。


    趙惇先開口說道:“這位是沈常侍。洛京才女,朝中的能臣。她的名號想必你也聽說過的。”


    曹廣到底是讀過些書,不似曹龐那般的草莽。聽趙惇介紹完,曹廣向著芸秀一拱手。


    “想來是沈常侍要見我二人,隻是不知喚我等前來有何見教?”


    芸秀沒理會曹廣的問詢,抬眼上下打量著曹廣。


    一張臉倒也生的還算不錯,隻是眼神有些陰冷。身高相貌倒是都比一旁的曹龐要好一些,不過身材有些消瘦,不如他兄長那般壯碩。


    然後芸秀又把目光轉向矮壯矮壯的曹龐,道:“爾等就是號稱魏武之後的曹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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